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謀奪(一)

“你……你不是她……”

幾乎是瞬間,紫衣女修就明白了。

但明白了這一點後,於她的處境卻沒有絲毫改善,反倒叫她滑入了更危險的境地,因為若眼前這人當真不是柳婧,那麽這人殺她的最後一份顧慮都不會再有了。

不過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眼前這人雖說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但卻好像的確是個守信之人……但這也不能排除這人是為了更大的圖謀而勉強放過她這一條“小魚”的可能。

紫衣女修臉色不由得慘白起來,心思千回百轉,一時間心裏有些躊躇不定,但眼看眼前這人因她的遲疑而露出了幾分不耐之色,紫衣女修頓時一驚,一咬牙,便在心中做出了決定:“師妹啊師妹,你可千萬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時運不濟吧!”

於是,在蕭婧等人眼中,這紫衣女修隻不過是遲疑了一瞬間,而下一刻,紫衣女修就露出了略帶幾分討好的笑容,向蕭婧道:“前輩可是要找那個與您容貌相同之人?”

因摸不清眼前這人的底,也並不是十分清楚她與柳婧的關係——雖然就紫衣女修看來,找茬的可能性更大——但秉持著謹慎,紫衣女修還是保守地沒有說其它挑撥離間的話來,隻是將那柳婧賣了個底兒掉。

也是托了這紫衣女修的“福”,蕭婧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約莫在三年前,離派近二十餘年的莫長歌終於回到了屠靈殿中,而叫許多人出乎意料的是,與他一同回到門派中的,竟還有一人。

那人就是來自於一個不知名的小千界的柳婧。

那柳婧,姿容極盛,為人處世也頗有手段,因此到門派後沒多久,就籠絡了一大群門派弟子的人心,笑納了許多修士雙手奉上的資源。憑借著這些資源和更高級的功夫,柳婧來到屠靈殿中沒一年時間,竟就從突破了凡人與修士的真正桎梏,成為了金丹修士。

不足三十的金丹修士啊!這是何等的天資和潛力?

屠靈殿中的長老也瞧中了這一點,便主動將柳婧從外門弟子提為內門弟子,並發話說隻要她能夠在一百五十歲之內突破元嬰期,那麽定會將她收做真傳弟子。

——短短三十年不到,那柳婧就已經成為了金丹修士,那麽在剩下的一百二十年裏突破元嬰,幾乎就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又來自長老的看重,還有被稱作屠靈殿中最有希望成為長老的大弟子莫長歌的青眼,甚至於自身還有這樣高的天賦和機緣……這柳婧,怎麽是一個“天之驕子”能夠說盡的?

但那柳婧自身,卻對這一切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不但沒有趁機向長老和門派討要更好的功法資源待遇,潛心修煉,反而主動離開了門派,去了其他的小世界中,說要去“曆練”自己。

對於柳婧的這一舉動,屠靈殿中有褒有貶——當然,貶的人更多,覺得這柳婧約莫是被吹捧了一下就飄飄然,忘了那麽多比她天資更好基礎更雄厚的前輩是怎麽死的了——莫長歌更是對柳婧百般挽留,想要叫她留在屠靈殿中,但柳婧到底還是離開了。

眼瞧柳婧當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屠靈殿,無數與柳婧不睦、或是幹脆瞧上了柳婧的皮囊和法寶的屠靈殿弟子,心中頓時生出了些許別樣的心思,偷偷跟了過來,雖礙於門規不敢直接下手,可——僥幸心理從來都是存在於人們心中的。

而眼前這名為關明佩的紫衣女修,赫然就是平時就與柳婧不睦、對柳婧心懷惡意,對柳婧眾多法寶神通又心懷僥幸的諸多屠靈殿弟子之一。

不過,她到底不過是堪堪金丹期罷了,因此對於同為金丹又“詭計多端”的柳婧的跟蹤,隻到方覆界就失去了柳婧的蹤影。

“但……”紫衣女修又諂笑著,道,“前輩大可放心,雖然我功力不濟,無法瞧出那人到底在什麽地方,但是若是沒錯的話,柳婧她要去的方向,應當就是中天境!”

“中天境?”蕭婧眼神閃了閃,輕聲慢語,“為何她要去中天境?”

“這……”紫衣女修遲疑起來,雖然竭力控製著自己不向藍樰的方向瞧去,但她的神色卻依然有些許不對,“我……”

麵對這一幕,蕭婧微微一笑,十分溫柔無害的模樣,但她的指間卻毫不含糊地冒出了一縷金色的火焰。

“是山河圖!柳婧是為了山河圖去的!”

關明佩到底不愧是魔修,審時度勢的能力非同一般,因此在看到火焰的瞬間,她就叫喊了出來。

“前輩或許不知,我們屠靈殿中向來有感應奇寶氣息的奇門功法。而在數日前,斷海城結界破裂後,竟有奇寶的氣息從斷海城中流出,氣機強烈,叫我等修為之人都能察覺得到,那柳婧又怎會不知?而在過往的時候,仲沉界分量不足,沒有引起四門十二派的重視,就連妖修都不往這邊來,修士中修為最高的也不過堪堪初級元嬰的門檻罷了,因此這段時日,正是我等爭奪奇寶的最佳時機,想來那柳婧應當也是如此做想……而既然前輩也來到了這裏,修為也是這般高,那麽想來這奇寶應是與前輩有緣了!”

“那她呢?”蕭婧早已模糊知曉了山河圖的存在,因此也不因關明佩的幾句話奉承就忘了她話語中的漏洞,因而毫不含糊地指向了藍樰,道,“你既然如此著急想要得到山河圖,為何要抽時間來與這樣一個凡人過不去?”

這一回,臉白的人就不僅僅是關明佩一人了。

藍樰瞳孔緊縮,身側垂下的手緊握成拳,但幾乎瞬間,她就做出了決定。

“這是因為,以她的修為,想要在諸多修士中脫穎而出,得到山河圖,那麽必定要選擇一個更為方便而不引人矚目的方式……”藍樰毫不含糊地接過了關明佩的話,用一種堪稱冷酷的語調說著,“而我,就是通往那個方式的‘鑰匙’。”

“哦?”蕭婧的目光終於第一次轉向了這個名為藍樰的凡人,不動聲色,不置可否,聲音依然輕柔,“是嗎?”

蕭婧的反應太過平靜了,她既沒有迫不及待地詢問那鑰匙是何意,也沒有質疑她一個區區凡人為何卻知道修士中的奇寶山河圖的鑰匙的訊息——這樣的反應,無疑讓藍樰覺得越發忐忑。

於是,對於這“鑰匙”反應最大的,反而是少年藍昶。

“什麽?!!!”

藍昶震驚地叫喊出聲,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要被掀了個底朝天。

想想吧,在過去的十多年裏,雖然藍昶身邊跟著個蕭婧鬼魂,可是事實上,除了蕭婧之外,藍昶是當真再也沒有見過其他的“不可思議”的事了。

可就在這短短的幾天裏,他先是得知了傳說中的“妖怪”的確是存在的,然後見到了一個似乎十分牛氣衝天的“仙人”——雖然這個仙人好像有點半死不活的樣子——最後他又要跟仙人的女兒去尋找一個對仙人來說都是“寶物”的東西……但這還不是完結!

最後的最後,他竟然聽到他阿娘說,她知道那寶物是什麽,而且還有得到寶物的途徑!

蒼天啊!

他的世界都快要碎成渣渣了!

這世上到底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啊?!

盡管如此做想,藍昶依然忍不住問了句廢話,道:“阿娘,你真的不是在說笑嗎?!!你……”

藍昶本以為聽到他這樣的話的藍樰,肯定是要衝上來狠狠揍他一頓,*,叫他下次跟她叫板前定要再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武力——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樣。

但他那向來作風凶惡暴躁的阿娘這一次卻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裏,蘊含著許許多多他說不清又看不懂的東西,叫他看得心中一堵,一時間竟忘了他原本想要說的話,訥訥地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是,這位仙師,我的確知道怎樣更快地得到那件至寶,並叫他人都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藍樰微微笑著,笑容是藍昶以前從未見過的平靜和悵然。

藍昶:“阿娘,你……”

藍樰揮手止住了藍昶的話。

蕭婧靜靜地看著藍樰,道:“你有何求?”

藍樰道:“我一生沒什麽牽掛的東西,但唯有這個兒子……過去,他一直被我溺愛著長大,都已經是這麽大的人了,卻還是個孩子心性,若我走了,他……又該如何是好……”

“所以……我想求仙師一件事。”

藍樰驀然跪了下來,向著蕭婧拜下:“隻盼仙師收小子為徒,了卻我最後一樁心願……在這之後,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仙師謀到山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