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異族(二)

謝世瑜曾在那本《奇聞異誌錄》見過這樣一個故事:多年前,有一個書生趕考,旅途中路遇一個貌美女子。在書生同那女子共處過一段短暫的旅途後,那女子向書生傾吐了自己的愛意,但書生卻以自己已娶妻的理由拒絕了。聽得此言,那女子大悸,痛哭失聲,而後在書生麵前模糊了身形,化作輕煙散去,隻餘地麵的一塊玉佩。

見得此景,書生駭然失色,隻以為自己是撞了鬼,於是找到了一個得道高人,向那高人求助。

那高人聽完書生際遇,收走了書生的玉佩,留下一句“其為異族,不必擔憂”後,便飄然離去。

而謝世瑜所遇見的這薛如玉,正是“異族”!

那麽,什麽又是“異族”?

若是常人,恐怕也聽過“異族”之名,但知道這“異族”出處的,卻少之又少。

——可謝世瑜卻恰好知道。

在羅拂留給謝世瑜的極蒼府的密錄中曾記載,這三千千界中,雖奇人倍出,但“奇寶”,卻唯有那麽十件。

昆侖鏡,山河圖,唯惡幡……等。

而在這十件“奇寶”中,每一件裏,都自成一個小世界,而既稱“世界”,那麽裏麵自然有生命,也有“人”。

在一些機緣巧合,天時地利之下,他們便會從奇寶中的小世界裏掙出,來到三千界中,同人們一同生活,與常人無異。

不過,這些人雖有著與常人一樣的身形麵貌,甚至能與常人一樣生活,但若有一天,他們被被自己所愛的人拒絕,那麽他們便會從這世間消散,隻留一塊能夠通往他們小世界的玉佩。

而這些人,就是“異族”。

在這世上,異族很少,知道異族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若非謝世瑜有羅拂留下的極蒼府密典,恐怕謝世瑜也會同當年那書生般,隻以為自己是撞了鬼。

但就算謝世瑜知道了這樣的異聞,他也從沒想到,他竟也有遇上這異族的一天——而且還是在這樣的一個世界中。

謝世瑜看著手中的玉佩,心中百感交集。

那薛如玉……可以說是他害死的。

他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但謝世瑜若能及早知道這薛如玉的真實身份,那麽謝世瑜一定會有多遠躲多遠,可……

可事已至此……

謝世瑜一陣失神,悵然長歎。

終於,謝世瑜站起身來,打算離開此處,但就在謝世瑜起身的這一瞬間,世界突然在謝世瑜麵前變作了另一個模樣。

謝世瑜詫異的睜大眼,喃喃道“這……這是……”

當雨停下之時,柳婧早已在莫長歌留下的傀儡們的幫助下,帶著徐靈璧藍昶兩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斷海城的主城之中,坐在買下的小院窗前,呆呆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氣息自身後而來,伸手把她擁入懷中,將頭輕輕搭在柳婧肩上,低沉勾人的聲音道:“婧兒在想什麽?”

柳婧驀然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道:“沒什麽。”

莫長歌眉頭微揚,尾音上挑,道:“哦?”

莫長歌這一聲,曖昧輕挑,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之意,叫人聽得心頭發癢。

但落在柳婧耳中,卻不知怎的,叫她背脊一寒。

柳婧心中思緒電轉,不動聲色的改口道:“隻是在想……”柳婧急中生智,“……在想你為何會留下那兩人。”

柳婧未曾明說,但莫長歌卻知道柳婧定指的是徐靈璧藍昶二人。

莫長歌笑了起來,胸膛微震,道:“婧兒覺得呢?”

柳婧遲疑起來,原本隻是用來搪塞莫長歌的話,此時竟然真的讓柳婧感到疑惑起來。

對於柳婧自己來說,她之所以留下藍昶,是因為需要藍昶來替她分擔進入小世界的壓力;而留下徐靈璧,則是因為她需要徐靈璧的那一眾武師來替她解決一些瑣事。

可身為元嬰期的莫長歌,既不需要藍昶來“分擔來自小世界的壓力”的,也不需要徐靈璧的那一眾武師……既然如此,那莫長歌又為何留下他們?

柳婧想不明白。

看到柳婧的疑惑,莫長歌再一次笑了起來,不緊不慢道:“婧兒不明白?沒關係……因為婧兒在幫我做一件事之後,你便明白了。”

柳婧眉頭一皺,卻又馬上舒展開來,道:“何事?”

莫長歌輕柔道:“使那藍昶為你神魂顛倒,叫他為你……奉上性命。”

柳婧愕然。

雖說莫長歌說得好聽,但柳婧卻十分清楚,他要她做的,說白了就是勾|引藍昶罷了。

按理來說,柳婧不該感到這般驚愕,畢竟美色是為手段,她以前也未曾少用,那麽為了莫長歌用用也不為過。

但此時此刻,柳婧卻依然感到了驚愕,原因無他——這藍昶,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為何莫長歌還要柳婧以美色**於他?

莫長歌想從藍昶身上得到什麽?

柳婧越發不解了,望向莫長歌,道:“為何?”。

但莫長歌卻隻是笑笑,而後親昵地摩挲了一下柳婧的唇,道:“去吧。”

於是,在莫長歌的含糊其辭之下,柳婧也隻能抱著滿腹的疑惑,去了小院西廂——那正是被軟禁的藍昶所在。

當柳婧瞧見藍昶時,藍昶正被五花大綁地扔在了西廂客房的**。

這也並不奇怪,依照入住小院時柳婧那心煩意的狀態,自然是無法約束那些粗魯無禮的傀儡,也無法顧及被她“請來”的藍昶了。

柳婧明白,此刻的藍昶,對她對莫長歌,心中定是有頗多怨憤,若非莫長歌早早打暈了藍昶,沒有讓藍昶瞧見那些武師化為碎末的模樣,恐怕此刻藍昶對她對莫長歌,就不僅僅是怨憤了。

想到這裏,柳婧心中一歎,覺得莫長歌果然是有備而來。

但……他又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柳婧這樣想著,反手闔上房門,向著藍昶款款走去,嫣然笑道:“下人無知,怠慢了樓主,真是對不住了,還請樓主原諒則個。”

藍昶冷冷看她,並不搭話。

柳婧倒也不氣不惱,向著藍昶走去,嘴裏不緊不慢地賠著罪,伸手解開藍昶身上的繩索。

此時此刻,兩人靠得極近,作為善使蠱毒,天生嗅覺敏於常人的藍昶,甚至能夠辨出柳婧發間的花香來於何處,衣料又是用什麽香料熏染,而在這些淡香下遮掩的屬於柳婧自身的清香,更是叫藍昶感到一陣醺然。

看著近在咫尺的柳婧,藍昶突然道:“這可是在使美人計?”

柳婧動作一頓,輕輕偏過頭來,耳畔發絲輕垂,白皙的脖頸揚起柔美的弧度,輕聲淺笑:“若奴家說‘是’呢?樓主又待如何?”

瞧著柳婧這樣的笑容,就算藍昶早知這柳婧怕是不安好心,但他卻也抑製不住自己狂跳的心髒。

不待藍昶再想更多,原本還算是矜持守禮的柳婧驀然貼近了藍昶的麵頰,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魅惑勾人,道:“樓主,我們來玩個遊戲,可好?”

出現在謝世瑜麵前的,是一片巨大的迷霧。

不見天,不見地,不見山河草木,甚至於謝世瑜平平伸出手後都無法瞧清自己的五指。

——這是何處?

他為何會在這裏?

謝世瑜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