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魔?

宮門深黯而幽寂,如同鬼蜮。

就算柳婧一路上將警惕提到了最高,但卻依然無驚無險地走到了最後一扇門前,順利得連承惡都不敢置信。

“怎會這般簡單?”承惡道,“莫非那妖狐不在?可我分明記得那妖狐當年被打傷後就一直在地宮養傷,從未出去過呀!”

柳婧深深看了承惡一眼,似笑非笑道:“或許吧。”

承惡心中一凜,驚愕地睜大了眼,道:“你這是懷疑我騙了你麽?”

懷疑?

自然是懷疑。

柳婧本是多疑之人,又怎會輕易地相信承惡的一麵之詞?

就算她們簽下了古兵的血契,但那又如何?契約是契約,信任是信任,二者從來不能混為一談。

但心中雖然如此做想,柳婧臉上卻是笑著,道:“你現在與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不信你又能信誰呢?”

承惡這才被安撫下來,給柳婧空出時間來瞧她麵前的最後一扇門。

這座地宮中心的宮殿,是柳婧以前從未見過的古怪構造。

從外頭來看,它是一座巨大的宮殿,但推開門走進去後才發現,這裏頭推開一扇門後還有一扇門,推開第二扇門還有第三扇門……就像是一個套一個的盒子,而每個盒子隻有一扇門,所以也並不存在迷路的問題。

最開始時,柳婧推開一扇門後,並沒有焦急推開第二扇門,而是圍著第一扇門的牆麵走了一圈,最後發現想要進去隻能去推開第二扇門。

就這樣,柳婧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但在第二十九扇門前站住了腳。

此時此刻,望著這一扇與前頭二十八扇門沒有絲毫差別的大門,柳婧心中卻生出一股奇怪的感應。

——這就是最後一道門了。

這就是最後一扇門了——柳婧這樣想著。

但她卻不知道為何她會如此篤定,就好像她不知道為何她分明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地宮,但卻像已來過無數次那樣輕車熟路。

難道……她真的是妖狐嗎?

柳婧想到承惡那句毫不猶豫的話,心中竟是生出了兩分動搖。

——若她不是妖狐,那麽又該怎麽解釋她此刻的異常?

還是說是承惡不知不覺中已經影響了她,眼前的這一切,甚至於她腦中所謂的“直覺”,都隻是承惡所製造出來的幻覺麽?

但這怎麽可能?

盡管她是重生而非奪舍,曾經的靈識也並未帶來,但她怎麽也曾經是能冠以“老祖”之名的合體期修士,哪一分是真哪一分是假,難道她分辨不清麽?

那麽……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柳婧沉吟了一會兒,而後將目光投向這扇門後。

或許,隻要推開這扇門,她就能夠得到答案了吧?

在易陽城外的破山神廟中,謝世瑜坐在火邊,繼續啃他的兔子當著隱形人,有傷在身的蕭眠坐在他不遠處,而左思思鄭雯兩位女修卻是在蕭眠的指示下在廟中走來走去,忙碌不停。

隨著兩位女修的走動,一道道泛著微微白光的細線從她們腳下延展開來,逐漸成型。

一旁的謝世瑜雖然看不懂,但也知道這應該就是那些誌怪小說中所謂的陣法了,但是……

‘擺陣隻需要走兩步就行了麽?’謝世瑜十分奇怪,‘我怎麽聽說擺陣前要焚香沐浴靜心三日,最後以天材地寶合著千年人參百年靈芝,熬製七七四十九天……’

係統毫不猶豫地打斷了謝世瑜的話:‘你可以更扯淡一點的!’

謝世瑜不滿道:‘哪裏是我胡說,這分明是小說裏寫著的!’

‘你也知道是小說啊!’係統簡直不忍直視某人的蠢了,‘你見過哪個被追殺的人還要焚香沐浴三日才能擺陣的?真耽擱個三天,別說是擺陣了,估計連屍體都涼了好嗎!!’

謝世瑜一愣,就像是感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眼前打開一樣:‘對……對哦……’

聽到謝世瑜這般誠懇地承認錯誤,係統的尾巴頓時翹了起來,但還沒等係統借題發揮,謝世瑜又道:‘那這是什麽意思呢?陣法都是這樣布置的麽?’

‘……’係統若無其事道,‘對了,你真的不考慮去打臉麽?經驗大酬賓附帶抽獎大轉盤哦!’

‘有沒有人說你轉移話題的手段好爛?’

就在謝世瑜和係統的互相吐槽中,那不知名的陣法也在左思思和鄭雯兩人的腳下成型,最後光芒一閃,原本還肉眼可見的細線竟都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謝世瑜愕然睜大眼:這究竟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左思思和鄭雯兩人此時卻終於鬆了口氣,鄭雯臉上猶有汗漬,似乎累得不輕的樣子,而左思思則更為不堪,甚至不顧形象地坐在了地上,汗水濕透了衣襟。

到了這時,謝世瑜終於也看出了兩分門道來,道:“這陣法……莫非是以她們的靈力凝出的?”

雖然沒有常識但還算有點知識的係統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待到再次出聲時,聲音裏滿是確信,道:‘就是這樣!’

係統雖然平時不太靠譜,但是在這種事上還是很值得信任的。

謝世瑜點了點頭,隻覺得太開眼界,道:‘原來修真界的陣法都是這麽布置的麽?真是太厲害了!’

謝世瑜這樣想著,卻不知這般以靈力凝陣的行為,縱然在修真界中,也是十分少見並困難的,而最大的一個難點,就在於陣圖上。

想要成功構造出一個陣法,有兩點是必不可缺的,一是靈力,一是陣圖,而靈力的輸入可以容許些微的失誤,但陣圖若是出了錯,那麽這陣法也就毀了。

正因為陣圖的準確性是如此重要,大部分人——就算是以構建陣法出名的樊長老——都會選擇先畫出陣圖,再向陣圖中輸入靈力,以此來保證陣法構築的成功率,但這蕭眠,卻竟然指揮著左思思和鄭雯兩人,一邊輸入靈力,一邊畫出了陣法,並且還成功了!

若是有旁人在,那麽定會被蕭眠這鬼神難及的陣法造詣給駭得三魂去了七魄,但奈何在場的幾人,左思思與鄭雯對陣法並不精通,而謝世瑜甚至今天才瞧見所謂的陣法,於是這一手驚豔的陣法構築也沒有引起絲毫波瀾。

就在謝世瑜暗自讚歎之時,一直盤膝吐納的蕭眠猛地抬頭,沉聲道:“來了!”

“你終於來了。”

就在柳婧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一道沉沉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柳婧心中一驚,抬頭望去,隻見最後的這扇門後是一個奇怪的世界。

它高,就如同天一般高;它也寬,就如同地一般寬。而就在這樣的世界裏,一隻巨大的仿若頂著天空,占滿了整塊大地的狐狸站在這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就像是人類看著腳下的牲畜……不,應當說,就如同山嶽看著腳下的螻蟻。

它太大了。

太大太大了。

在這之前,縱然柳婧已見過那麽多出竅期分身期甚至合體期的妖修,也從未見過那一隻妖修的原型如同這隻妖狐一般巨大。

就像是亙古便已存在的魔神,它站立在她的麵前,全身都繚繞著如同來自地獄的漆黑魔焰,隻需一眼便足以讓人嚇得肝膽俱裂。

它看著柳婧,冷笑著,道:“十五年了,你到底還是來了。早知道,當年我就該直接掐死你,也不至於今天讓你又來到我的麵前!”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柳婧飛速地思考著。

她們見過麽?

十五年又是什麽意思?她分明——

‘在十五年前,有一位抱著嬰兒的出竅期妖狐撕開了方覆界外的罡風,狼狽地逃竄到了這裏……’

‘她製住了我,將懷中的嬰兒拋入河中後將我帶走……’

‘阿婧,你並非我們親女……’

‘當年,是你阿娘在河邊浣衣時,撿到了尚是嬰兒的你……’

柳婧腦中一道靈光閃過,呼吸一滯。

莫非……她就是這妖修十五年前丟棄的那個嬰兒麽?

莫非她真的是妖狐?

但若真是如此,為何她上一世那麽多年來都與人類無異?為何直到她身死時依然是人類的模樣?而眼前的這妖狐又與她是何關係?!

數不盡的疑問在柳婧腦中交織,而眼前那妖狐卻沒有絲毫為她解惑的打算,一雙血色的狐瞳帶著滔天的恨意,死死地盯著她,獰笑道:“持續了十五年的錯,現在改正也不晚!”

“就讓我送你這個孽種上西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