第一卷 第85章

王氏處置了,自然就輪到了處置王天鵬。

作為疼愛孫子專業戶的王老夫人當仁不讓的當起了救火隊長,又哭又惱,又是賠禮,又是請罪,那戲唱的個十足,就求著錦好高台貴手,能饒了王天鵬的一條狗命。

饒了王天鵬?聽到這話的時候,錦好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她不知道王老夫人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她怎麽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來?

若不是她極力的忍著,她就將心裏的話,喊了出來:她現在知道替她孫子求饒了,那王老夫人有沒有想過,在那些無辜的少女,哭著喊著求著王天鵬饒過她們的時候,她的寶貝孫子可曾饒過她們?

既然當初王天鵬無法饒過她們,今兒個,又憑什麽要求她饒過他?

錦好覺得今兒個笑話特別的多,今兒個遇見的這些人物,個個都是頂尖的,心裏都隻想著自己,就從未想過別人,難不成世人就比她們這些人低上一等不成?就由著他們這些人糟踐不成?

於是,一向疼愛錦好的金氏看懂了錦好未曾說出口的話,眉頭一蹙,自然回的幹幹淨淨。

王老夫人帶著一腔救孫的熱血而來,哪裏肯空手而歸,不依不饒,還鼓動莫老夫人開口。

雖說,莫老夫人對王老夫人不太看上眼,可是到底是見麵三分情,再加上王氏剛剛被她處置了,這麵上就有些過不去,沒法子,隻得無奈的應下。

金氏那是風裏浪裏走過的,一見莫老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想要求情。

神色一動,想著今兒個錦好的步步為營,苦心謀算,再想著她最後驟然改變的態度,就知道錦好的打算。

所以搶先開口,莫老夫人都還未開口,就被金氏好言好語給擋了回去,那話說得人心肝肚肺都舒服的很,半點沒有撕破了臉皮,還更親近了有些。

這般強悍中透著溫柔的行事風格的結果,就是惡貫滿盈的王家少爺怎樣了,莫老夫人都不想管了。

而王老夫人軟磨硬泡都被金氏擋得個滴水不漏,說的急了,要跪下給金氏,說什麽日後天天吃齋念佛給錦好祈福。

金氏聽了,也隻是柔柔一笑,溫和而強悍道:“王老夫人這主意好,不如這樣吧,我將您家孫女拉出去,好好讓人糟蹋一番,然後再放回來,我跪下求饒,再在家幫您吃齋念佛,您可會原諒?若是您能原諒,這事情我覺得就可以揭過去!”

這話差點沒讓王老夫人吐血,因為這種事情若是能忍下來,就成仙了。

如果今兒個換個位置,她的孫女被人這般,她怕是早就廢氣炸了,早用刀劈了王天鵬,因為犯錯的人是自己手心中的寶中寶,她哪裏還顧得了別人。

現在驟然被金氏揭開來,又氣又怒,又惱又恨,既想給金氏一爪子,又想給自己一巴掌——王老夫人第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寵了點?

不過,對比起自我反省,她更恨金氏的不識抬舉,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金氏,想吃人的樣子。

而金氏卻隻是輕輕的瞟了王老夫人一樣,涼涼的,不含火氣的說了八個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字正腔圓,字字清楚,咬力十足。

王老夫人瞧著金氏那風輕雲淡的樣子,瞧著莫老夫人裝聾作啞的樣子,瞧著姚氏一副恨不得跳起來咬斷她脖子的樣子,瞧著錦好低著腦袋,看似乖巧,實在冷漠的樣子。

一顆蒼老疲憊的心,就仿佛正在被千萬隻老鼠一般啃咬著的疼,那種疼,不是一刀斃命,而是一點一點的吞噬,連綿不絕的疼,而且那疼,越來越重,越來越劇烈:她的孫子,她沒有教育好,可是他已經被廢了四肢,已經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這些人卻還不肯饒過他,這些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了——這才是她越來越疼,越來越恨這些人的原因。

她恨這些人,因為她自己的心很難受,因為就是她自個兒也無法欺騙自個兒,讓她覺得自家的孫子是可以饒過的。

不過想到自家孫子即將麵對的處境,這幾乎讓她痛不欲生。

可是這些人,不過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的事情,怎麽就不肯鬆了這個口。

她的孫子的行事是不妥當,可是莫錦好不是沒有怎麽著嗎?還因此結識了兩個看起來器宇軒昂的少年,誰知道這兩個少年日後會與她有什麽糾葛?

自古英雄美人,不都是從英雄救美開始的,若是日後真的成了良緣,攀了高枝,這媒人還是她這苦命是孫兒呢?

可是這些道理,她卻無法說出口,隻能啞巴吃黃連,就算是苦的她胃子都生了水,卻還是不能對人說。

現在的王老夫人極為怨恨眼前的眾人,尤其是錦好,卻不得不用盡心思乞求錦好的鬆口,因為她要救出王家的獨苗。

她心裏惡狠狠的想著,莫家人欠下的債,到時候定然會讓莫家的人來還,在王老夫人的心中,莫錦好的態度,自然就是莫家的態度、

所以,此刻,她心中會為莫家還債的人,自然就是莫錦冉——這一刻,她忘了莫錦冉的身上還留著王家的血。

等到莫錦冉進了王家門之後,她要狠狠的懲戒她,將這個莫家然踩在腳底下,才是她在莫家人麵前揚眉吐氣的時候。

想到這裏,她心裏舒服多了,今兒個,她多受一份刁難,日後莫家的人就會多收一份折磨。

於是,王老夫人不顧眾人的勸阻,死死的纏著錦好,非要錦好說出一個饒字來。

泥人還有三分性子,何況如此咄咄逼人的王老夫人,這般哭鬧不休,這般眼淚橫流,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實在怎麽欺辱這個老太太的。

自家沒有本事教好子孫,出了事就一個勁的逼著別人讓步,說來說去,不就是沾著這麽點姻親的關係嗎?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古來的道理,老夫人您求錯人了。”錦好抬起深潭幽泉的眸子,冷冷清清地道:“你應該去皇帝麵前哭去,鬧去,讓當今聖上修了國法,這王公子也就得救了。”

王老夫人大駭:“你想要天鵬取天鵬的性命?”

錦好冷冷一笑:“老夫人怎麽還想不明白,不是我要王天鵬的性命,而是國法容不得王天鵬的性命。”欺男霸女,這等行徑就該千刀萬剮了。

王老夫人被錦好的話嚇得一屁股坐落在地上,她想過千萬種可能,卻沒有想到莫錦好如此心狠手辣,居然非要王天鵬的性命。

王天鵬聽了這話,驚怒出聲,一個勁的叫著,嚷著:“祖母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莫老夫人心中也是一驚,不過想到若是王天鵬真的因此而絕了性命,未嚐不是好事,那樣子錦冉也就不用嫁給這個四肢皆廢的蠢物了,故而捧起纏枝描紅的白瓷茶盞,一個勁的喝茶,再不肯抬頭勸上一句。

到底莫二老爺和王老夫人這對女婿和丈母娘,這些年相處良好,不舍王老夫人如此,小心的開口勸道:“錦好,這天鵬都已經這樣了,怕是這輩子都……?日後定然也不好再出來害人了?不如,就饒了她。說什麽,都是家裏姻親,咱們不要把事做絕了,背後被人戳脊梁骨子。”

錦好眉眼轉向莫二老爺,淡淡地道:“父親放心,就是別人戳脊梁骨,戳的也是我,不會罵到父親身上的。”

莫二老爺被錦好這麽一句話頂的啞口無言,捧著茶碗,半天反應不過來。

倒是,一直極力安分到現在的謝明覃,終於不肯再安分下去了,跳了出來:“血債就該用血來償,這王八蛋欠下那麽多的血債,莫說是死上一次,就是死上十次,也不夠償還的。”

他搖著手中的白玉扇子,上下打量了莫二老爺一番:“聽說二老爺也是個中過二甲的,國法森嚴這話,總該是聽過吧!怎麽一時糊塗起來,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你這樣的人,怎麽能當得起大用?”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到了天邊也是這個理。”他說的斷然,幾分森寒。

他原本笑得壞壞的容易,說到最後的時候,居然帶上幾分莊重的味道,這一刻的謝明覃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整個人充滿了高不可攀,凜然森嚴的味道。

這種味道,像是久居上位者俯瞰眾生的倨傲,像是雲端冷眼對泥土審視,那種態度,半點沒有將莫家,將莫二老爺放在眼裏。

不過,謝明覃從一開始就沒將莫家,莫二老爺看在眼裏。

如此一來,不要說莫二老爺了,就是莫老夫人的臉上,也是十二萬分的掛不住了。

錦好看了莫二老爺漲的發紫的臉色,心裏就跟喝了油一般的痛快。

姚氏和金氏聽了這些話,腦袋低垂著,死死的盯著手裏的茶盞,就跟那茶盞裏啥時候冒出了一朵花來,百看不厭啊!

而葉若銘卻是彈了一下腰間的軟劍,清脆的利器聲,聽得人心中一緊,其中是啥意思,自然不用再說。

葉若謙的舉動就文雅的許多,隻是用茶蓋兒不時的敲著茶盞,清清脆脆的聲音,卻讓人驟然之間添了幾分心煩。

莫二老爺那滿胸滿肺的怒氣,在葉大公子那清脆的利器聲中,就消了一般,而另一半也消在了葉二公子的茶盞聲中。

別人不知道這二人的性子,他還是隻曉得,這葉家二位公子,別看年紀輕輕,可是那在皇帝麵前,體麵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這葉大公子,自從公主去了之後,就被太後接進宮去養著,與皇帝也很親近,那是恩寵濃重。

若是今兒個胡鬧起來,拔出利劍砍殺了他,怕是有著那麽個疼著的太後,寵著的皇帝,他也隻是白死了——就怕白死了還不算,皇帝為了替自家的外甥遮掩,還要給莫府捏造個莫須有的罪名,一起滅了吧!

想到那後果,莫二老爺一身冷汗,就跟沒聽見一般,一臉淡然的側過了臉去。

錦好此時,當仁不讓的開口:“謝公子說話就是有道理,國法大於天,這是立國之本,這天下的事,有什麽能大得過國之根本的?”

“不過,謝公子卻是錯看了父親,他也不是個拎不清的人,隻是父親到底與王家有些關係,王天鵬乃是王家的獨苗,若是沒了,王家也就絕了後,我父親一向是個心軟的,今兒個如此說話,也不過是不忍心罷了!”

莫二老爺臉色一軟,好看了不少,隻覺得錦好這個台階遞得又是舒服又是及時,急忙道:“是啊,這麽個獨苗,若是……”

錦好又淺淺的看了莫二老爺一眼,淡然說道:“父親,你心善是好的,可是今兒個這事,還真的不該善。父親怕是還不知道王天鵬有多可惡,這些年禍害了多少女子,實在是狠毒陰險。如今人證物證俱全,再容不得他再害人了。”

嘴角的弧線微微揚了起來:“不過,我覺著王家到底這些年和莫家的情意不錯,若是真的送了衙門去,是不是不太好,要我說,這處置的方法很簡單,三尺白綾,或是一杯鶴頂紅,拿命賠了就是。總算也能保住王家的臉麵,不辜負了這些年相交一場的情意?”

這番話,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王老夫人一聽這話,表現實在是精彩之極,麻利之極——兩眼一翻,身子一軟,立時暈了過去,那動作叫一個麻利,那動作叫一個自然,叫一個水到渠成。

莫老夫人一驚,趕緊使了掐人中的高手,顧嬤嬤出場,而自個兒卻是對著錦好苦口婆心道:“你這孩子,幹嘛如此嚇王家老夫人?你這嘴巴也太厲害了,開口,閉口的,都是要人性命。”

她聲線柔和不少:“要我說交給官衙也好,咱們何必再沾染人命。”

莫老夫人此時倒是願意送官了。

一旁莫二老爺難得有反對意見,道:“母親,這事鬧到衙門去,咱們莫府多少也脫不了關係。”

他扭動哄著錦好:“錦好,你聽父親一句勸,就是你打殺了天鵬,過去發生的事情,也改變不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天鵬表哥已經成了這樣,你何不網開一麵呢?”

莫老夫人連連給莫二老爺暗示,可惜顯然母子二人,心意不夠想通,莫二老爺瞧著莫老夫人一個勁的眨眼,心裏還尋思著:今兒個真是太為難母親了,居然嚇得眼皮子都麻木了。

而,莫老夫人瞧著這麽往日裏看著機靈的兒子,怎麽一掉關鍵時刻就掉鏈子,此時咋就成了榆木腦袋了。

母子二人雞同鴨講,各有所思,落在錦好的眼裏,心思微微一轉,就明白莫老夫人為何不同意了。

心裏微笑,不肯依了莫二老爺,用力的拽了莫老夫人的袖子,大聲的說道:“祖母,您看我是否網開一麵?”

莫老夫人一心為自己心愛的錦冉打算,瞧錦好似有鬆動之意,忙板著臉道:“二老爺你這說的什麽話?錦好是我莫家的小姐,身份地位可不比別人來的差,難不成王家公子的性命是命,我莫家小姐的命就不是命了。照二老爺的說法,是不是隻要認了錯就能完事,那菜市口何必每年砍下那麽多的人頭?”

她恨鐵不成鋼道:“二老爺,寬厚是回事,但是總也不能委屈了自家的孩子吧!”

又遞了個眼色過去,莫二老爺此時聽了不能委屈了自家的孩子,總算是回過味來,知道莫老夫人所謂何事,瞟了一眼四肢盡廢的王家少爺,顧不得剛醒過來王老夫人臉色難看,立時點頭:“母親說的時,都是兒子糊塗,是不能叫人白害了我莫家的孩子。”

王老夫人聽到這時,心裏自然也明白莫老夫人為何,心裏思量著是不是解了與莫府的婚約,來換的往天鵬的性命,雖說心裏到底不甘,但委實舍不得自個兒的孫子,於是溫言道:“都是自家親戚,何必如此劍拔弩張的,到底你們家的小姐沒事,不是嗎?”

臉色僵硬了一下,道:“我們王家所求的不過是天鵬的性命,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商量,老夫人,您說是不是?”

莫老夫人心頭一喜,剛準備開腔,就被錦好半路劫了去,她點點頭,一副萬般不服的模樣:“老夫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們莫家也不是什麽蠻狠無理之人。我是沒事,可是那些無辜的女子是不是也沒事?你自個兒問問王天鵬,這些年他禍害了多少無辜的少女,我莫家雖不敢說什麽正義之家,可是那也是有血性的,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著這麽個惡貫滿盈的人,逍遙法外?”

冷哼一聲:“老夫人,我勸你死了這份心吧!我祖母向來有賢名,嫉惡如仇,最是公正不過,這十裏八鄉的,哪個不知道?您這番話,說的錦好就不明白了,您這是想禍害我祖母的名聲,還是想禍害我莫家的名聲?”

她冷笑了起來:“老夫人,您剛剛的那話,實在狠毒,我們莫府與你何仇,你要這麽禍害我們?”

莫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氣,有種被錦好所言醍醐灌頂的感覺,倒是沒想到王家老夫人居心竟然如此險惡,當下便沒有言語。

而,莫二老爺也是被錦好一語道破天機的感覺,再看王老夫人就不那麽親近了。

王老夫人自個兒也愣住了,她還沒想到自個兒一心救孫子的言辭,往深了理解,居然可以延伸出那麽多的深意,實在沒想到這小姑娘的心眼這麽多,難怪能從她孫子的手裏逃了出來,難怪能讓她那從小就聰慧的女兒栽了。

因為她呆愣的表情,落在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的眼裏,就成了做賊心虛,二人自然對王老夫人越發的看不上眼了。

事情到了此時,那求情是無用了,王老夫人當機立斷,變了臉色,黑著一張包公臉:“莫府家大業大,不將我們王家看在眼裏,我這老婆子也無話可說了。”

“好,好……”一連幾個好字,臉色卻越加的難看:“你們莫府大義滅親,非要用王家獨苗來成全你們莫府的好名聲,但是我這老婆子卻不能不顧骨肉之情。”

咬了咬牙,恨聲道:“我現在隻得厚著臉皮再問一句,倘若我王家不肯呢?”

莫二老爺深深地看了莫老夫人一眼,見莫老夫人暗暗遞了一個眼色過來,心裏明白:“既然老夫人不願意私了,少不得這事就得到衙門裏公了啦,到時候,我也隻有望老夫人能理解我莫家的難處。”

莫老夫人的一席話,讓莫二老爺也想明白了,若是這王天鵬不死,錦冉就要嫁給這麽個廢物,雖說這些年與王氏是沒啥濃情蜜意的,但對大房的三個孩子卻是都很憐惜,想著自個兒如花似玉的女兒,要落得這麽個下場,他也隻好恨起心腸,不理會王老夫人的乞求了。

再說,謀害女子的清白,還不是一個兩個的,這是何等的重罪,若是他妥協了,日後這事傳出去,莫家的官聲會怎樣?

剛剛,他不過是替王老夫人說了句話,就被那個搖扇子的公子說得一無是處,難堪大用了。

想明白的莫二老爺,哪裏還有心思心軟,同情王老夫人去,所以一開口,那就是將王天鵬往死路上逼——公了,王天鵬的下場自然不用再說了。

錦好看了莫二老爺一眼,暗暗自嘲:原來她這個父親不是不會為女兒討公道,而是要看這公道對他,對莫家是否有利?這成本和收益之間是否能讓他得益。

怕是莫二老爺瞧著事情到了這個境地,已經不能抹平了,就鼓足了底氣,不想讓王老夫人一絲半毫的不妥來,說他不疼愛女兒,想要息事寧人,故而越發表現的強硬來。

畢竟,說到底,今兒個這事,錯的是王家的少爺,而不是莫家的小姐,承擔罪責的當然是王家人。

莫二老爺腦中念頭飛轉,這事情最好及早的解決了,也讓錦好出一口氣,畢竟王氏的事情委屈了這孩子,當然最好王家老夫人也閉口,然後想法子讓在座的人都緘默不言,再然後——天下太平,他自然能心安的回去洗洗睡睡了:這腦子現在亂七八糟的,累啊!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莫二老爺表情一換,立刻變成了一個滿臉痛苦,臉色灰敗,忍辱負重的男子,表情中有憤怒,有為難,語氣也是深切灰心:“我莫家和王家一向親近,小一輩也是相處融洽,沒想到……今兒個,出了這等事情……”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我實在是疲憊不堪,束手無策,老夫人若是實在不能體諒我,那也就這麽辦了。”

王老夫人眼皮子狠狠地跳了幾下,冷笑開口:“二老爺,你的心思我明白,不就拿住了王家獨苗的性命嗎?不過我勸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王家到時候是罪責難逃,可是你莫家卻未嚐就能落得個好名聲,誰又能不會說是你莫家想要借著女兒攀高枝,嫌棄我王家門檻低,想要悔親,無奈說不出口,這才派了小女兒勾搭我王家的少爺,廢了天鵬的四肢不說,還想毀了天鵬的性命。連帶著懲戒了我王家的女兒,你說,若是這些事情流傳出去,你莫家又該如何自處?”

莫二老爺一怔,一時間有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而莫老夫人也是被王老夫人的話,說的傻了眼了,就是錦好心裏也涼了半天,沒想到王老夫人居然睜眼說瞎話到了這等地步。

這時候,姚家大夫人金氏說話了,她冷笑一聲:“王老夫人你果真是舌燦蓮花,居然說出這等瞎話來?”

她這些年自認為自己的這張嘴,也算是厲害,可是今兒個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起王老夫人來,自愧不如。

王老夫人哪裏想走到這一步,傷敵一萬,自損八千,不過到了此時,也隻有撕破了臉皮,比著誰更不要臉,誰更豁得出去,隻要逼的莫家退了一步,她就能保住王家的獨苗,日後去了,也能有臉見王家的列祖列宗,見自己的丈夫了。

所以一時間見莫家的人傻了,也不理會金氏的嘲諷,黑著臉皮,冷笑:“莫家是望門大戶,應該知曉這般的後果。”又是冷哼:“莫家的女兒,族女可不少,不知道這事傳了出去,她們日後可還有臉立足於世?”

莫老夫人額頭的汗珠兒涔涔落,雙手握住茶盞,隱隱發抖,而莫二老爺也是冷汗直流,雙手扶膝——王老夫人其心可誅,若是流言散布出去,錦好清白沒了是小,莫家族裏的女兒家,不管出嫁還是待至閨中的,都會被牽累,日後都無臉見人。

王老夫人見此症狀,氣勢更加足了,聲音越發的底氣十足:“事情若是到了那等地步,大家都不好過。老夫人,二老爺,咱們還是坐下來好好的想想,如何?”

威嚇之後,又軟下態度,聲線柔和下來:“今兒個這事,說大說小,還不是老夫人和二老爺的一句話,錦好這丫頭,是個福祉深厚的,又是個孝順的,定然不會責怪你們的顧全大局。”

“唉……,若是老夫人和二老爺覺得我的話有道理的話,咱們就將此事掩了去,這屋裏的人,看著也都是通情達理的,也不忍心我這老婆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就是跪地求著,也求得眾人閉口不言。”

說著,猛地朝著金氏等人麵前一跪,狠狠地叩頭:“各位,老婆子也知道天鵬今兒個行事實在是該罰,可是王家也隻有這麽一棵獨苗了,還請各位看在我老婆子的臉麵上,就給他一條活路。如今,他廢了四肢,也就是個活死人了,就請各位就給我老婆子留個念想吧!”說著一個勁的磕頭,隻恨不得將頭皮磕破了才好。

王老夫人果然是王氏的母親,這行事老道毒辣,又能舍得下臉麵,莫說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動搖的厲害,就是金氏等人也氣得牙齒咯吱咯吱的響,卻還得伸手去拉王老夫人起身——她們今兒個若是受了王老夫人的禮,這事就是不鬆口都不成了。

謝明覃和葉若謙,葉若銘三兄弟都是手腳麻利的,見眼前的形勢不對,立時跳了開去,避了過去,而王氏等人,卻沒能逃脫,被王老夫人糾纏上了,手足無措之下,那眼神都落在了錦好身上。

錦好氣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一口悶氣憋在胸口,怎麽都上不來,胃裏卻陣陣翻滾,真的想吐在王老夫人的臉皮上——什麽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算是開了眼界了。

王老夫人那是萬年修煉成精的,見金氏等人的視線都落在錦好的身上,就知道今兒個這事,關鍵人物是眼前這個小小的少女,雖然又是一陣心驚,卻還是裝出一副良善可憐老人的樣子,口氣慈祥而深明大義的勸道:“五小姐,老婆子瞧你也是個善心的人,剛剛我那不肖女兒,你都能饒了,這天鵬孩子,還請你再抬一抬手吧!老婆子我給磕頭了。”說著,就蹦躂到錦好的麵前,硬是磕頭,錦好早就防著她這一手了,身子一側,沒受了她的頭。

王老夫人還是糾纏不休:“五小姐,我這老婆子年紀已經一大把了,不知道哪一天,這兩腿一蹬,就沒了,你忍心到時候讓我這老婆子連個提長明燈的都沒有嗎?我雖說和五小姐不算親近,可是這些年也算是看著五小姐長大的,你執意將今兒個事情鬧大了,你讓莫府和王家日後如何見人?”

真真兒的一張利嘴,敢情今兒個事情,到了王老夫人嘴裏,誰都沒錯,她寵溺孫子,縱容孫子為非作歹沒有錯,她孫子王八蛋欺男霸女沒有錯,莫二老爺為父不仁沒有錯,莫老夫人心存偏心沒有錯,錯的反而是她這個無辜的受害者。

果真是天大的笑話。

王家老夫人這番話,可謂是半勸半威嚇,錦好卻是個軟硬不吃的,雖說王天鵬留下還有大用,但是若是就此被莫老夫人給嚇到了,卻是不樂意。

王天鵬到最後是要饒掉的,但是卻也不會就此輕易饒了去。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悶火,正準備開口,狠狠地譏諷這王老夫人一番,讓她挖個地縫都鑽不進去。

話剛到了舌頭尖子,就聽見一聲冰冷而冷酷的聲音響了起來:“王老夫人此言差矣,今兒個這事情,我從頭到尾看得明明白白,聽得清清楚楚。到了此時,卻是不明白了,怎麽今兒個這事,到了此時,居然全成了五小姐的錯,難不成,王老夫人的意思是,今兒個王八蛋害人沒錯,王老夫人縱容溺愛沒錯,二老爺息事寧人沒錯,莫老夫人心存私心沒錯,反而五小姐這個受害者卻錯了。這天下的道理千萬,王老夫人這樣的道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

謝明覃大笑,手裏的玉骨扇又是搖了搖:“親親表弟,雖說你一直是個悶葫蘆,一棍子打不出兩個字來,但今兒個,你一開口,就將表哥我的心思說得個十成十。”給了葉若銘一個飛眼,輕佻道:“這是不是叫心有靈犀一點通,身無彩鳳雙飛翼?”

即使這般嚴肅的場景,卻還是“撲哧,撲哧”的幾聲悶笑聲,越發讓謝明覃手中的扇子搖的愈發歡暢。

葉若謙溫雅俊朗的麵上亦是含笑:“大哥向來惜字如金,今兒個這話,卻也當得起字字千金。”

王老夫人,莫老夫人,莫二老爺被點名的三人,因為這三人的話語,頓時都落得個大花臉,色彩斑斕,驚人的喜感十足。

若是此事到了此時,就此沒有後續發展,還算是溫和,可是就在嗤笑聲,臉色陡變之中,又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那人麵色淡然,神情溫和:“三位公子果然是慧眼玲瓏,說的言之有理。”這般沉穩,風度儒雅,不是姚家大舅,是誰?

而他身後,還跟著行雲流水,姿態悠然,雙目如水的俊朗少年,正是那金家未來的狀元郎——金翰林!

姚氏一見自家的哥哥出現,那眼淚兒就跟不要錢的落下了:“大哥,大哥,你可來了!”自家女兒受了那麽多的委屈,雖說有嫂子撐著,可是此刻見到自家哥哥,那就跟見了主心骨一般。

而,錦好亦是雙目微紅,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家的舅舅會趕了過來,她隻是請了金氏坐鎮,而大舅舅卻不請自來,心裏又暖又感動,又覺得自個兒行事不夠周到,就該請了大舅舅才是。

故而,囁嚅道:“大舅舅……”叫了一聲,卻不知說什麽是好?

她還殘留著前世的印象,母親去了之後,大舅舅對她不聞不問,以為姚大舅心裏根本沒將她放在心上,卻不知道前世姚大舅因為姚氏的死,與莫家交惡,連帶著對這個外甥女也不待見,因而放任不管,卻不知道再得了錦好自焚的消息後,心裏悔恨不已,鬱悶在心,整整臥床休息了半年,才緩了過來。

姚大舅憐惜的對著錦好笑了笑,又拍了拍姚氏的腦袋,然後向著莫老夫人行禮,接著又跟王老夫人,莫二老爺打了揖,然後溫聲道:“還請老夫人和妹夫原諒我不請自來,賤內走後,我心裏尋思著我這外甥女向來身子弱,今兒個經曆了這麽多事情,怕是嚇到了,故而也顧不得什麽失禮不失禮的,就到了金家,想請我那內舅過來走一趟,誰知道我那內舅出診了,好在還有翰林這孩子在,就請了翰林過來。”

王老夫人聽了姚家大舅說什麽錦好身子弱,心頭一喜:“既然五小姐身子弱,那就回院子裏給金公子把把脈,莫要耽擱了身子。”

錦好搖頭,冷聲笑道:“老夫人也別忙著趕我走,今兒個這事還沒做個了斷,我這個當事人哪裏能離開?”

莫老夫人瞪了錦好一眼,擺出慈祥的笑臉道:“還是你大舅想得周到,你這孩子身子弱,今兒個受了這麽些的驚嚇,還是回去讓金公子把把脈,再開幾副安神湯,好好喝了,休息吧!”她心裏還盤算著王老夫人的話,若是真的鬧開了,王老夫人這老貨,她是清楚的,是不要臉子,什麽事都做了出來的,萬不能為了替錦好討口氣,就賠上莫府的名聲。

錦好氣的一張小臉繃的緊緊,衣袖卻被一直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掌拉了一下,回頭一看,正是金翰林。

“莫老夫人放心好了,我瞧著表妹這神色,不礙大事。”金翰林神色淡淡:“今兒個這事,這山古鎮已經傳遍了,若是沒個分說,怕是眾人心裏都要嘀咕了。”

錦好先是一愣,然後差點就控製不住彎起的嘴角:金家表哥果然強大。

金翰林對著錦好眨了眨眼睛,二人長久的默契自在其中,不言而喻。

落在其他人的眼裏,那神色都有些高深莫測。

而,姚家大舅此時卻一拍板:“翰林這孩子說的是正理,今兒個這事,鎮上都議論開了,我瞧著也不是個事,怎麽著都該給錦好這孩子一個說法。”

姚家大舅瞧著自家粉嫩水靈的外甥女,今兒個這黯然神色,這心裏頭疼的不得了,要不是他一向麵部表情控製的得當,隻怕要黑著臉,一拳打在了王老夫人的臉上:呸,你個老巫婆,居然敢恐嚇他的外甥女,難不成以為莫家這群不是東西,姚家也能看著不管嗎?

錦好瞧著形勢大變,使勁的眨了下眼淚,硬生生的擠出兩滴淚來:“大舅舅,我……我……”那個哽咽的,那個可憐的……

王老夫人瞧著這舅甥二人這番作態,氣得牙癢,更恨姚家大舅壞了她的事,不由得用心險惡道:“我說,怎麽今兒個瞧錦好這孩子,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原來是這些日子和姚家走的勤快了,學了姚家的作風。”

“哦,原來被王老夫人看出來了。”姚家大叫眉頭一挑,神色有些得意:“我也覺得這孩子變得靈動了,您不知道,前些日子鎮上的京城的三嬸婆回來瞧了,還說這孩子這些日子七竅開了,我尋思著,說不得是受了我的熏陶,還想著日後是不是厚著臉皮,求著三嬸婆通融一二,讓錦好去那女子學院就讀。”

姚家的三嬸婆?

眾人一聲抽氣,這位女性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那是天朝響當當的人物,是皇後娘娘欽點的女學究,是天朝京師女子學院的教授,能得她一聲誇讚,那是極為難得的。

所以,不管是莫老夫人還是莫二老爺因為王老夫人的話升起的那麽點不滿,頓時煙消雲散,還很是捧場的幾句,說是姚家大舅功不可沒——能去那女子學院就讀的,都是高官女子,日後不是進宮,就是進了權貴之門,若是錦好能有此機緣,對莫家,那是天大的助力。

錦好則是眉頭一動:大舅舅也不怕吹破了牛皮,三嬸婆這人,她見都未曾見過,怎麽就說她開竅了?

王老夫人氣急了,口不擇言:“我說一個好好的孩子,怎麽變成了這樣,原來是仗了姚家大老爺的勢啊!”

姚家大舅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去:“敢情王老夫人覺得我這外甥女仗勢欺人?”

隨即柔聲對著錦好道:“乖孩子,你告訴大舅,這王老夫人怎麽欺負你了,大舅舅給你出氣!”

然後,抬起腦袋,對著莫老夫人道:“老夫人,這孩子的脾氣外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嗎?最是好脾氣不過的,會仗勢欺人,那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咱們這些長輩不為她出氣,哪個為她出氣,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錦好張大嘴巴看著姚家大舅,不過得了一個擠眼。

屋裏頓時安靜的有些詭異,莫老夫人嘴巴僵在了哪裏,一時不知道是張下去,還是閉起來,莫二老爺則是一陣子悶咳,王老夫人卻是嘴角抽搐,葉若銘,葉若謙兄弟則是覺得忽然挨了一個悶棍子,謝明覃更是手中的玉骨扇落得都不知,張氏也是張口結舌。

不過在一屋子錯愕之中,倒是金氏和姚氏一臉崇拜的看向姚家大舅,就差開口喊道:老公\大哥威武!

王家老夫人回神過來,更是怒不可遏,吼道:“一個小丫頭,口口聲聲,要打要殺,要報官,還縱容自個兒的朋友動用死刑,這還是七竅開了?”

姚家大舅聽了,甚是不讚同:“王老夫人這話又說的不對了。我這外甥女與我那妹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膽小的恨,莫要說縱容朋友動用私刑了,就是踩死一隻螞蟻都要心裏難過許久。見了血,更是要昏了半天。”

他臉色一正,凜然不可侵犯:“既然今兒個老夫人說到這裏,我倒是想替我這外甥女討個公道:敢問王老夫人,你家的孫子到底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將我這膽小的外甥女逼迫到這等境地?”

說完了之後,神情更是沉痛內疚:“錦好,都是大舅舅來遲了,若是早來,哪裏容得別人欺你一份?”

隨即悔恨不已的樣子,撲向王天鵬,掐著他的脖子:“你說,你給我說,你是怎麽逼迫我那可憐的外甥女的?”

隻掐的王天鵬喘不過氣來,一張臉漲的發紫,這時候,金翰林才不急不慢的過去,將姚家大舅拉了開來,不過在這其中,那手不著痕跡的摸了王天鵬的脖子一下。

葉若銘瞧見了那金翰林的動作,眸光一閃,而謝明覃也是神色閃爍了一下,自在的蹲下身子,撿起扇子,又搖了起來。

姚家大舅那麽大的身軀,很輕易的就被金翰林拉了起來,站直身子後,冷聲道:“這些年,雖然我時常不在山古鎮,可是也沒少聽王家少爺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夫人你心疼孫子,腦子糊塗,我也不和你計較,可是你怎麽說,也是長輩,可千萬不能管不好自己的孫子,就拿人家的孫女出氣,莫非是欺莫家和姚家無人嗎?”

王家老夫人自認自個兒顛倒黑白的功夫已經是爐火純青,可是現在遇到了這麽個祖宗裏的祖宗,才知道自己才疏學淺,修煉不夠到位。

聽聽人家這話,明明今兒個是莫錦好一人咄咄逼人,莫家和王家都等她高抬貴手,可是這會兒,到了姚家大舅嘴裏這麽一說,人家就是無辜的羔羊,而她就是那惡狼。

她承認,她被氣到了,於是渾身抖的讓人懷疑下一刻就要倒下去,臉色是青青紫紫,一時間就會喘氣,再不能說一句話出來了。

可是論起氣死人不償命,姚家大舅那功力委實是厚重,此時居然還扭頭對著錦好哄道:“你這孩子,明明是個膽小的,卻還得打起精神應付這麽些妖魔鬼怪的,這不是為難自己嗎?”憐惜的摸了一下錦好的頭發:“以後這種事情,就不要勉強自己,直接交給大舅舅處理,我就不信,我眼皮子底下,誰還敢欺負你不成?”

錦好的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激動,隻覺得通心舒暢,恨不得拍手叫好,大喊:大舅舅,我愛你!

不過,她也是戲骨級別,此時那修長的睫毛微顫,柳葉的眉兒輕蹙,白白的小爪子,無力的攪了下,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小帕子,用一種極度無助,極度哀傷,極度恐慌的聲音,細細的,小小的說道:“大舅舅……我嚇糊塗了……沒想到……這世間還有這樣……壞的人……”小白兔啊,小白兔,錦好終於知道自己這演戲的天賦是哪裏來的了——承了姚大舅的,

姚家大舅更是用一種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的聲音哄著:“不怕,不怕,有大舅舅呢!”

隨即歎道:“天見可憐的,連踩死螞蟻都沒做過的,如今居然見著這麽個豬狗不如的。”

這對舅甥……

眾人無語了:你們還能不能更喜感點!

您那位那連踩死螞蟻都沒做過的,柔弱,可憐,無辜,膽小的外甥女,剛剛還一臉強悍的要三尺白綾,一杯鶴頂紅了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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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說了,瀟湘又抽了,今兒個刷了一早上的後台,可算是進來了,淚奔……遲到片刻,親們原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