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衝明緩緩帶球進攻,趙森鳴也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邊,沒有上前阻攔也沒有試圖搶斷,兩個人很默契的前腳接後腳地過了半場。
可是剛過半場,趙森鳴立即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麵容還是那樣的冷峻,眼神還是那樣的冰涼,可是他的動作卻一下子變得火熱起來,橫身攔在了朱衝明的身前,不斷地伸出手去幹擾朱衝明的運球,而一直都靜若處子的其他一中隊員,也忽然脫兔般的動了起來,他們就像是出籠的猛虎一般朝著早已選定的目標撲了過去。場上的隊員中,因為黃成把李坤拒之校隊門外的緣故,所以畢祥陽和黃成的關係一直都不是特別的和睦,如今換了教練,他也沒有理由再和朱遙過不去了,高陽從來都是個聽話的孩子,髒活累活雖然不能說是搶著幹,但向來教練布置給他的任務都是兢兢業業,剩下的三個人,都是朱遙班上的學生,也可以說是朱遙的鐵杆支持者,對於朱遙的命令自然是要無條件執行的。因此朱遙要求他們半場緊逼,他們就竭盡全力的在自己半場緊逼對手,哪怕為此耗費了大量的體力也在所不惜。
焦教練棋差一招,他想到了對手可能不會在全場緊逼了,可是卻沒有想到一中玩起了半場緊逼,自然也就沒有安排破解半場緊逼的辦法,因此沒有準備的一職高隊員立刻就陷入了被動當中,朱衝明左衝右突好容易躲開了趙森鳴的死纏爛打,可是舉目一望他的隊友們都已經被死死地纏住了,一時間沒有好的傳球選擇,朱衝明隻能無奈的繼續運球,繼續和趙森鳴糾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籃球還在朱衝明的手裏,許忠心急如焚,可是卻對燕淩風若即若離的防守毫無辦法。燕淩風很聰明,他沒有和許忠死拚身體,因為那毫無疑問是自找苦吃,他也沒有一味的繞前,他隻是老老實實地站在許忠的背後,然後伸出兩條胳膊攔在許忠的身前,就已經封死了許忠的接球路線。
曹天衣也很焦急,可是他現在就像是陷進了泥潭中一樣,雖然畢祥陽看上去對他的防守並不是特別的嚴密,有一下沒一下的,可是隻有曹天衣自己才知道,畢祥陽不動聲色間卻已經把他關在了一個看不見的籠子裏,他動彈不得,甚至呼吸都很困難,眼睜睜地看著進攻時間一分一秒的消耗著卻是無能為力。
“把球給我!”
眼看著進攻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許忠忽然衝出了內線,跑到三分線外張手要球,朱衝明短暫的驚愕之後,立即側身擋住了趙森鳴,艱難地把球傳了過去。呼吸之間,許忠已經持球在手,而這個時候,沒有防備的燕淩風才剛剛追出三分線來,他沒有想到許忠會舍近求遠,跑到三分線外接球,也沒有想到,其實許忠的三分球也是很有準頭的,所以在許忠作勢要投籃的時候,他並沒有跳起上前封堵,而是很謹慎地前傾著身子抬起頭遮擋了一下。
燕淩風這招封眼防守也許對別的人會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對起跳很充分的許忠來說,燕淩風的手掌連他的下巴都沒有封到,又怎麽會起到防守的效果呢?
場邊的計時器急促地響了起來,這是提示攻方進攻時間已到的鈴聲,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籃球從許忠的大手裏飛了出去,速度很快,弧度很平,旋轉很快,鈴聲還沒落下,籃球已經幹脆利落地掉進了網窩。
54:52!
許忠目送著籃球進筐之後,異常興奮地拍著自己的胸脯縱聲長嘯,和其他隊友相比,他對於這個冠軍要更加的渴望,因為他是一個感恩圖報的男人,是一職高的校長親自去少管所把他保了出來,哪怕僅僅是為了報答校長的恩情,他都必須要把這個冠軍拿到手裏。
隊友們瘋狂的撲上前來要和他慶祝,卻被許忠神情漠然的推開了,他又抬起頭看了一眼陽光下白花花的籃網,轉頭往後場退去。
他吝嗇給隊友們一個擊掌相慶的機會,是因為他們還落後。他之所以在命中這個三分球之後,臉上沒有太多狂喜的表情,不是因為這個球是蒙進去的,而是他想起了很多關於籃球的往事。
那時候他還在上小學,那是一所普普通通的鄉鎮小學,學校的籃球場自然是坑窪不平的土場,龜裂的木質籃板一陣風飄過都會掉下渣來,歪歪斜斜的籃筐也幾乎已經要鏽掉了。
沒有三分線,沒有罰球線,更沒有斯伯丁……
有的隻有那個隨時都可能壞掉的籃架,一片春風吹又生的野草,以及一個從垃圾堆裏撿來的磨損嚴重的籃球。
那時候,因為受到《灌籃高手》的影響,他和很多同齡的孩子都愛上了籃球,他們用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勢拍球,投籃也全是用端尿盆的方式扔向天空。
他曾經照著鏡子以為自己是流川楓,可是很快他發現莫名其妙的自己越來越像櫻木花道,他可以把籃板球搶的拉風至極,單手雙手都可以壟斷籃下,但是他卻沒辦法把球投進籃筐,哪怕是很簡單的籃下打板,都進不了。
於是他開始苦練投籃,哪怕是炎炎夏日的正午,別人在樹蔭下打盹的時候,他卻一個人抱著籃球去了球場,汗流浹背,如雨般落下,落在地麵上,眨眼間就會被蒸幹。偌大的球場,沒有一絲絲的陰涼,知了都厭倦了鳴叫,隻有他感覺不到熱,感覺不到累一樣地跑著,跳著,投著……
有誌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負,無數個寒暑冬夏的苦練,他終於練就了一手精準的投籃,不管籃下還是中距離,不管是罰球線還是三分線,都變成了他的射程範圍。上半場的時候,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進攻欲望,因為他明白,他是一個大前鋒,他的活動範圍是在內線,他不能不務正業地跑到三分線外去搶隊友的飯碗,但是現在,在所有隊友都已經打不開局麵的情況下,他挺身而出,用一記壓哨三分挽救了球隊。
“娘的!這家夥一定踩狗屎了!運氣太好了!”傅子俊吃不到葡萄一般地抱怨了一句,整場比賽,他在許忠的嚴密盯防下一直沒有獲得很好的出手投籃機會,眼見許忠投進了三分球之後自然是心有不甘了。
燕淩風默默地盯著許忠的背影,他有種預感,許忠投進這個球絕對不僅僅是因為運氣,在許忠出手的那一刻,他感覺到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磅薄的自信心,那是一種睥睨天地的自信,也就是說,這個球絕對不是偶然,許忠也真的有遠投三分的能力。
想到這裏,燕淩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他的猜測屬實的話,那麽許忠就太可怕了!有身體,有意識,如今再加上精準的投籃,這樣的許忠已經不能簡單的用野獸形容了,即便是野獸,也是一頭擁有了人類思維的野獸。
許忠在命中第一個三分球之後,一發而不可收拾,短短三分鍾多一點的時間裏,在燕淩風的嚴密看防下,在三分線外又出手四次,命中了其中的兩球。在一職高所有人都陷入得分荒的時候,許忠挺身而出,把球隊背在了自己的後背上,幾乎是用一己之力在拖著球隊前行。
眼看著自己的隊員體能在飛速的消耗著,可是比分並沒有被拉開多少,朱遙終於坐不住了,對手的頑強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那個14號,好像化身成為了全能戰士一樣,左衝右突,來回征戰,搶籃板投三分下快攻,無所不能無所不會,一個人就把一中的陣地攪了個天翻地覆,如果再不想辦法抑製許忠的發揮,還真說不定會被他扭轉場上的形勢。
朱遙看了眼場邊的記分牌,63:62,水雲一中的領先優勢隻剩下一分了,他不再猶豫,立即伸手向裁判請求了暫停,在許忠展現出他的遠投能力來之後,半場緊逼的作用已經不大了,所以不管進攻還是防守,他都需要重新調整一下。
一中的隊員們,有一個算一個,疲憊不堪地拖著兩條灌了鉛一般的腿回到休息區,雖然他們之前接受過“魔鬼訓練“,雖然隻有短短幾分鍾的時間,但是這幾分鍾幾乎不間斷的奔跑讓他們的體能在飛速的下降,再加上比分一直沒有拉開,心裏急躁之下也加速了他們的體能消耗。
看著幾乎癱在椅子上牛喘的隊員們,朱遙眼角流露出了一絲不忍,他當年也曾經在場上征戰過,當然很清楚緊逼戰術對體能的消耗,但隻是他一句話,這些可愛的隊員們就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他們這是信任自己,自己當然也不能讓他們失望。
想到這裏,朱遙振奮下精神,輕輕拍掌道:“首先,我還是要表揚你們,雖然這樣顯得我很虛偽,但這的確是我心裏的真實想法,孩子們,你們幹的很棒!你們的拚搏全校師生都看在了眼裏,你們是我們大家的驕傲!我們都以為你們為榮!”
傅子俊無力地點了點頭,嘴角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老師,你還是說點有營養的東西吧,比如說,能夠讓大力水手滿血滿狀態的菠菜……”
燕淩風也很累,可以說場上防守壓力最大的一個就是他了,而且他不光要在防守的時候跟防許忠,進攻的時候也要肩負起組織全隊的任務,他的體能消耗也是所有人當中最大的一個,他坐在椅子上,一口氣喝下了一整瓶紅牛,擦了擦嘴角道:“老師,我認為這樣緊逼也不是辦法,許忠的跑動範圍太大了,我稍不注意就會被他接到球。”
“嗯,我知道。”朱遙點點頭道:“所以接下來我們要改變防守策略,我們的對手不是喜歡投三分麽?那你們一會兒上場之後守聯防,咱們放他們投三分!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用三分球殺死我們。進攻一端,你們做得已經足夠好了,堅持下去就可以!其實我喊這個暫停的目的並不是說你們在場上出現什麽問題了,我隻是打算利用這點時間讓你們休息調整一下。好了,我也不多說什麽了,一句話,堅持到最後的就是勝利者!”
裁判響哨之後,雙方隊員再次登場,兩隊的教練很有默契的都沒有換人,比賽進行到第三節末尾,也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這個時候兩個教練都不敢冒險,因為哪隻球隊抓住機會取得領先的話,最後一節的比賽將會好打許多。
高陽站在底線外把球發給了趙森鳴,趙森鳴立即持球快速推進到了對方的半場,直接找到了燕淩風一個直傳把球送了過去。
比賽進行到現在,不光一中的隊員氣喘籲籲,一職高的隊員體能消耗同樣也很大,汪敬東已經沒有了下半場剛開始的凶猛,所以燕淩風輕鬆的接球在手,側身倚住汪敬東,虛晃了一下作勢要往內線傳球,汪敬東卻不為所動,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內線有許忠坐鎮,哪怕燕淩風傳進去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燕淩風也並沒有感到意外,隨著比賽的深入,汪敬東防守的威力也逐漸顯現了出來,冷靜下來的汪敬東還是有點實力的,特別是在防守一端,雖然仍然防不住燕淩風,但燕淩風想要過他已經越來越困難了。汪敬東是一個學習能力特別強的人,他在不斷被燕淩風突破的過程中,不斷地汲取著經驗教訓,自身的防守能力也在不斷的進步著。
燕淩風轉過身來,雙手持球正對著汪敬東,輕吐出一口濁氣,矮身又是虛晃一槍,作勢要運球向左突破,可汪敬東依然不為所動,雙腳站的穩如磐石一般,他現在基本上已經摸清楚了燕淩風突破的規律,如果他決心要突破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看清楚肩膀動向的,而這一次汪敬東卻看得很清楚,燕淩風在虛晃之前左肩不明顯的動了一下,也就是說,他這一次並不打算要直接突破,這隻是一個藏著毒藥的餡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