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蕭瑟秋風

國慶三天假期很快過去,青河豆漿的生意開業三天就取得了開門紅,從早上到下午一直顧客盈門。之後,溫懷明在溫諒的授意下,寫了一篇凱歌許複延關注下崗職工再就業的文章,經過秘書處潤色許複延審查後,在青州日報等多家報紙發表,引起了社會極大關注。尤其配上那張許複延手舉豆漿杯的照片,旁白是大大的兩個黑體字“好喝”,不到一周的時間,青河豆漿的名字變得幾乎家喻戶曉。

生意火爆,李勝利立刻又招了三個員工,都是青春秀氣的女孩子,穿著統一製作的服裝,在店裏花枝招展的穿梭,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溫諒沒事就貓在豆漿店拿個本子寫寫畫畫,不知整天忙些什麽,有時也會教李思青做初一的功課。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養,加上跟許瑤她們混在一起玩鬧,李思青逐漸恢複了以前的性格,時不時會惡作劇捉弄溫諒一下,但她畢竟過了那兩年煉獄般的日子,跟同齡的小朋友比,再怎麽調皮也讓人覺得乖巧懂事,可愛動人。

而自從那天開業典禮被抓以後,溫諒再沒見過許瑤。

假期過後的第一天,溫諒早早的來到學校,大家都還沒從國慶三天的懶意中回過神來,這個時間點偌大的校園冷冷清清,偶爾才能碰到幾個同學騎著單車,從過道上飛快的駛過。在十月的清晨,走在這個年代的林蔭道下,似乎連風都帶著點青澀的味道,溫諒將手放在大操場邊的護欄上,三根手指輕撫著冰冷的鐵麵,一路走來,留下三道蜿蜒的指跡。

經過實驗樓時,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似乎在樓下說著什麽,溫諒眼力很好,幾乎能清晰的看到顧文遠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點憤怒的咆哮,紀蘇隻是靜靜的站著,柔美的臉上滿是無奈。

溫諒沒有停留,也沒興趣知道兩人間發生了什麽事,晃晃悠悠進了教室。

等任毅趕到,已經快上課了,溫諒笑著抱拳道:“秋水兄請了。”

任毅一臉沮喪,沒精打采的擺了擺手:“唐方沒了,蕭秋水也就沒了,以後請叫我夜夜秋雨孤燈下……”

溫諒傻眼了,夜夜秋雨孤燈下,恨滿天下碎心人,至於嗎?他斟酌一下用詞,先試探性的問:“孤燈,秋雨……孤燈兄請了!唐方做了什麽事,讓老兄如此悲痛欲絕?”前不久任毅自稱神州結義蕭秋水,唐方仍然被強行分配給紀蘇同學擔任。

“呸,唐方冰清玉潔,怎麽會傷我的心?關鍵是現在有人橫插一腳,我,我自然要夜夜秋雨了。”

溫諒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這小子知道顧文遠正追求紀蘇,被那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給嚇到了。不過顧文遠那家夥不是一直都表現的很有風度嗎?對紀蘇從來是彬彬有禮,怎麽現在開始糾纏不休,連任毅都知道了?

不過這些跟他無關,倒是許瑤那個丫頭這兩天一直不露麵,不會是被許複延關了禁閉吧?

悠閑的日子持續了一周左右,在這期間,溫諒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從來都是好學生的紀蘇從三天前開始,先是早上遲到,然後下午沒放學就不見了人影,今天竟然上了兩節課人還沒來。

這事要擱在他溫諒身上,那是常態,可對紀蘇來講,就是絕對反常。

第二節課後是例行做操的時間,因為下雨臨時取消,溫諒嫌屋裏太悶,走出教室站在二樓欄杆的拐彎處朝下望。這座2層的博學樓是高一的教學樓,二樓是一到四班,一樓是五到八班,對麵是行知樓,也有八個班級。一到下課的時間,就會見到欄杆處黑壓壓的一排人,三五成群聊天打屁。偶爾有人衝下麵吐口吐沫,立刻被一樓的同學大聲鄙視,到了熱鬧處,甚至有二三十人一起大喊:你上來!你下來!直至老師出來製止才肯罷休。

這隻是無聊又寂寞的高中生涯裏最常見的一種宣泄方式,有時還能看到花喜鵲驅趕著脖子上掛著牌子的同學,排成隊列踢著正步在校園裏遊行。牌子上寫著踢正步的理由,一般有三種主要成分,一是遲到早退,二是曠課逃學,三是抽煙打架,偶爾有大神級別的人物出現,會在牌子上麵寫著衣冠不整(拖鞋短褲背心進教室)、道德敗壞(一般指早戀)、砸教務處玻璃(這個經常出現)等理由,然後樓上樓下圍觀的同學都會報以雷鳴般的掌聲,像歡迎英雄般歡迎這些遊行者。

在溫諒前世的記憶裏,曾經有位同學在七天內因為五種不同的理由,被遊行了三次,人贈外號“十五的月亮”,響徹一時。此後二十餘年間,再無人破此記錄!

想起往事,溫諒的神情有幾分恍惚。天空正下著大雨,沿著屋簷拉出一條條銀色的水線,砸在樓下的青石小道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放眼望去盡是霧蒙蒙的一片,給整座校園平添了幾分仙氣。

突然一個窈窕的身影從大雨中跑了過來,風將天青色的雨傘吹的東倒西歪,每一腳踩在地上,都能濺起一連串的水花,從高處看去,如同一朵朵睡蓮在她身後綻放,留下一地迤邐的痕跡。

是紀蘇,她還是來的晚了。

濕了半邊衣服的紀蘇看上去有點狼狽,坐在後麵的溫諒偶爾看過去,就會發現她呆呆的坐在那裏,桌麵上的課本許久沒有翻動一次。孟珂緊挨著她,不時的低聲說些什麽,臉上安慰之意一覽無遺。

溫諒心中平靜,自不會多事去問什麽,中午放學吃過飯,經過實驗樓時突然發現許瑤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正往樓上走去。實驗樓高五層,有一個旋轉走廊可以直接從一樓走到五樓天台,站在上麵整個學校的風景盡收眼底,是青一中五大聖地之一。跟走豪放粗狂路線的打架聖地小操場不同,來這裏的,都是傷春悲秋的文藝女青年,苦戀無果的傷心斷腸人,臨風壯誌的才子,憑高吊古的騷客,不管是心情鬱結,還是誌得意滿,來這裏靜立片刻,就會覺悟到世事皆浮雲,人生盡飄萍的真諦。

不過許瑤怎麽都不像這四種人之一,按溫諒對她的理解,就算要找地方排遣鬱悶,也應該去小操場找人打一架才對啊。

溫諒想了想,從口袋摸出一個硬幣,心中默念:正麵就尾隨,反麵就偷窺,立起來的話回去睡覺。

拋起,落下,正!

天意如此,溫諒心安理得的尾隨而去。

許瑤最近頗有點煩躁,快十天沒見到溫諒,有點想念,又有點害怕,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今天經過實驗樓時,想起青一中五大聖地的傳說,心中一動就想上去瞧瞧。沿著旋轉樓梯來到五樓,正要推開緊閉的小鐵門,突然聽到外麵天台上傳來一個女孩悲泣的聲音:

“顧文遠,求求你,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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