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鎮(一)
“喂喂喂哇哇啊啊啊啊啊--”
隨著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一隻灰撲撲的麻雀就這樣在蕭婧手上化作流星,飛向了那魔氣來源地,與此同時,蕭婧的聲音淡淡在它耳畔響起,道:“找到魔氣的來源,告訴我那變數。若不成,那這麽沒用的你,還是不要再頂著畢方的名字了。”
畢方化身:“……嚶!”
看著畢方化身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空中,蕭婧回過頭來,望向藍昶,道:“我們走吧。”
目瞪口呆的藍昶一時沒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啊……啊?去……去哪兒?!”
蕭婧腦中無數隱約模糊的畫麵如走馬燈輪轉,她眼中異光閃爍,道:“自然是中天境,去那斷海城主城的……”
國師府。
蕭婧微微笑了起來,在藍昶眼中,此刻半透明身形的她的皮膚下,似是有金色火焰浮現。
三天後。
在謝世煜出現過的那個山頭的山洞旁,早已不見了謝世煜和那紅衣女人的人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灰撲撲淚汪汪的麻雀。
“嚶……竟然敢這麽對待畢方大人我……”
“如果不是主人說過……我一定要燒死你這隻可惡的狐狸!”
“等我回去後,我……我一定會跟主人告狀的!我一定會告訴主人的嚶!!!”
灰撲撲的小麻雀在這山頭上一邊抽噎,一邊想著那隻不能打又罵不過的狐狸,肚子裏滿是委屈。
“哼哼!你以為你是主人的女兒就了不起嘛?!我這麽可愛,主人最喜歡的肯定是我!等我回去後……咦?”
畢方化身的話音一頓,好像看到了什麽,小小的麻雀臉上浮現出一個可笑的詫異的表情,但馬上,它又回過神來,撲打著翅膀在山洞前轉了一圈。
“好強烈的魔氣……”
畢方化身滿心詫異,雖它三天前也遠遠瞧見過,但是唯有站在這裏,它才明白,三天前在遠方感受到的那些散逸出來的魔氣,遠遠不足以比擬這源頭的十之一二。
“竟這般厲害麽?可是,斷海城裏何時來了這麽個……厲害人物?”
畢方化身深知,這爆發出來的魔氣,不說斷海城,就是在三千千界中,除了寥寥幾人外,恐怕也鮮有人能夠比擬……哦,蕭若水自是另說,它的主人的能力自是無人能及,不然那些可惡的混蛋也不會千方百計地弄來那誅心刺來給它主人下套了……哼!果然不管是分界前還是分界後,那群家夥都是這麽的……扯遠了扯遠了。
畢方化身回過神來,向山洞裏頭飛去,想要找到其它的線索,但奈何越往裏頭,那魔氣的味道卻越是淡了,想來那一天爆發出魔氣的那人應當不在山洞,於是畢方化身也隻能遺憾回轉。
可就在畢方回轉的那一刻,它的身形一頓,輕咦一聲,又轉頭向山洞更深處飛去。
“錯覺?”
畢方化身腦子裏閃過種種念頭,但更多地充斥在它心中的,卻是無法言說的驚訝。
“為什麽……我好像聞到了主人的味道?”
蕭若水在這裏嗎?
自然不在。因畢方的本體此刻就待在蕭若水身畔,待在遠方的山頂,而唯一一個有蕭若水血脈的蕭婧,此時也是一隻鬼,再加上她也應當沒有來過這裏才是……所以這氣息又是從何而來?!
畢方化身在山洞裏頭盤旋了好幾圈,用目光在山洞裏搜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定這個山洞裏頭的確什麽東西都沒有,這才失望地拍了拍翅膀,飛出了山洞,將這件事壓在心底,不再去想它。
“話說回來,那個爆出這樣魔氣的家夥是往哪兒走了?”
畢方化身在魔氣爆發點上蹦蹦跳跳,小小的腦袋扭來扭去,最後才確定了一個方向,展翅飛去,而那裏,正是中天境的方向!
此時此刻,斷海城南海海域的一個港口上,一艘船終於靠岸了。
這艘船既高且大,就像是一隻漂浮在海上的巨獸,此刻,這隻巨獸終於緩緩靠岸。
待到巨船停穩的那一刻,船上的人們就分作了四撥。
一撥是一群身穿短打的武夫,他們火急火燎地在巨船停穩的瞬間就爭先恐後地從巨船上跳下,跑向了港口不遠處的小鎮,就像是跑向充滿機遇和財富的未來;而第二撥,則是那些可以飛天遁地修士,此時此刻,他們反而如同普通人那樣,從高高的船上沿著樓梯,慢悠悠地晃了下來,而第三撥,則是真正的普通人,他們或坐或立,用敬畏的目光注視著這些修士和遠去的武夫,完全不敢上前,隻打算等江湖中人和這些大名鼎鼎的修士都走幹淨了才下船。
而謝世瑜,既沒有同那些武夫一般衝入不遠處的小鎮,也沒有同那些修士一般踩著矜持的腳步下船——他甚至沒有離開船艙。
為何?
難道……他的目的地,並非是這斷海城?
既然如此,他為何又會來到這裏?
船下,已經踩在陸地上的樊伊雪抬頭,遙遙望著一個空空的窗戶,而那裏,就是謝世瑜在船上的房間所在。
“樊師妹,你怎的還不走?”
輕聲的呼喚從身後傳來,樊伊雪微微一怔,將心中那說不出的遺憾和惆悵放在心中,轉身跟上了聞天宮的弟子:“來了。”
——到底……那讓她感到莫名親近的道友還是沒有告訴她他是否是她的父親。
——可是……她分明對他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在很多年前就見過似地……他究竟是不是她的父親?如果是的話,為何不肯認她?
樊伊雪心中莫名憂傷,但到底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高高的船上,將這一切盡收入眼中的係統隻感到自己心裏莫名憋屈。
——別人選的位麵之子怎麽酷炫怎麽來,就算是到了沒有修行者的世界也能開掛召隕石……可它選的這個宿主怎麽就……那麽……那啥呢……
想到那位已經在心裏堅定認為謝世瑜就是她爹的妹子,係統隻感到自己無語凝噎。
眼看人都快要走完了,就連那些普通人都已經下船了,係統終於按捺不住,用一種帶著淡淡蛋疼的聲音道:‘你不下船?’
謝世瑜坐在木**,一下一下地擦拭著手上的驚濤劍,縱然他性情向來溫和,但他一身氣勢卻早已因長年修習造化劍訣而變得如同劍一般淩厲,銳氣逼人,叫人不敢直視。
聽到係統的話,謝世瑜的動作一頓,淡淡回道:‘還不是時候。’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道:‘你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係統知道,謝世瑜原本是並不打算往這斷海城來的,他之所以登上這艘船,隻不過是搭個順風船,是半路就會離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自三天前那魔氣爆發過後,謝世瑜卻突然打消了下船的主意,往那簡陋的木**一坐就不挪窩了。
係統瞥了那隻已經興奮得在謝世瑜身後滾來滾去的白狐狸一眼,道:‘你再磨蹭下去,不怕那隻狐狸咬你?’
謝世瑜麵容上浮出兩分無奈笑意,伸手拍了拍小狐,讓小狐暫時安分下來後,這才淡淡道:‘那小鎮,有古怪。’
係統恍然道:‘所以你讓那些人進去給你探路?’
係統大喜過望,恨不得化出人形來狠狠拍拍謝世瑜的肩膀:‘親!你終於開竅了!!這是個好開頭,要保持,一定要保持啊哈哈哈哈!’
謝世瑜:‘……’
他是不是不該告訴係統他已經準備好去幹掉小鎮裏那個古怪東西了?
就在謝世瑜默默擦劍係統哈哈大笑的時候,遠處,那走得最快的一個瘦高杆的武夫已經一腳踏入了小鎮的青石路上。
“哧!”
隨著一聲輕微到幾不可聞的聲音,那瘦高杆瞬間消失在了後來人的眼前。
可也不知是那些人利欲熏心又或是太過糊塗,這麽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後他們竟是分毫都沒有察覺到,反而是繼續向著那小鎮蜂擁而去。
但這樣的境況也隻不過持續了三息。
足足三息後,一聲厲喝劃破長空。
“都停下!”
隨著這聲厲喝,四隻泛著銀白色的金屬小球驀然出現在那群武夫的身前,而後瞬間拉出一張長寬俱有三十餘尺的大網,將那群武夫統統網了起來。
——這是……
謝世瑜倏爾轉頭,目光如電,穿過那群武夫,在那張大網稍作停頓後,落在了小鎮中,就像是看到了什麽似地,微微蹙起了眉。
而在小鎮前,被“一網打盡”的武夫們跌了個滾地葫蘆,滾做了一堆,而待到他們回過神來後,才發現一個眉眼寒霜的青衣女人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畔,嚴厲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幾圈,淩厲得就好像是要將他們的皮肉都剖開似地。
武人們齊齊打了個冷戰,待要再細看時,卻發現那女人不知怎的又緩和了神色,道:“不在這裏。”
這話又是對誰說的?
武人們摸不著頭腦,卻又不敢開口發問,甚至都不敢叫這仙師將他們放下。
但也沒叫武人們疑惑多久,那青衣女人話音剛落,一個麵色枯黃的老人就從青衣女人的身後轉了出來,手上還托著一個羅盤,恭敬道:“是的師叔,那惡鬼已經躲起來了,想來是已經察覺到師叔了——這惡鬼倒也是很有眼色。”
這老人話語中盡是恭維,可那青衣女人卻是完全懶得搭理,隻是皺眉打量著眼前的小鎮。
被青衣女人這樣蔑視,那老人臉上有些掛不住,轉眼看到被網起來的那些武人後,便將心頭的惡氣一股腦地宣泄出去,向著那些武人寒聲道:“你們這些蠢貨,竟還要師叔浪費靈力來救你們……那麽多人都不見了,你們竟是一人都沒有察覺到麽?!”
被這老者這樣一說,武人們這才駭然發現,船上一共百二十武人,現在竟隻剩下他們七十餘人!
那些人……那些人竟是不見了?!
他們何時不見的?他們此刻又究竟怎麽了?!
武人心頭發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而也正是這時,一個辨不出男女的詭笑咯咯地響起,從四麵八方傳來,輕柔道:“你們來了……”
那聲音忽強忽弱,忽遠忽近,就如同夢靨一般。
“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留下來陪我吧。”
天色驀然黑了下來,青衣女人和老者臉色狂變,驀然回頭,這才發現他們竟不知道何時來到了一片荒野中,在這片血色的大地上,除了他們二人外,竟沒有絲毫人聲和生命,甚至於連一棵草一株花都沒有!
他們竟不知不覺中就被卷入了幻覺之中麽?!
青衣女人和老者駭然色變。
而在外界,失去了同主人的聯絡後,那四個銀白色的金屬小球頓時黯淡下來,那法力形成的大網也消失不見,同武人們一同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兩圈。
說來話長,可這一切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僅僅是不到十息的時間罷了。
海岸邊,修為尚淺的修士們猶自不覺,一些修為精深的修士卻已經變了臉色。
船上,謝世瑜長身而起,收劍回鞘。
“該走了,小狐。”
謝世瑜淡淡說著,而小狐則像是等這句話許久了似地,不待謝世瑜話語落音,就一躍而起,落在謝世瑜肩上。
下一刻,一道驚虹劃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