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朝成名天下知

唐葉的這篇人物通訊一經省報刊發,立刻在江東引起巨大的轟動,她用嫻熟而富有技巧的新聞寫作手法,生動再現了在麵對特大洪澇災害時一個黨員幹部不畏艱險舍生忘死的光輝形象,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人為的拔高,一個個簡單樸實卻蘊含深情的文字,將溫懷明的堅毅、決斷、機變和樂觀描繪的淋漓盡致。

通訊中運用了大量圖片材料作為背景,烏雲遮掩的天幕,波濤洶湧的洪水,大壩上匆忙來去的人群,一張張或青澀或蒼老或堅定或沉重的臉龐,配合凝練穩健的文字敘述,徐徐讀來,滿目悲壯。尤為醒目的是溫懷明背起沙袋帶領一群沉默的軍人分開茫然無措的人群,毅然決然走向堤壩盡頭的圖片,前方是一望無際驚濤拍岸的浩瀚水域,腳下泥濘遍地,坎坷不平,唐葉在旁邊寫道:“……又是一次大的洪峰襲來,水擊打在壩體上,整個人都能感覺到那種讓人恐懼的震顫。幾乎所有人都在洪水麵前心生懼意,溫懷明卻彎腰背起裝滿了礫石的沙袋,大喊一聲‘跟我來’,就那樣義無反顧的往最危險的管湧口奔去……那一刻,他的背影,如山一樣厚重……”

緊接著,唐葉在省報主要領導的授意下又連發三篇通訊,極其詳盡的介紹了青州市依山縣石山鎮龍頭溝水庫的抗洪搶險經曆,這四篇通訊資料詳實、感情充沛、人物飽滿、立意深刻、形象突出,在江東多地遭遇巨大生命財產損失的悲痛時刻,具有極強的正麵意義和極佳的社會效果,因而再次引發輿論熱潮。在省委辦公廳、宣傳部、組織部等有關部門的積極協調引導下,12月22日,除了江東本省市的主流媒體紛紛轉發報道之外,還有其他十餘省日報、晚報和黨政機關報進行了轉發。12月24日,人民日報向江東日報社約稿,以特約評論員的名義在一版刊發《在重大自然災害中看“三講”》,從龍頭溝水庫延伸開去,以青州全體領導班子在此次抗洪工作中的優異表現,重點闡述了開展“三講”活動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同一天,新華社、中國青年報、光明日報、解放軍報、中央電視台、中國人民廣播電台等中央媒體轉發該評論員文章。

龍頭溝,依山,青州,溫懷明,一夜之間,名動天下!

在這樣的氛圍裏,新聞媒體仿佛一群聞到腥就瘋狂的**的貓,從中央到地方,從省外到省內,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紛紛竄入龍頭溝一線,找組織,拉關係,托熟人,采訪了多位水庫搶險的當事人,從各個角度各個方麵各個視角對溫懷明這個引發了一切浪潮的核心人物進行深入挖掘。不說楊定軍、李強這樣的黨政幹部,就是當時身在大壩上的普通群眾,也逐漸適應了一天幾十撥記者前來采訪的日子,其中口才最好的石山鎮農民老孫頭,收一塊五一包的東煙都收的手軟,以後多年還時不時的跟人說起那時的盛況。

有了這些無孔不入的記者,前一段處理糧案和國改的風光事跡也被挖了出來,經過多地媒體聯合報道,一個更加豐滿高大的溫懷明呈現在世人麵前。據說不到三天的時間,青州市委辦公室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慰問信件就高達數千封,其中不乏自帶照片的女青年來信向溫懷明求愛,成為這個寒意逼人的冬日裏不多的溫馨點綴。

身在輿論漩渦的中心,溫懷明本想帶隊到基層去主持災後重建工作,可於培東親自下了命令,要他配合省裏的宣傳策略,做好國內各家媒體的采訪接待工作,並多次強調這是政治任務,讓他避無可避。這天好不容易脫身去了西城區視察,又被許複延一個電話招了回來,進了書記辦公室,溫懷明苦著臉道:“許書記,你要是再逼著我見記者,我就回家種紅薯去了……”

兩人如今的關係開開玩笑無傷大雅,許複延哈哈大笑,道:“紅薯你是種不了了,不過芝麻倒是可以種一種。”

“哦,”溫懷明心口一跳,雖然猜到點什麽卻又不好表露出來,道:“出什麽事了?”

這個時節來找溫懷明的自然是好事,說來湊巧,市委秘書長鄭啟航前天下班回家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年紀大了,腿骨不好,平時又體弱多病,這一摔竟然直接摔斷了腿,連夜送到了醫院。

鄭啟航本來就是個過渡性質的秘書長,許複延之所以讓他接楊廣生的班,就是為了騰出一年的時間來給溫懷明鋪路。本來病退手續要到明年才辦理,但恰好趕上這個關節受了傷,鄭啟航是聰明人,對他來說能在退休前撈到副廳待遇本就是撿了個便宜,早退晚退都是退,還不如賣給溫懷明一個人情,日後有什麽難處也好開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溫懷明的前程不可限量。所以他借此機會向市裏打了退休報告,許複延上報省裏後,經省委組織部門研究決定,同意免去鄭啟航青州市委秘書長的職務,至於接任的人選幾乎沒有懸念,於培東親自點名溫懷明,誰也說不了一個不字。

“我先給你通通氣,過兩天正式任命就會下來!”許複延感慨道:“老溫,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力排眾議提高了防汛級別,又在依山做了這樣了不起的事,這一次青州別說出彩,說不定跌的比其他地市更重。昨天去省裏開會,周部長和於書記把各市的一把手罵的狗血噴頭,唯獨對青州點名表揚……這場雨啊,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咱們立足剛穩,實在是跌不起啊……”

能從許複延口中聽到這樣掏心窩子的話,可見他對這次涉險過關有多麽的後怕,溫懷明赫然道:“我也隻是做了份內事,宣傳到這個地步實在過了!”

許複延微微一笑,道:“我們黨的幹部,難就難在做份內事……”

接下來的話他不說,溫懷明自然不會傻的去問,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話題一轉,道:“許書記,我還是想到基層去……”

許複延打斷了他的話,道:“下去是做事,留在市裏接受采訪也是做事,相比之下,後者還要重要的多。懷明,你就安心去跟那幫記者打交道吧,其他的事交給別的同誌去做。”

一個默默無聞的平凡官員溫懷明能救得了多少人?不過一家一姓一村一鎮而已!可一個名聲在外的榜樣官員溫懷明,卻能吸引來自全國各地的目光和力量,引導輿論,激勵民眾,對整個江東的災後重建工作具有無比巨大的推動作用。

溫懷明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他所懼的,卻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古訓,這次風頭出的太大,不知多少人冒著紅眼暗暗嫉恨,要是再不知收斂,隻怕出頭的椽子先爛,還沒走上青雲之路就摔死在雲頭了。

不過許複延後麵一句話正是要安他的心,意思是說你就好好的呆市裏,下麵的工作交給別人,這麽多媒體記者在,隻要肯做事都是能找到閃光點的,到時候隨便寫上那麽一兩篇文章,大家都跟著沾點光。要是這時候你再拚死拚活的幹,還讓別人活不活了?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溫懷明心領神會,出門去了。

由正處到副廳,又掛了市委常委的名頭,溫懷明官場浮沉十餘年,怎麽也沒想到會在短短半年間走完別人十年也走不完的路。

對剛剛升了正處沒幾天的溫懷明來說,這次提拔屬於破格,不過這也不算特例,每一個能最終爬上高位的官員,誰沒有兩三次破格提拔的待遇?不過別人一般都是有個好老爸,而他,卻是有個好兒子。

兩天後溫懷明被任命為青州市委常委、秘書長,正式踏入市級領導幹部的行列。得到這個消息時,溫諒正在大世界跟安保卿和葉智偉開會,掛了電話後安保卿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溫秘書長的副字終於去掉了而已。”

安葉兩人同時恭賀,溫諒笑著謝過,心裏想的卻是唐葉,這一次要不是她,也許這個副字,未必能去的這般容易。

鼎盛實業在危急關頭雪中送炭的義舉自然也沒有逃過媒體的眼睛,在幾家媒體進行報道後,青州市委市政府特意通報嘉獎。溫諒此次招葉智偉回來,為的正是此事,經過一番暗中操作,在溫懷明的引薦下,許複延百忙之中抽空接見了鼎盛實業的總經理葉智偉。

葉智偉一身灰色的中山裝,舉止有度,言詞恭謹,倒讓許複延對他的初步印象不錯。一番交談下來,許複延高度讚揚他及所屬企業對青州人民的無私貢獻,表達了歡迎鼎盛在青州大力發展的個人意願。

這對任何一家企業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利好消息,葉智偉感謝之餘,提出想要進一步支援依山災後重建工作,準備投資五個億在當地籌建一家五星級酒店,並鄭重承諾,酒店的招標和招工會優先考慮當地民眾,隻是需要市縣政府給一些政策支持雲雲。

這是溫諒的意思,選擇這個時候向許複延提要求,時機剛剛好。不管是借災後重建的名義,還是招商引資的名義,溫諒都能肯定,許複延一定不會拒絕。

一來,經濟發展是當下的重中之重;二來,暴雨對依山的基礎設施摧毀嚴重;三來,五億的注資會對當地民生產生極大影響。長遠來看,這一項目會對依山本地未來十年的發展有極大推動作用,並能以此為基點,輻射周邊各個區縣,從而帶動整個縣域經濟的發展。

許複延當即拍板,由溫懷明負責協調鼎盛和依山縣委縣政府之間的談判,爭取盡快談攏條件,同時明令各個市政部門要一路綠燈,積極配合,不得刁難延誤。

得了尚方寶劍,葉智偉當即趕赴依山,楊一行、楊定軍本就是溫諒這邊的人,書記縣長調子一致,外加有市委的指導意見,反對聲音很快被壓製下去,於常委會上通過了招商引資決議,確定由縣長楊定軍負責,正式開始跟鼎盛的合作談判。

到了此時,鋪天蓋地的連綿大雨終於停止,久違的藍天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各地的災後重建工作也在順利有序的開展,一切都似乎在漸漸恢複到以前的模樣,或者說恢複的比以前更好。

當痛苦逝去,陰霾消散,人們隻知道一場大雨,一場災難,卻沒有人知道在大雨和災難的背後,曾有那麽一個少年,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扭轉了本是注定的局麵,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也挽救了許多人的仕途。

12月27日,全市中小學校重新開課,溫諒身為好學生自然不能遲到,一大早就拐著腿進了校門,剛過了辦公樓就被守在小道邊的寧小凝逮了個正著。寧教練穿著天藍色的羽絨服,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斜靠在小道邊的欄杆上,長長的頭發紮成馬尾的形狀,高挑的身材如同鶴立雞群般出眾,看見溫諒也不說話,單單飄過來一個冷冷的眼神,可憐的溫大叔立刻乖乖的湊了過去。

“教練早啊,這麽冷的天,何必勞您大駕來迎接我呢,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

“德性!”

寧小凝根本拿這無賴沒有辦法,白了他一眼,道:“跟我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操場邊的籃球場,地上還有淺淺的積水見證了過去的那幾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寧小凝背對著溫諒,突然道:“許瑤哭了!”

溫諒吃了一驚,道:“她怎麽了?”

寧小凝猛的轉身,盯著溫諒的眼睛,道:“她怎麽了?你現在隻會問她怎麽了?她好還是不好,你問問自己,為什麽總是最晚知道的哪一個?”

溫諒靜默片刻,低聲道:“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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