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魔?

不得不說,那隻九尾狐實在是非常機警。

就算在它看來它早就已經甩開了柳婧,但它依然在清水鎮外繞了一個大大的圈子,換了一個又一個洞窟,這才再度回到了清水鎮。

而它也的確十分了得,如果不是柳婧在它身上留下了魔氣以做追蹤,恐怕就真的被它甩開了。

此時天色已黑,繞了個大圈子又回來的它小心翼翼地將鼻子探出灌木,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好半晌,才終於放下心來,撒著歡兒跑進了清水鎮——又或是清水鎮外的一個破舊的農舍中。

柳婧站在遠處看了許久,眼看那隻九尾狐真的沒有再出現的意思,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向了那座農舍。

她推開門,農舍內空空如也,沒有九尾狐的蹤跡,也沒有任何修士留下的痕跡,隻有一個麵色蠟黃的婦人從灶台那處回過頭來,詫異地迎過來道:“這位姑娘,你——”

柳婧的手毫不猶豫地穿過那農婦的胸口,厭惡地將手中的心髒扔在地上,垂下的指尖仍有鮮血滴落。

農婦的屍體轟然倒下,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卻好像無時無刻都在盯著柳婧,令人毛骨悚然。

但對於這一幕,柳婧隻是走上前去,抬腳想要踏碎農婦的腦袋。

就在此刻,地上的屍體和血跡驀然消失,一陣青煙突然升騰而起,發出了如同嬰兒的尖利喊聲,向柳婧的臉撲來。

“雕蟲小技。”柳婧冷笑著,甚至沒有絲毫動作。

那陣青煙轉瞬來到麵前,但就在即將貼在柳婧麵門時,金光一閃,一股隱約的焦味在空氣中彌漫,那青煙發出了一聲慘呼,而後化作小童跪伏在地上,大叫道:“道長饒命,道長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您是道長,這才多有冒犯,還求道長饒小的一命!”

柳婧冷眼看著那小童瑟瑟發抖地趴在地上,冷聲道:“你本為冤魂,為何不去往生,反而留在這個地方?”

小童一聽,頓時叫苦連天:“道長不知,小的已經死了十五年了,本該早早去往地府,奈何十五年前小的剛死之時,竟在迷迷糊糊中與勾魂使者走散,後才被妖狐捉住,替它們看守地宮!”

它們?地宮?

柳婧眉頭一皺。

難不成那九尾狐還不止一隻嗎?

柳婧又道:“你不過是一普通魂魄罷了,為何它們會叫你看守?”

小童哭喪著臉道:“道長不知,據那些妖狐所說,小的在幻術一事上頗有天賦,於是它們捉住小的後就在小的身上留下禁製,讓小的永遠不能離開此處,並阻止所有想要進去的人。”

柳婧凝神一看,這才發現這小童雖是一張眉清目秀的麵容,但身上圍繞著的怨氣和死氣早已凝成了驚人的模樣,想來他在這裏十五年中做的恐怕不僅僅是“阻止”想要進去的人而已。

柳婧譏誚一笑,道:“你都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竟然還沒有路過的修士來收了你,看來你生前運道不怎麽樣,死後的運道倒是不錯。”

那幻做小童的小鬼也不知聽出柳婧話語中的譏嘲沒有,竟然羞澀一笑,道:“道長,雖然您十分了得,一下子就識破了小的的幻術,可是這麽多年來其他的修士也來過許多次,但卻都是無功而返……不是小的誇口,這麽多年來,小的除了精研幻術之外也無他排遣之道,因此對於幻術一道,小的也可說是頗有心得!”

柳婧聽了也不答,隻是一笑。

眼看柳婧不信,那小鬼急了,道:“道長可別不信,就連金丹期的修士來到這兒,也都被小的糊弄過去了!”

金丹期?

柳婧臉上的表情一頓,然後嗤笑道:“荒謬!”

這也無怪柳婧不信。

道之一途,雖然每一個境界都是一個坎兒,但金丹和金丹以下修士之間的差距,是天差地別。

如果說煉氣大圓滿有可能打敗築基期的修士,築基大圓滿有可能打敗旋照期的修士,旋照大圓滿有可能打敗融合期的修士……那麽融合期大圓滿是絕不可能打敗金丹期的修士的。

絕不可能。

金丹期的修士,與金丹期以前的修士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到了金丹期,修士便算是正式脫離了“人”這一物種的束縛——就像是妖修化形,鬼修凝身。

一旦到了這個階段,他們就能察覺天地異象,並可以初步感受到那玄之又玄的“天意”,甚至初步窺視天道。

既然如此,就連此刻隻有煉氣大圓滿修為的柳婧都能發現的障眼法,他們又怎麽會發現不了?

見柳婧竟是這般態度,小鬼越發著急了:“小的若有一句假話,便天打雷劈!一年半前,一個金丹修士似乎發現這裏的異狀,在小的這兒往返多次,但都被小的糊弄過去了!道長請相信小的,小的怎敢欺騙於您呢?”

眼見這小鬼連鬼魂最怕的毒誓都發下了,柳婧這才正色幾分。

難不過,他說的是真的?

柳婧滿腹狐疑,微微沉吟,將此時方覆界中所有金丹的修士一個個想過。

由於方覆界隻是一個小千界,因此金丹期的修士就已經是一隻手能數過來的頂級修士了。

這裏既沒有鬼修也沒有佛修,據柳婧所知,就連方覆界的妖修也是不成氣候,因此方覆界中所有的金丹修士都是人類。

第一個金丹修士,自然是她最為熟悉的通雲門青雲峰峰主,也就是她的師父左風仇。但左風仇已多年未下青雲峰,最近一次還是十六年前救下還是嬰孩的謝世瑜,並與謝家口頭定下婚約之時,所以可以排除。

第二個金丹修士,便是無妄島掌門沈椋,但是據聞無妄島掌門三年前就已在無妄島閉關衝擊金丹期五層,至今仍未有出關的跡象,於是這也可以排除。

第三個和第四個金丹修士,便是極蒼府的門主和長老。不過極蒼府閉門已久,也不曾聽聞門主或長老下山或是出關,所以他們應當也可以排除了。

既然如此,還會有誰呢?

是那些與妖修一般不成氣候的魔修?

還是——

柳婧心中一沉,驀然想起這小鬼口中的時間:一年半前。

在那個時候,最有可能出現在清水鎮的金丹修士是——莫長歌!

真的是他麽?

柳婧呼吸微滯,急聲道:“那修士長得什麽模樣?!”

小鬼道:“那人長得十分好看,十分年輕,就是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魔紋有些滲人,不過就算這樣,若小的是個姑娘,恐怕也在第一眼就被那人迷了神咧!”

年輕的金丹期魔修,看來真的是莫長歌沒錯了。

他為何來此?

他在找什麽?!

柳婧呼吸急促了幾分,就算她死死咬著牙,也忍不出露出一個略微猙獰的笑意。

——看來,答案就在腳下的這個地宮之中了。

凡是莫長歌所求所想,她都要一一奪來!

——就讓她看看這地宮之下究竟有什麽東西吧!

再進來的第一眼,柳婧就瞧見這座“農舍”西邊角落那黑洞洞的地道,想來隻要向這邊走,她就能夠去往那些妖狐們的地宮。

但眼前的柳婧卻還有一件事要做。

柳婧將目光投向了還跪伏在地上的小鬼,痛快道:“你有何事,一並說了吧,看在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份上,我會替你達成!”

這小鬼會如此盡心盡力有問必答,柳婧不必多想就知道他必然對她有所求。

果然,聽了柳婧的話,這小鬼臉上閃過喜色,道:“道長大德!小的我定將——”

“有話快說!”柳婧不耐打斷。

小鬼一噎,然後道:“小的也不做多想,隻盼道長能將小的留在身旁,日夜聆聽道長教誨。”

柳婧瞬間便聽出了小鬼所想,道:“你想入道?”

小鬼一喜,“道長可是應了?”

柳婧幹脆道:“不可能。”

小鬼臉色一滯。

柳婧又繼續道:“你已死去多年,若想入道,也隻能成為鬼修。但不說是我,恐怕整個方覆界都沒有鬼修心法,你便是求我也無用。”

聽到這裏,小鬼的神色終於出現了絕望,大哭道:“恁那可惡的妖狐,將我困在這裏這麽多年,如今我已神魂耗盡,就連去地府往生都不可……我與它們又有什麽冤仇,為何竟要如此害我!”

柳婧冷眼看著那小鬼哭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地說道:“雖我無法引你入道,但若你隻求神魂不散的話,我也不是沒有法子。”

小鬼一怔,大悲後又是大喜,若非此刻的他早已死去多年,恐怕早就厥了過去。

“還請道長憐憫!”小鬼急急道。

柳婧道:“你大可不必謝我,因為這法子你未必肯應。”

小鬼又是一怔。

“就想你說的那般,你已神魂耗盡,不過多久就要魂飛魄散,就連去地府往生都不行。若你不想徹底消亡,那麽就隻有一個法子——做我鬼仆。”

“若你做我鬼仆,我便能用神魂溫養你的魂魄,但從此以後,你的性命在我手中,你若死去於我無礙,但我若死去你也不能得活……這樣你還願意嗎?”

柳婧聲音不大,聽在小鬼耳中卻如同雷殛。

小鬼臉色慘白,神色驚恐,而柳婧又繼續說道:“你也不必露出這般神色,你要明白,此刻山窮水盡的是你非我,有求於人的是你非我。”

小鬼沉吟良久,終於咬牙,道:“好!”

柳婧終於笑了起來,一道黑氣飛往小鬼,將小鬼的魂魄剝下一片,又回到柳婧體內。

“契約成立。”

看著小鬼黯淡了幾分的魂體,柳婧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鬼還未從為人奴仆的失落挫敗中回過神來,強笑道:“道長喚我阿了便是。”

柳婧對這顯然是化名的名字也不在意,隻是微微頷首,道:“那麽現在,將你隱瞞的那些關於地宮的事東西都告訴我。”

小鬼臉色瞬間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