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被迫停下,叉腰攔在馬頭前的中年漢子睜著一雙三角眼,大有不把話說完就別想離開的架勢。

不遠處,李老歪和老王頭站在一起,抽著煙袋瞧向這邊,似乎也沒有要來勸和的意思。

掀起車簾,澹時寒狹長眸子微眯,冷冷的看向站在馬頭前的漢子,“賴大叔,有事?”

嶽秀姌從簾子後麵伸出頭來,瞧瞧賴大的架勢,諷刺的問:“怎麽,你還想打劫不成?”

賴大叉腰,氣勢洶洶的走到車旁,斜眼瞟向馬車裏的一堆包袱,大聲嚷嚷:“這大冬天的沒個輦腥來暖身子,哪來的力氣蓋房子?”賴大頤指氣使的往車裏指指點點,“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都是錢吧?留一袋子給我們買些肉食,大家也念你們的好兒。”

澹時寒鳳眸迸發寒意,剛要發怒卻被嶽秀姌按住肩膀,她起身越過他,由英子扶著下車,站到賴大麵前。

“賴大叔,你怎麽知道車裏的包袱是錢袋子?”嶽秀姌笑眯眯的瞪著賴大閃躲的尷尬表情,她回頭環視一圈,水汪汪的眼睛突然一亮,纖細玉指伸向人群裏的一個人,“你,過來。”

被指的那個人在眾人探詢的目光中畏畏縮縮的走過去,離嶽秀姌較遠的地方站定,聳肩縮脖子,連眼瞼都不敢掀起,低垂著偷瞄嶽秀姌和賴大。

嶽秀姌嗤笑,譏諷:“看你張頭鼠目的樣子,一瞧就不是好人。說吧,王夫人派你藏在落富村做什麽?”

“大小姐,你別冤枉人啊。我本就是村裏的人,我爹姓閆。”年輕男子擺擺手,生怕嶽秀姌不相信自己,立即抓住賴大的胳膊,“賴大叔,你來給我作證,我是不是咱村裏的人。”

賴大懵懵懂懂的“嗯”了聲,看向嶽秀姌,“他爹和我是光屁股長大的兄弟,他當然是咱村裏的人。”

“嗬,騙誰啊?你們當我是傻子嗎?一開口就喊‘大小姐’,就你們這豬腦袋還想當奸細?”嶽秀姌氣得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就砸過去,氣得叉腰撒潑,破口大罵:“你們哪兒來的給我滾回哪兒去,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等我養好精神,定會打上門去找他們算賬,誰也別想逃!”

賴大和年輕男子對視一眼,邊躲避砸來的石頭,邊慢慢靠向嶽秀姌。

蹭兩步,退一步……

蹭三步,退一步半……

蹭四步,退一步……

蹭五步……

忽然,賴大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到嶽秀姌身後,鎖住她的喉嚨,拉著她貼在自己身前,大喝一聲:“都不準動!誰敢動一下,我就……我就……掐死她!”

“嗷!賴大,你個混王八蛋!我詛咒你生兒子沒JJ,生閨女沒NN。總之……你……呼呼呼……你是沒有後代的死太監!”

被挾製的嶽秀姌憋紅了小臉,仍然怒衝衝的吼著身後的賴大。可她亂吼一通不僅沒有讓圍上來的村民出手相救,反而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們笑什麽!”賴大憤懣厲吼,掐在她嬌嫩脖子上的手更加用力。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給我一筆錢,否則我掐死你!”

“沒錢!”嶽秀姌攥住賴大的粗壯手腕,“有錢也不給你!”

“嶽秀姌,你別

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果不是念在你對落富村還算心善,我早讓你下陪嶽秀靈了。”

“賴大,那把火就是你放的吧。你是王夫人安排在落富村監視我的奸細。”嶽秀姌問出的話是肯定句,而賴大的臉色也瞬間變了。

眾村民一陣驚呼,紛紛怒瞪向賴大。

“賴大,原來是你毀了咱們落富村,毀了我們的家。”李老歪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拿起鐵鋤頭就要上來打。

李婆娘立即跑過來攔住李老歪,哭喪臉的勸著:“哎喲,相公,你可別惹事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讓我怎麽活喲。”

“怎麽活?”李老歪瞪了惡婆娘一眼,諷刺道:“我活著,你不是照樣偷漢子嗎?我死了,你正好不用偷偷摸摸的。”

“你個死鬼,你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偷漢子啦。”李婆娘又羞又怒,握起拳頭就打。

李老歪推開惡婆娘,啐口唾沫,罵道:“呸!你個不要臉的東西。那夜,你和賴大在東廂房裏偷偷摸摸幹的事情,你當我不知道嗎?”

那夜!

哪一夜呢?當然是落富村大火的那個漆黑夜晚。

眾村人將仇恨的目光聚向李婆娘,紛紛啐了口,嫌棄道:“呸!下作的娼婦,早就該把你們趕出村去,也好過今日我們跟著遭災受罪。”

王婆子從人堆裏走出來,抓一把地上的石子便砸向李婆娘,含淚罵道:“黑心的老娼婦,你賠我的家。我那住了幾十年的家啊,那可是我公婆留下來唯一值錢的財產。被你勾搭的野漢子一把火給毀啦。哎呀呀,我的青天大老爺啊,你怎麽不來給我們主持主持公道啊。”

王婆子哭訴著,仍不忘記拿起石頭砸李婆娘。

忽然,另一邊傳來淒慘的大喊聲。聚集李婆娘的目光又移向那邊,隻見賴大捂著一條胳膊,疼得躬身跪在地上,而嶽秀姌已經被保護在澹時寒的懷裏,他的另一手握緊銀寒劍,劍身上鮮血凝結如注,緩緩滴落地上。

村民們隻知道澹秀才學富五車,卻不知他竟身有功夫。

賴大急促呼吸,抬頭看向澹時寒,“你……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澹時寒低沉的嗓音透著冷冽的殺意,“來人,把你送去醉花山莊,交給莊主。”

“是。”護衛走來,拿出一顆藥丸強行塞進賴大的嘴裏。

賴大頓感全身酸軟,撲倒在地。他幾次張嘴求饒,喉嚨裏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他看向年輕男子,使眼色讓男子快點離開。

可……一道青灰影子掠過頭頂,在眾村民的驚呼聲中,年輕男子倒地不起,身上流出一灘血跡。

“澹秀才,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青灰長袍的清秀男子拱手相禮,將長劍交給跟來的侍童,又往前走了幾步,向嶽秀姌拱手,“見過澹夫人。”

“你來這裏做什麽?”澹時寒鳳眸陰戾,攬著嶽秀姌小纖腰的大手悄悄用力。

青灰長袍的男人訕訕一笑,“來幫澹秀才清理礙眼的人。”那囂張狂傲的模樣讓人恨透的咬牙,又不禁羨慕他不加掩飾的絹狂。

嶽秀姌看著麵容清秀的男人,聆聽到他內心不似表麵狂傲的陰鬱,和變態的自戀。

因為發現嶽秀姌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男人薄唇勾起,魅惑的漫步靠近,“澹夫人,認得我嗎?”

“我管你是誰!”嶽秀姌嘲諷的翻白眼,揚起下巴輕蔑道:“不想被我當成采花賊打死,先報上名來。”

“哈哈哈,采花賊?”男人大笑,看向澹時寒,“澹秀才,你妻子很合我的心意,不如……”

“不可能。”澹時寒冷聲拒絕,打量站在麵前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玉文兄,你怎麽又跑出來了?聽聞你被禁足,難道……抗旨不成?”

“澹時寒,是你背後搞得鬼?”男人憤憤不平。

澹時寒扭頭看向雙手捧著長劍的侍童,質問:“你也不想要腦袋?”

侍童驚慌失措,立即跪下來,垂首道:“殿下非要偷跑出來,奴才不敢不從啊。”

“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把他帶回去。”澹時寒命令下,看也不看青灰長袍的男子,摟了嶽秀姌便往馬車走去。

“喂,澹時寒,你敢離開,我就立即命人把這座山給鏟平!”男子攥起拳頭,幾步追過來,像個耍賴的小孩子吵鬧。

嶽秀姌扭頭瞧著越來越近的男子,湊到澹時寒耳邊,悄悄問:“相公,他是誰啊?”

“朱乃國姓,二皇子朱琰珩是也。”

澹時寒抱著她不費吹灰之力,抬步便上了馬車,落下車簾,沉聲道:“玉文兄,回去吧。”

“澹時寒,你們把百姓放在這裏不管嗎?萬一他們沒吃沒喝被餓死、凍死怎麽辦?”男子不依不饒的擋在馬車前,“澹時寒,你給本……我出來。”

“他們是你朱家的子民,我一介布衣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別人。既然你無事可做,不如留在這裏幫著百姓們重建家園吧。”澹時寒陰沉沉的嗓音隔著車簾忽忽悠悠飄出來,聽得男子頭皮發麻,怎麽聽著都不像是要他留下的意思。

掀起車簾,嶽秀姌望一眼圍在外麵的村民,衝大家擺擺說,又指向呆站在車邊的男子,“他是京城大官派來的幫助大家重建村子的人。我和相公已經將蓋房的事情都和工匠們商量好了,其餘的事情交給他來辦吧。”

眾村民一聽男子是京裏大官派來的,立即歡呼著將他迎去草房那邊。

“喂,澹時寒,我不要留在這裏!”男人不死心的伸脖子望向慢慢走遠的馬車。

馬車“吱呀吱呀”的往前緩緩行駛……

“主子,我們回去吧。”侍童擠入人堆裏,拉住男子的胳膊往自己身後保護,長劍橫在身前阻擋熱情的村民。

男子被村民們包圍在中央,實在不喜歡村民們暴發式的熱情。他大吼一聲:“都滾開!”

村民們不僅沒有散開,反而越聚越多,真把他當成京裏大官派來的人。問問他們遭災後能不能少交些稅銀,問問他們能不能多分一些田地。

男子被侍童護在身後,氣得他指向已經走遠的馬車屁股,漲紅臉大罵:“澹時寒,我和你沒完!”

人群外麵,澹時寒留下來的護衛們掩嘴偷笑。即然主子吩咐讓殿下多吃吃苦頭再救,他們就多看會兒熱鬧吧。

“笑什麽笑,還不快把我救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