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半場比賽開始,三名裁判還沒有商量出個章程來,姓王的助理裁判建議一改上半場的“一邊倒”吹罰,在公正公平的基礎上適當照顧一下水雲一中隊員們受傷的心靈,而姓馬的助理裁判的想法卻和他恰恰相反,他認為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不管結果如何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與其轉換風向到時候兩邊不討好,還不如徹底把水雲一中打入十八層地獄,至少這樣也能讓番禺中學對他們感恩戴德不是?兩名助理裁判隻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掌握著決定權的主裁判朱裁判左右為難,霍齊剛的那句話就像是一把重錘一樣,一下子把他從九霄雲上打落了十殿地府。不用別人說什麽,主裁判也知道他完了,沒有了霍家的保護,他就像是一個在坐在餐桌上撒尿的嬰兒一般,有本事做壞事,卻根本就沒有自保的能力。相信都不用水雲一中申訴,這會兒籃協和大賽組委會的領導就已經注意到他們了吧?

咽口唾液,卻滿是苦澀的味道,朱裁判艱難地挪動腳步離開休息室走進了賽場,王裁判跟在他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做賊一般地問道:“朱老大,到底怎麽吹你給拿個主意啊!”

朱裁判深吸了一口氣,賭氣一般地跺了跺腳咬牙道:“娘希匹的,不給老子活路,老子也不讓他們好過!你倆都給我聽好了,上半場怎麽吹的下半場就給我繼續這樣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咱們現在已經完蛋了,不管咱們現在怎麽吹就隻能死抱著霍家的大腿不放了,老馬說的沒錯,首鼠兩端隻會讓所有人討厭,但願霍公子能夠看在咱們任勞任怨的份上搭救一把。否則……唉!”

主裁判一聲長歎,歎盡了心中的委屈,這一刻他才體會到了原來人太聰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是他誇大了楊校長的意思,也是他自作聰明地認定霍家希望看到的是一場大勝,一場完勝。

心裏明白,可是朱裁判卻不能把這些話透露給兩名助理裁判,人心散了,隊伍會不好帶的。

下半場比賽開始,看著場邊記分牌上21:48的比分,燕淩風微微歎了一口氣,從吳鳳濤手裏接過球來嗬嗬笑了一聲道:“吳哥,現在有沒有後悔?”

吳鳳濤愣了一下,不解地看了燕淩風一眼之後很快想明白了過來,立即堅定地搖了搖頭,“從來沒有後悔過,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

“那樣就好。”燕淩風還在笑著,“要不然我一定會非常自責的。”

吳鳳濤走上前來用力地拍了拍燕淩風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麽話,因為行動才是最好的語言,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再說什麽“無兄弟,不籃球”就是畫蛇添足了。

燕淩風緩緩運著球推進到了前場,麵對著陳將華並不嚴密的防守,三分線外一步的距離故技重施,拔起身來就是一個非常幹脆的投籃,盡管他從裁判的眼神中判斷出來他們有可能會手下留情,但是他不敢賭,因為天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裝出那麽一副內疚的樣子來吸引自己上鉤。

“刷”的一聲,燕淩風的手上就好像裝載了GPS定位一樣的精準,彈無虛發,又是一記空心三分命中。

左手“二”,右手“四”,燕淩風舉起了他的雙手,這是他本場比賽的第24分,距離39分的目標又近了一步。球進了,但是場邊的記分牌卻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不是因為技術人員刻意忽略燕淩風的進球,而是因為主裁判朝著技術台做出了進球無效的手勢。

進球無效?燕淩風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快要爆炸了,子虛烏有的犯規他忍了,莫名其妙的違例他也忍了,但是這一次,他不想再忍下去了。臥薪嚐膽的隱忍是為了麻痹對手,可是一忍再忍還是忍,一直忍到死的就是懦夫了。燕淩風不是一個懦夫,從來都不是,所以他一下子就躥到了主裁判的身邊,清醒壓製住內心的火氣攤開雙手瞪大了眼睛氣衝衝的質問道:“你他娘的青光眼還是老花眼啊?你憑什麽吹我違例?我什麽時候違例了?你這麽吹,不怕將來生兒子沒肛眼生閨女沒MM麽?”

在球場上,掌握著生殺大權的裁判可謂是一言九鼎,比賽監督在大多數時間都不會幹涉裁判吹罰的,因為一般情況下他們往往都是一丘之貉,一個桌上吃飯喝酒,一個池子裏泡澡按摩,都坦誠相對了又怎麽可能禍起蕭牆呢?

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自己麵前這樣的放肆!水雲一中上半場小媳婦一般地忍下了所有的委屈,也在很大程度上助長了主裁判的囂張氣焰,燕淩風的口水噴在臉上,主裁判非但沒有了方才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愧疚,反而是無比的火大。在籃球場上,裁判是天,裁判是神,裁判肩上扛著一把看不見的狗頭鍘,所有膽敢冒犯裁判權威的球員,都必須成為鍘下亡魂!

不開口,不解釋,裁判張手就是一個驅逐出場的手勢。

“我草你大爺!”裁判的手勢就好像火上澆油一般,徹底點燃了燕淩風心裏麵的熊熊怒火,早已經握成拳頭的左手不由分說的就是狠狠的一拳砸了出去。

朱裁判的鼻子有點大,目標指向性就比較明顯,燕淩風一拳正中裁判的鼻梁,裁判的一張臉頓時血淚齊流,紅的是血,白的是淚,再加上一顆烏黃的眼屎點綴,就像是開了燃料店一般很是好看。

“混賬!”總理先生一直耐著性子坐到現在,終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憤怒了,站在他這個位置的人,往往都是經曆了千錘百煉,早已經修煉的喜怒不形於色,閑看庭前雲卷雲舒了。可是這一次,總理先生卻失態了,就像所有為中國足球操心掛肚的老球迷一樣,須發皆張,恨不得鑽進電視機裏到現場來上一腳一樣,不管是踢到了人還是踢到球,都能夠一泄心中的怒火不是?

老球迷罵的是球員,可是總理先生罵的卻是裁判,“這幾個混球,中國籃球都是被他們毀掉了!小周,馬上打電話給柳局長,告訴他我的意見,這樣的裁判,處理起來一定不能手下留情!他們的良心已經完全壞掉了,教育對他們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周秘書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之後又問道:“首長,那個11號……”

“11號怎麽了?”總理眼睛一瞪,“沒有脾氣的年輕人能叫年輕人麽?轉告柳部長,就說我很喜歡這個11號。”

“好的首長,我這就通知柳局長。”周秘書鞠了一躬,剛打算要退到房間外麵打電話,總理卻一揮手道:“就在屋裏打!”

周秘書自然欣然領命,當著總理的麵拿出了手機來找到了體育總局局長柳強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很快被接聽,接電話的人自然不是柳局長本人,要是電話都要領導接,那要秘書幹什麽?

“周主任您好,我是柳局長的秘書小曾。”電話那邊,小曾秘書恭恭敬敬地開口道,雖然兩個人都是秘書,但服務的領導的地位也決定了他們的地位,哪怕是在各省體育局的局領導麵前都很有地位的小曾秘書對上周秘書,態度卻放得很低。

“曾秘書,總理有幾句話要我轉告柳局長,柳局長現在方便接電話麽?”周秘書也並沒有因為小曾秘書的謙恭就趾高氣昂,語調和氣,態度和藹。

很快,電話那邊的人換成了柳強局長,聲音裏麵微微帶著一點家鄉腔,但是同樣很和藹,畢竟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周秘書是實打實的副部級高幹,隻比他矮了半級,他當然也就沒有拿大的資格了。

“周主任,聽小曾說領導有指示?”柳強嗬嗬笑著問道,國務院可是體育總局的頂頭上峰,總理有指示對他來說那基本上就算是最高指示了。

“柳局長,總理在百忙之中收看了一場籃球比賽,可是比賽過程讓總理很氣氛,不知道柳局長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情呢?”周秘書也並沒有言過其實,總理是真的很氣憤。

“哦?”柳強局長頓時感到遍體生涼,總理無小事,總理關注的事情他這個體育總局的局長沒關注就不好了,所以他頓時壓低了聲音問道:“周主任,能方便透露一下總理看的是哪場比賽麽?”

“柳局長如果身邊有電視的話,看一下中央五套就明白了。”周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是一絲不漏的把總理的原話轉達了過去,“總理說,那三名裁判已經不適合繼續執法籃球比賽了,身穿黃色隊服的11號球員總理很喜歡。”

掛掉了電話之後,柳強顧不上打開電視機,就接連發布了幾條命令出去,周秘書的提示已經很明顯了,人精一般的柳局長沒有必要再看電視就知道應該怎麽處理了。

回到比賽場上,燕淩風一拳過後還兀自不解氣,於是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又是連環拳揮出,小身板小體格的裁判哪裏能夠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也許是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也許這一刻他想起了“苦肉計”的典故,眼一閉頭一歪幹脆直接昏倒了過去。

燕淩風也沒興趣對一個失去了知覺的人繼續下手,冷笑一聲,拍拍手頭也不回地朝著更衣室走去。

窮山惡水出刁民,水雲雖然算不上是窮鄉僻壤,可也是山水環繞,自古以來就是民風彪悍,響馬眾多。燕淩風諄諄囑咐孫飛英要冷靜,可是沒想到他自己反倒是走上了這條路。

這是一條不歸路,燕淩風很清楚,這一屆全國大賽,對他來說,現在,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