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碧血洗情天 第六節

大秦國都天京城,前天下第一名將,“龍吟聖將”、國公宋無在天京的府邸,正位於城內住著王公貴族的朱雀街。

如果現在有人摸到宋府後院的話,定會聽到,後院中充斥著陣陣時強時弱,絕不尋常的古怪聲響。

那聲響有如猛獸咆哮,細細一聽,又會發現世間任何一種猛獸都沒有那般能將人的心神都震**的古怪咆哮。

那聲音猶如金鐵交鳴,卻悠長雄壯,間中夾雜著絲絲暴戾殘酷的氣息。

如果硬要形容,隻能用傳說中,代表著天之威嚴的神龍咆哮來形容。

真正清楚這咆哮來源的,隻有國公府裏的宋無等人。

因為此時,宋無正和嶺南五友在後院的一間兵器房中,圍成一個圓圈,六個人十二隻手死死貼在一方非金非木、外型古樸的長方形盒子上。

那盒子現在正極其激烈地搖晃震**著,盒蓋不時掀開一條細縫,透射出道道極其強烈刺眼的金黃色光芒,似乎裏麵正有什麽東西急著要破匣而出一般。

宋無已是滿頭汗水,貼在盒子上的雙手青筋暴現,雄渾的真氣源源不絕地自掌心輸入盒子之上。

站在他左邊的“青竹翁”祁雲山此時也是滿臉大汗淋漓,雪白的須發盡數無風自動,胡亂飄揚。他大聲道:“老宋,今日究竟是怎麽了?龍吟怎地會如此暴戾,竟想自行衝破天印,脫困而出?”

“孤直公”狄無功也道:“對啊老宋,龍吟不是隻聽你的話嗎?你為何不勸服它安靜下來?已經折騰了一個時辰了,再這樣折騰下去,我們這幾把老骨頭,就得給龍吟弄散架了!”

宋無大聲道:“我也沒辦法!龍吟不知出了什麽問題,連我的勸也不聽!封存了它如許多年,它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呆在天印裏邊,從來都沒有鬧過今日這般情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會引得它連天印幾乎都可衝破了!問它,它也不告訴我!”

“寒鬆叟”靳歸閑大罵道:“娘的,這龍吟好強的力量!合我們六人之力,再加上天印,也隻能勉強困住它!老宋,隻聽說這東西是天兵,是前朝祭祀太公望的武器,可是它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會有如許強的力量?”

宋無道:“我也不知!龍吟從未告訴過我這些。依我看,龍吟根本就不是凡間之物,與那虎嘯一樣,應當同為天神造化!我等區區凡人,如何能鎮得住發起了性子的龍吟?”

靳歸閑又叫道:“娘的,老宋,我老靳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主人!這龍吟不是你的寵物嗎?怎麽地你都管不住它?”

宋無大驚:“老靳,千萬別亂說話,龍吟脾氣很大的!”

靳歸閑不屑地道:“它能把我怎樣?我老靳莫非還怕一件武器不成?”

話音剛落,便聽盒子內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一股洶湧如海潮般的古怪力道透過盒子擊在靳歸閑雙掌上,靳歸閑怪叫一聲,仰天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深深地陷進了牆磚內。

“老靳!”宋無及另四友齊聲大叫。

隻見靳歸閑呼地吐出一口長氣,怪叫道:“娘咧……果然好大的脾氣!”

宋無等見靳歸閑沒事,頓時都放下了心來。

宋無一邊不斷地輸入內力進入天印,協助天印鎮住龍吟,一邊焦急地說著:“龍吟,你究竟是怎地了?為何要發這麽大的脾氣?這裏是京城,你可萬萬不能脫出天印。否則你一現身,京城的百姓就要遭無辜之殃了!難道是因為虎嘯也在京城中,你急著要見虎嘯?若真是這般,你也用不著著急啊!虎嘯封存在皇宮‘虎嘯殿’內,如果聖君不啟封的話,就算你能進入皇宮,也見不到虎嘯啊!”

“擒賊先擒王!”三少的目光越過重重包圍,鎖定到戰天王和戰天虎身上,“梅姐,支持片刻,小弟取了兩個土匪頭子的人頭,便來助你!”

秋若梅道:“你盡管去,不用擔心我,有隱身袍在身,叛軍傷不了我!”

三少點了點頭,此時圍在二人周圍的叛軍騎兵同時呐喊一聲,挺槍朝著三少與秋若梅衝來。

三少繞著秋若梅與黑馬飛快地轉了一圈,手中長槍一記橫掃,槍尖透出三丈長的槍芒,如利劍般將最前的一排騎兵盡數斬為兩截。

然後三少足不點地騰空而起,長槍脫手擲出,化成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戰天王與戰天虎兩兄弟的方向射去,沿途串糖葫蘆一般一連洞穿了十幾名叛軍騎兵,最後將三名騎兵的身體串在一起,帶著他們的屍體朝著戰家兄弟飛去。

三少則腳踏虛空,猶如天馬行空一般緊追在長槍之後,借三名騎兵的屍體為掩護,趨近戰家兄弟。

戰天王本已彎弓搭箭,但三少卻被三具屍體擋住,他的箭無論如何也射不到三少。心念疾轉之下,戰天王猛地轉將鐵箭對準正與眾騎兵奮力拚殺的秋若梅,瞅準空隙一箭放出,鐵箭破空尖嘯著飛射秋若梅。

而戰天虎則虎吼一聲,脫手擲出左手那重七百五十斤的鐵錘,直往空中的三具被長槍串著的屍體砸去。

三少聽得弓弦響動,便知戰天王已經放箭,憑聲音他已辨出箭乃是射向秋若梅,於是飛快地取出折扇,展開後隨手擲出。

折扇去勢比鐵箭更快,堪堪擋在鐵箭之前,鐺地一聲大響,鐵箭給擋飛出去,折扇則旋轉著飛回三少手中。

與此同時,戰天虎的鐵錘已然擲到,轟地一聲巨響,那三具屍體給鐵錘砸成了肉末。

鐵錘去勢未盡,直取三少。三少清嘯一聲,一掌拍在鐵錘之上,水缸般大的鐵錘竟給他生生拍成了漫天鐵塊,呼嘯著砸進地上的步兵群中,將大片步兵射得千瘡百孔,有如蜂窩。

戰天王見三少如此神勇,心神劇震之下,手中不敢怠慢,對著三少射出連珠五箭。

三少此時已經迫近兩人,離兩人的距離不足十丈。

他隨手一扯腰帶,將那“混天綾”抓在手中,內力到處,束衣成棍,束布成劍,兩丈長的混天綾頓時給他抖得筆直,猶如利劍一般將那連珠五箭盡數劈斷。

劈斷五枝鐵箭的同時,三少又迫近五丈,那戰天虎狂吼一聲,邁開大步向著三少衝去,一錘衝著三少當胸搗來。

三少手握混天淩,朝著巨大的鐵錘直刺過去,哧地一聲輕響,鐵錘竟如豆腐一般給混天綾刺了個對穿。混天綾餘勢未盡,筆直地插入戰天虎胸膛,透體而出,帶出一溜血線。

三少回臂一收,混天綾閃電般抽出,戰天虎偌大的身子搖晃兩下,轟然倒地,食人魔食人不成,反丟了性命。

戰天王見親弟弟戰死,頓時睚眥欲裂,狂吼道:“媽的,老子要你的命!”

縱馬飛快地奔向三少,點鋼槍抖出數十朵碗口大的槍花,將三少上半身完全籠罩在內。

三少嘿嘿一笑,道:“這是戰場上的本事,如何與天下第二的高手較量?”

手握著混天綾隨手一揮,那純白色的混天綾竟然激射出劍氣一般的光芒,平平掠過之後,戰天王的槍花消失一空,戰馬與三少交錯而過。

戰天王一拉馬韁,嘩地一聲響,連馬頭都一並扯斷。原來戰馬早已給三少一劍掃斷了脖子。

戰馬轟然倒地,戰天王手提長槍,一個翻騰,離開了馬背,剛落到地上,忽覺身體一陣搖晃,竟有些失去平衡的感覺,卟嗵一聲向前栽倒在地。

戰天王暗罵倒黴,雙手一撐地麵,卻怎樣也站不起來,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原來他並不是倒地了,而是他的身體早已給三少那一劍連著馬頭一起齊腰削斷了。隻是三少那一劍實在太快,導致他不但沒有感到半點痛苦,而且還能施展出身法,直到落地之後,才因用力過猛,致使上半截身子自下半截身子上脫離,這才倒了下來。

鮮血瞬間便將戰天王淹沒,無盡的痛苦自斷體處襲來,戰天王頓時抓著自己流出體外的腸子狂嚎起來。

三少也不廢話,走到戰天王那半截身子前,一劍削斷了他的腦袋,結束了他的痛苦。然後又將戰天虎的腦袋也割了下來,手提著兩顆血淋淋的腦袋,三少騰空躍起,憑一口真氣懸在半空中,虎吼道:“賊首戰家兄弟已授首,人頭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雄渾的聲浪幾乎席卷了整個烏雲城,正圍著秋若梅苦攻的叛軍騎兵和步兵頓時全都停止了攻擊,回過頭朝著三少望去。

懸浮在空中的三少,背後是掛在城樓上的血紅夕陽,夕陽的血色光芒與地上的鮮血融在一起,天與地在這一瞬間恍若不分。

而在一片血紅的天地之中,在那條分界線上,懸浮著一個魔神般的身影。

他一手提著兩個怒目圓瞪的人頭,一手握著一柄兩丈長的無柄怪劍。

他全身浴血,衣袍早已給鮮血染紅,臉上也沾染著斑斑血跡。

他一頭長發無風自動,那斑白的兩鬢是這血色的世界中唯一的異色。

他的一雙瞳仁冰冷,盡管相距甚遠,但是幾乎每一個人都看清了他瞳孔中的映象。

那是一望無際的血色平原,冰封千裏的平原之上,湧動著滔天的血海。陰沉的,翻滾著墨雲的天空中,閃動著血色的閃電。白骨堆積的,直插入雲的山巒之上,一個囂狂的身影懸在空中,高舉著血淋淋的雙手,一頭長發盡指向天,在腥風中放聲狂笑。

在這一瞬間,在看清了他瞳仁的那一瞬間,所有正麵向三少的叛軍都失去了鬥誌。

步兵丟掉了武器,騎兵翻滾下馬背,所有人都顫抖著跪伏於地,極盡虔誠與卑微地以頭搶地,磕頭磕得砰砰直響。

浮在空中的三少又回過頭,從左至右向著城牆上那些暫時還沒有逃走,人數已經由一萬六千人逃到隻剩下萬餘左右的叛軍緩緩掃了一眼。

一看之下,那城牆上的萬餘叛軍也全都顫抖著跪了下來,滿懷恐懼地向著這個魔神一般的存在拚命磕頭。

秋若梅怔怔地看著空中的三少,在這一刹,她隻覺得三少無比陌生。

她從未見過三少這個樣子,她甚至無法肯定,那懸在空中的三少,究竟是不是她的郎君。

她沒有注意到,懷裏的寶寶,不知何時已經抓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此刻正睜大了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空中的父親。

寶寶的臉上,溢著甜甜的笑意,可是嘴角,卻綻出一抹若有若無地,與星河劍聖、三少一般,殺機大動時的譏誚之笑。

城牆上的萬餘人,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的長街上的一千餘人,還有那些聽到了三少的震吼,壯著膽子偷偷開門出來窺探情形的百姓們,近五萬人同時對著那個空中的身影頂禮膜拜……

我們等了一個又一個英雄,

看誰在最後成功。

染紅了誰天空,

成全了誰的夢,

隻是為了叫千萬人鞠躬。

天京城,燥動了近一個半時辰的龍吟終於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完全不明白龍吟為何而燥動的宋無等人舒了口氣,紛紛抹去額上的汗水,連聲稱奇。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宋無長歎一聲,拍了拍封存龍吟的天印,道:“龍吟啊龍吟,你既不是想見虎嘯,今日卻又為何如此燥動?現在卻又為何突然安靜了下來?你啊你,我們幾十來的老夥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不肯告訴我為什麽嗎?”

天印裏沒有分毫動靜,龍吟也不再咆哮,安靜得就像從來沒有燥動過一般。

“呼……”獨處在閨房,聽著龍吟咆哮了半天的宋清拍了拍胸口,也終於舒了口長氣,“唉……那怪物……”搖了搖頭,不願去回想關於龍吟的半點東西,她轉了個念頭,自語道:“那秦三,也不知何時來京城找我。難不成,他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