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秀姌詢問杏色襦裙的婢女,才知道她在山穀裏已經住了四夜三晝,算算日子她整整昏迷了七日。

“這位姐姐,請問醉花鎮離這裏有多遠?”

杏色襦裙的婢女微愣,往窗外瞧瞧,說:“你別擔心,我們夫人和澹公子是舊識,她不會害你的。”

“她認識我相公?”

嶽秀姌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有點摸不著頭腦。難道是澹時寒拜托美婦人來救自己的性命嗎?

“想知道什麽,我來告訴你。她們能知道什麽。”

美婦人端著著一個托盤進來,對杏色襦裙的婢女吩咐:“你去迎迎二小姐,那瘋丫頭不知道又跑去哪裏,整日像頭野馬似的。”

“是,夫人。”婢女抿唇偷笑,又向嶽秀姌行了禮,才關上門,悄聲離開。

被抓個現形,嶽秀姌有點尷尬的揉揉鼻子,不好意思的偷瞄美婦人兩眼。

“遇到我,算你命大。”美婦人親手解開嶽秀姌襦衣,解開束裙的汗巾子,撩起裏衣的下擺,一道結血痂的傷口露出來。

涼涼的藥膏混了青草香敷在傷處,美婦人拿幹爽的麻布固定住藥膏,邊弄邊說:“你想收回柳家的財產也該也事先和人商量,怎麽能獨自領著人去收拾嶽家呢。就算你不把你親叔叔周良放在心上,總要讓你的男人知道你要做什麽吧。”

“看看這傷口,倘若不是小孩子力氣小隻插入兩寸深,你的命早沒啦。”美婦人嘮嘮叨叨,讓嶽秀姌有種被親媽數落的感覺。

“是是是,我以後三思而行。”嶽秀姌態度誠肯,讓美婦人一肚子的話憋回去。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受教的好態度還讓她如何發火?

“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美婦人用棉紗在嶽秀姌的腰上繞了兩圈係了結扣,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嶽秀妯搖頭,誠實的回答:“不知道。”

美婦人杏眸微瞪,“你不是會讀心術嗎?來來來,讀讀我心裏在想什麽?”

嶽秀姌啞然失笑,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我怕說出來惹你生氣。”

“我不生氣。”美婦人擺擺手。

“你心裏在想……不管我說什麽,你都準備餓我一頓,不讓我吃飯。”

“嘿嘿,你還真有本事啊。”美婦人新奇的湊近瞧瞧嶽秀姌,“你長得還行,可惜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不然我定要讓我兒子搶你回家。”

“大姐,你兒子是誰啊?”嶽秀姌忍住暴笑出聲的衝動,實在好奇她口中的兒子到底是誰。

美婦人杏目轉轉,說:“你猜猜我心裏想什麽?”

“除非我教你讀心術,否則別想知道你兒子是誰。”嶽秀姌捂著腰處的傷口,想笑又不能笑,表情都憋得扭曲了。

“哼!就不告訴你。”美婦人氣呼呼的收拾藥膏、棉紗、麻布等物,端著托盤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姐,你能給我相公送個信兒嗎?至少讓他知道我還活著。”嶽秀姌靠躺在簡易的平板**,伸長脖子看到窗子外麵一閃而過的人影。

可人家才不理她呢,一下子就跑沒影兒了。

嶽秀姌搖頭歎氣,看來她回家之後要加強

暗衛的警覺性和敏銳度。她一個活死人被偷出來,連個出來阻攔的人都沒有。

這柳家內外的明、暗護衛少說有五百人,竟然讓人家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把女主人偷走,看來真是靠誰不如靠自己啊。

恍惚間睡了一會兒,嶽秀姌覺得胃裏在鬧空堂,是不是該叫門外的婢女去拿些吃的來。

猶豫之間,聽見門外傳來一道驚喜的女聲。

“她醒啦?快帶我去看看。”

“不行啊,二小姐。”

屋子裏,靠躺在**的嶽秀姌雙手交疊在被子上,清明的眼睛瞅著閉闔的門,等待門外的少女推門而來。

對,就是少女。天真爛漫的花季妙齡。

想想她也是十六歲的花季妙齡,還沒體驗過少女的純真呢。重生來,一下子變成人妻,還拖著親妹妹生下的小包子,真是無語呀。

門從外麵被“吱呀”一下推開,走進來一位全身金光閃閃的靈動少女。

嶽秀姌敢用腦袋打賭,那金光閃閃的像褙子一樣的衣服,是一件用金絲編織的軟鎧甲。

“二小姐,夫人不準你來這裏的。快走吧,快去給夫人請安。”杏色襦裙的婢女進來拉住少女的手,好聲勸著要少女離開。

少女嬌嗔的抱怨:“為什麽你們可以來看她,我卻不行。”

“二小姐,澹夫人的身子還沒恢複,要多多休息。”杏襦的婢女苦口婆心的勸著。

少女不滿的輕哼,反將婢女推出門去,直接關上門落下閂子。再轉身時,不僅是她,連嶽秀姌都呼吸一滯。

少女屏住呼吸,瞪圓眼睛慢慢靠近;嶽秀姌心髒狂跳,水汪汪的眼睛也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盯著漸漸逼近的少女。

少女伸出手在嶽秀姌眼前晃晃,結巴的問:“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是人,我當然也是人。”嶽秀姌眨眨眼。老天爺在開什麽玩笑,怎麽搞出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孩?

少女也難以置信的盯著嶽秀姌的臉,又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臉,感歎:“我們長得好像啊。”

“一模一樣。”嶽秀姌哭笑不得。如果這個時代有整容術,她可以用“咱們是同一個醫生整出來的”來解釋。可是木有啊,她堅信自己是純天然的,對方當然也是純天然的。

“不對,你易容啦?”少女伸出手來摸摸嶽秀姌的下頜處,並沒有她認知裏的“假麵皮”,“咦,你為什麽和我生得一模一樣呢?”

嶽秀姌也是滿肚子疑問,笑著說:“來,你先坐下來。看你彎腰駝背的站著不舒服。”

“哦哦哦,好。”少女坐下來,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端詳嶽秀姌的五官,自言自語:“你的額頭和我的額頭很像。”

嶽秀姌笑笑,附和道:“是啊。”

“你的眼睛沒有我的眼睛大。”少女炫耀的高揚小臉。

“我的眼型很美。”嶽秀姌也不吃虧。眼小怎麽了,形狀決定一切。她雖然沒有澹時寒的狹長鳳眸,可也是漂亮的小丹鳳。

少女不高興的嘟嘟嘴,挑替的指著嶽秀姌的嘴巴,嫌棄道:“你的嘴巴太大了。”

嶽秀姌舔舔唇

,“是嗎?”

“嗯。”少女點頭。

嶽秀姌靈動一笑,洋洋得意的說:“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嘴巴大吃四方,我的唇很軟,男人就喜歡女人的唇軟軟的、彈彈的。”

“哎呀,你真不要臉!”少女捂住臉,又羞又惱。

嶽秀姌眨眨眼,滿不在乎的反駁:“我一個嫁了男人的婦女要臉做什麽?再說了,再過兩年你也要嫁男人,難道不和你男人親親嗎?”

“呸呸呸!你羞不羞啊。”少女氣得站起來,又是跺腳又是扭身子。

嶽秀姌樂嗬嗬的看著害羞的少女,覺得挺可愛噠。

“鬧騰什麽呢。才回來都不知道去我房裏請安,跑來這裏鬧騰。”

美婦人推門而入,後麵跟著兩個婢女端著飯菜、粥食進來,又有兩個婢女抬著桌子跟在後麵。

“娘。”少女跑過去挽住美婦人的胳膊,嬌嗔:“她……她……說那些羞人的話。不要臉。”

“掌嘴!”美婦人杏目微瞪,抬受輕輕扇了一巴掌,斥道:“她是你姐姐,你怎能出言不遜。還不快去道歉!”

“娘,她才不是我姐姐呢。”少女躲到美婦人身後,羞羞答答的露出半顆頭來。

嶽秀姌斂笑,神情凝重的看向美婦人,“大姐這話是什麽意思?她……也是石將軍的女兒?”

美婦人輕歎氣,從背後抓出少女,說:“去給你姐姐端碗湯來。”

“哦。”少女不情願的跟著杏襦的婢女去廚房端湯。

打發其餘的婢女出去,美婦人來到嶽秀姌身邊坐下,拉過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姌兒啊。我是方睿武的娘,是你的表姑母。你爹爹石戰是我的表哥,我的名字叫楊九娘。”

“那我的老祖母是你的……”

“姨媽。”

楊九娘輕輕握住嶽秀姌冰冷的手,萬分心疼。

“原來如此。”嶽秀姌思索片刻,又問:“那……她是誰?”

“若沒有當年的偷梁換柱,她應該是嶽秀靈,如今也不該在人世吧。”楊九娘眼中瞬時含淚,說:“當年你爹被丞相陷害,在軍中為奴。好在石哥哥的軍中威望頗高,將士們從不刁難他。”

“那一年你娘借口回柳家小住幾日,偷偷趕到沽北軍營來見石哥哥,也就是那一夜有了你妹妹。”

“後來嶽汾也懷疑過孩子不是他的。為了保住孩子,趁著柳老太爺去嶽府看女兒的機會,將兩個女嬰調換。”

“姌兒啊。你別怨恨我們,當時你已經三歲,實在沒有辦法偷換出來。”楊九娘緩緩站起來,將嶽秀姌攬入懷裏,哽咽道:“姌兒,若知道你在嶽家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無論如何也不會……不會留你在那裏的。”

“沒關係。我命大,好幾次都沒有死成。現在又有澹時寒保護我,不會出事的。”嶽秀姌吸吸鼻子。她沒有資格怪罪任何人,因為她不是曾經的那個嶽秀姌。可是她又怨這些人冷血,為何到現在才出現,表現出悔不當初的樣子。

天底下沒有賣後悔藥的。她為曾經的那個嶽秀姌抱怨,也可憐那個懦弱的嶽秀姌。

“姌兒,你在怨恨我們,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