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內之中某處雅致的庭院中,慵懶的陽光照進窗子,伏案在桌前辦公的銀發老人有點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然後微微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朝著身後擺了擺手。
微弓著腰站在老人身後大概五六米遠之外的中年人立即端著一個保溫杯走了上來,輕手輕腳的從裏麵拿出一個還冒著絲絲熱氣的紫砂壺和一個小巧精致的紫砂杯,放在桌上給老人倒了一杯。
老人端起來小抿了一口,然後眯著眼看著窗外似乎是在和這個下屬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音調雖低,但話語中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剛勁,一看就是久居上位方能說一不二方能養成的氣魄,“向天再借五百年!依我看,五百年還是太短了。人生七十古來稀,這一天又要過去了,到了我這個年紀,可就是活一天少一天了,可是手頭上的事情卻還是這麽多,唉!”
“首長您可是一點都不老。”下屬立即恭維道:“用老當益壯,精神矍鑠來形容都絕對不過分!”
老人眯著眼睛回頭看了下屬一眼,隻是一眼,就讓這個下屬汗濕胛背。虎老雄風在,威風了一輩子的老人又豈能看不穿自己下屬的這點小心眼呢?不過神仙都喜歡聽好話,老人自然也不例外。一眼之後,就把自己淩厲的目光收了回來,嗬嗬笑了一聲,“小周啊,你記住,好話百句不如好事一件。以後呢,還是不要在我麵前耍這些小把戲了,行麽?”
冷汗“刷刷”的從年齡其實已經不小的小周額頭上湧了出來,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膽戰心驚地點了點頭用更加恭敬的態度回答道:“我一定牢記首長的指示!”
老年人站起身來,背著手踱著方步在窗前走了兩圈,然後低聲感慨道:“這身子骨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唉!”
剛得了教訓的小周不敢再恭維老人家龍行虎步,龍馬精神,但這個時候不說話又不合適,隻能換了一種渠道:“一張一弛,方是文武之道。首長深得其中精髓,我相信您一定能夠長命百歲。國家需要您,人民群眾更加需要您啊!”
老人看上去很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笑罵道:“你這個小周啊,要是辦事能有說話一半漂亮,我也就把你放下去牧守一方了,可惜,唉!”
小周神色一凜,心中一喜,連連擺手道:“我在首長身邊能夠學習到更多的東西,我也很喜歡呆在首長的身邊為您服務。”
“那好,我現在就需要你服務,去把電視機打開吧。”老人深深地看著低著頭表決心的小周一眼,嗬嗬笑著吩咐道。
“好的首長,你稍等!”小周雖然沒有抬頭,可是依然能夠感受到這個老人帶給他的巨大壓力,老人的命令如同是一道解壓咒一樣,小周的心也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這個老人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君”,但在目前國內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作為他的辦公室秘書,小周幾乎就是生活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很可能萬劫不複。
電視機打開,照例停在中央電視台1套綜合頻道上,這也是老人經常看的一個頻道,可是今天老人卻一反常態地擺了擺手,示意小周換台。山珍海味吃多了,總會惦記著吃點清淡的東西,經常看一個頻道看膩了,自然也是要換一個頻道的。
綜合頻道之後是經濟頻道,這也是老人主抓的方麵,可是老人整天聽的都是那些頂尖金融專家,貨幣專家的匯報,自然也就沒興趣再聽那些野路子出身的“磚家”大談他們一輩子可能都沒有買過的股票。
繼續換台,綜藝頻道的節目老人也沒什麽興趣,中央4套國際頻道倒是吸引了老人關注的目光,可是電視台很不給麵子地開始插播廣告。小周的臉色稍顯尷尬,抬起頭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倒是沒有太在意,嗬嗬笑著擺了擺手。
繼續換台,國際頻道之後的體育頻道正在播出一場籃球比賽,小周的手指停留在遙控器的下翻鍵上幾乎沒有猶豫就按了下去。首長日理萬機,處理的都是國家大事,又怎麽會在這那種頭腦簡單的家夥身上浪費精力呢?
“誰讓你下翻了?退回去!”
小周一個激靈,手一抖遙控器差一點摔在地上,不過好在他的年紀雖然不小了,反應卻還算迅捷,一個抄手又把遙控器穩穩掌控住了,不敢回頭連忙把畫麵切回到那場籃球比賽上。
老人有滋有味地看了一小會兒,兩道很有威勢的入鬢劍眉忽然豎了起來,目光中也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就在這個時候,轉播畫麵忽然一閃,還沒結束的籃球比賽變成了巾幗女將征戰排球賽場。老人抿著嘴沉默了片刻,忽然看向小周吩咐道:“打個電話問一下,為什麽要停止轉播?另外,就說是我的意思,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這比賽還是繼續轉播下去吧!”
小周連忙點頭答應下來,微弓著腰畢恭畢敬地離開了辦公室,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了一邊,摸出手機來直接把電話打到了中央電視台台長向如輝同誌的手機上。
向如輝是硬紮的正部級國家幹部,而周秘書的頭頂上戴著總理辦公室主任的帽子,副部級對上正部級,可是周秘書卻絲毫沒有給向台長留麵子,屁股決定思想,頭頂上的帽子不重要,屁股下麵的椅子才是最重要的。硬梆梆的口氣把總理的命令轉達了之後,又小小地提示了一下向台長,總理正在觀看中央五套的電視節目。
回到比賽現場,豪華包廂中,楊校長額頭上麵流下來的汗水已經變成了瀑布一般,可是在身邊年輕人質詢的目光逼視下,他也顧不上擦汗,手忙腳亂地解釋道:“大公子,你聽我解釋,我在賽前的確和那三個裁判打過招呼,可是我對天發誓,我隻是拜托他們不要讓番禺中學輸得太難看了就可以了,絕對沒有讓他們這樣胡吹啊!”
大公子顯然是個有來頭的,年紀輕輕的就能夠哦讓一校之長緊張成這個樣子。大公子姓霍,霍英棟的霍,霍振霆的霍,他就是鼎鼎有名的香港霍家的長房長孫霍齊剛,也是番禺中學創始人霍英棟的嫡親孫子。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卻根本遮不住他犀利的目光,冷冰冰地看著楊校長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怎麽和他們打招呼的?”
楊校長想了片刻,然後回答道:“我就是讓他們適當關照一下我們主隊……”
“塞錢了?”霍齊剛一臉冷峻地追問道。
“沒有。”楊校長堅決地搖了搖頭。
“送禮送女人了?”霍齊剛又問。
“也沒有。”霍齊剛問的快,楊校長回答的更快,他心裏坦****,自然不能像小人那樣常戚戚了。
“混蛋!”霍齊剛陡然站起身來,厲聲喝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借用我們霍家的名頭?我警告你,不要以為我爺爺不當校董了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楊思章,你自己惹下的麻煩你自己去處理!千萬不要指望霍家會幫你出頭!”
扔下這句話,霍齊剛頭也不回氣衝衝地離開了包廂,他雖然出身貴胄,從小就對體育運動比較感興趣,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幾年之後迎娶那位“跳水皇後”,本來指望著能夠看一場精彩的比賽,卻沒有想到被三顆老鼠屎給壞了一鍋湯,這比賽還怎麽看?眼不見為淨,耳不聽更幹淨,還不如早點離開省的遭到池魚之殃呢!
楊校長定定地看著霍齊剛的背影,一股寒意從頭到腳湧了上來,身為番禺中學的校長,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場比賽是全國直播,他用腳指頭都可以想像得到現在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把三名裁判罵成了什麽樣子。或許,明天在網上就會有很多人人肉自己吧?想到這裏,楊校長心灰意冷地搖著頭癱坐在了地板上……
賽場內,水雲一中的休息區。
臉無人色的徐建業一言不發,他不是江郎才盡,也不是被人灌下了啞藥,他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才好。裁判明目張膽到了這種地步,這比賽還怎麽打?沒法打了!
徐建業咬咬牙,心裏麵做出了一個痛苦而又不甘的決定。
罷賽!
是真正的罷賽,那樣的話,水雲一中就會被判0:30輸掉這場比賽,如果組委會沒有追加處罰的話,那麽水雲一中還有機會在主場實現翻盤。可是,他真的敢賭麽?
徐建業不知道,他的目光從隊員們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張了張嘴準備要把自己的決定告訴隊員們。
“教練,我想,這場比賽還是可以打下去的。”自從早早地領到兩次犯規下場休息之後,燕淩風一直都用毛巾蒙著臉,可是就在徐建業開口之前,他卻搶先一步掀開了毛巾看著徐建業獰笑著說道。
燕淩風是個愛笑的孩子,不管生活多麽困苦,他從來不會放棄自己笑的權利,開心的時候會笑,沮喪的時候也會笑,憤怒到了極致,他依然在笑,雖然笑的很古怪,也很邪性。
“嗯?”徐建業不解地看著燕淩風,他知道燕淩風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所以他並沒有武斷的否決燕淩風提議,盡管他的內心裏麵已經完全看不到獲勝的希望了。單節比賽,水雲一中全隊的犯規總數就已經突破了兩位數,燕淩風兩次犯規,孫飛英兩次犯規,韓登雲兩次犯規外加一次技術犯規,高陽一次犯規外加一次技術犯規……
但凡有身體接觸,裁判的哨音一定會非常及時地響起來,而且犯規的必定是水雲一中的隊員,這也就導致了水雲一中的隊員最後根本就不敢做動作,一個個行屍走肉一般地等待著對手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