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慘死

劉櫻感到身體一陣難受,那是血即將被吸幹的痛。慢慢地,那痛越來越厲害,她狠狠地把左手往棺槨上敲,可是沒用,很快她便沒有力氣再動,痛得隻能拚命地尖叫,在地上打滾,或者狠狠地撞向棺槨和牆。那種痛,痛到了骨髓裏麵,痛得要崩潰,她聽到了自己的淒厲的尖叫聲,在還有意識的最後一刻,扭頭看向張老板,見他一臉癡迷,正專注地看著自己手腕處的黑匣子,對自己的尖叫及慘狀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接著,劉櫻失去了意識,或者說,她失去了清醒,陷入了癲狂。被疼痛控製的她竭力地尖叫著,撞擊著,那是一種絞痛,仿佛把自己放進絞肉機狠狠地絞動的痛,她恨不能馬上就死去……

人類的身體有一種自我保護機能,痛得狠了,會用暈迷過去來保護身體。但是此刻被黑匣子吸附著吸血的劉櫻,身體上失去了這種機能。所有的痛她都能感受到,她的身體、她的心理、她的大腦,乃至她的靈魂,都傳遞著一種感覺,那就是:“痛!”

耗子等人聽著劉櫻的慘叫,臉上都露出了些惻然。可是那惻然轉眼就消失,仍舊是擺好姿勢,對著小周。以防小周突然發難,過來搶奪黑匣子。

小周似乎沒有聽到劉櫻的求救及慘叫,也沒有看到耗子他們的防備。他的手機早就收起來了,此時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低著頭。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但其實隻是一瞬。也不見那黑匣子有多大,但就幾秒鍾,它就把劉櫻從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吸成了一具幹癟的皮囊,連肉及骨頭都消失了。

這慘狀實在是平生罕見,饒是耗子等人膽子是一等一的大,這時也不免變了臉色,其中有幾個怕得厲害的,鐵青著臉,跌坐在地上,還有的人雖然沒有腿軟得跌倒,可雙腿也一直抖著,整個人如同震動狀態下的手機。

黑匣子吸夠了血,便慢慢消失了,裏麵一塊兩指見方的黑色玉版上麵,放著一顆黑色的丹藥。

張老板大喜,忙伸手去搶了那丹藥扔進嘴裏,隻聽得“啪”的一聲,當丹藥離開玉版,那黑色的玉版就掉在了地上。

就在張老板咽下丹藥時,變象陡生——

轟隆隆——地動山搖,陣陣巨響傳來,墓室開始倒塌。

張老板想撿起那塊黑色的玉版,他伸手過去,觸手冰涼,想拿起來時,卻覺那小小的玉版奇重無比,仿佛本身是長在地上似的,任他用盡全身力氣,玉版也紋絲不動。

這時,墓室倒塌得越來越厲害,張老板放棄了玉版,跟著耗子等人往來路跑去,大家被震得東倒西歪,一時哀嚎聲四起,慌亂中有的人還誤入那方格的木板陷阱,隻聽到尖叫一聲便不見了人。

一直在旁觀的小周,走到那放丹藥的黑色玉版前,想伸手去撿起玉版,但又想到了什麽,長歎一聲收回手,轉身離開側室。劉櫻被活活痛死之後,靈魂離開肉體,便要飄起來。可是之前深入靈魂的疼痛感實在太強烈了,即使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墓室的坍塌已經停止,她仍然覺得痛得顫抖,根本無力飄起來。

又過了好久,劉櫻的靈魂慢慢飄起來,飄到那被泥石埋得隻能看見一角的皮囊旁邊,那就是自己了,壓在泥沙下麵的皮囊,骨頭及肉體都消失了,隻剩下一具皮囊。看著看著,她心中湧起深沉的恨意。她想起言笑晏晏的張老板,待人親厚的張老板,他說:“我隻是要一點兒你的血。”最後,他把自己所有的鮮血乃至骨肉都要走了,讓自己受盡痛楚。可笑自己,之前還把他當好人。

劉櫻在棺槨飄來飄去,那深入靈魂的疼痛似乎還在。她喃喃地對自己說:“我都記著你們,我會找到你們的。”這些人,在自己被張老板害的時候,都袖手旁觀,或者其實他們都參與其中,他們都是一夥的!合謀騙害了自己!

人們都說客死異鄉的人死後,都會沿著自己走過的路線重走一遍的。劉櫻的靈魂慢慢地飄出了墓室,飄到臨下墓外麵的營帳,在帳篷裏,兩個人正在打牌,不時地說幾句話。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外麵正是白天,豔陽高照。劉櫻的靈魂走在陽光裏,竟毫無異常。

劉櫻的靈魂繼續飄,飄到了那天晚上小周帶她去洗澡的小水潭旁邊,她記得小周,在她即將慘死的時候,他選擇了袖手旁觀。

“墓葬坑裏,慘不忍睹。”她仿佛又聽見了小周用冷峻的聲音說的這句話。是的,根本不能怪小周,他事先告訴過自己,甚至說過可以放自己走,是自己蠢,是自己傻,是自己不敢走,最終慘死!靈魂沒有眼淚的,劉櫻甚至無法流下悔恨的淚水。

接著劉櫻不受控製地往自己家的方向飄去,她飄過山川,飄過河流,飄過高速公路,飄回到自己讀大學的地方。她麻木地在a大附近遊**,她想去找石紫,可是飄到哪裏,根本不是她能控製得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櫻終於見到了石紫。

石紫躺在**,李旭在床邊擔憂地看著石紫。**的石紫眼睛紅腫,兩眼下麵均有一圈黑色。石紫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皺起來,看起來像做惡夢了。劉櫻飄到石紫上方,想伸手摸摸石紫,可是手穿過了石紫的臉。她根本無法碰到任何東西!

“不要——”石紫尖叫一聲,一下子驚醒過來。李旭連忙俯身過去半抱著石紫,用一隻手輕輕拍著石紫的背,嘴裏哄道:“不怕,不怕,你隻是做惡夢了。劉櫻不會有事的。”

石紫在李旭懷裏拚命地搖頭,哭著說:“可是距離上次她打電話給我報平安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如果她沒事,她怎麽可能會不聯係我?”她抬起哭得通紅的臉,“她知道我們會擔心她,所以每次出門都會提前告知,並且每天短信聯係的。現在過了這麽多天,她的手機根本打不通。”說完她又忍不住哭起來。

劉櫻在旁邊拚命地想對石紫說話,可是無論她怎麽吼,石紫都毫無反應。陰陽相隔曆來殘忍,即使看得到,也無法觸碰得到。喜怒哀樂,皆與彼此無關。

劉櫻一次一次地撲過去想去觸摸石紫,可是每次都穿過了石紫,穿過床鋪,狠狠地摔在地上。她想哭,想流淚,想大叫,可是靈魂狀態下的她,什麽都做不到。

劉櫻還不死心,她還想繼續嚐試,讓石紫知道自己的存在,讓石紫不要傷心。要知道,石紫平時可是個十分堅強的人啊,她很少哭,很少流眼淚。劉櫻問過她,為什麽很少哭,很少流眼淚,石紫總是笑著說:“我覺得很多困難都是可以解決的,困難解決了,還哭什麽呢?你當眼淚不要錢啊!”那時劉櫻就會假裝大怒:“你這是說我的眼淚不值錢了?”說到最後,總是扭打在一起。那些令人懷念的歲月啊,再也不會有了,她們已經陰陽兩隔!

就在劉櫻不死心一次一次地嚐試的時候,她又不受控製地飄起來了。不——劉櫻死命趴著地上,可是最終還是身不由己地飄起來。

她其實是最想回家的,可是看到石紫之後,她又不敢回家了。她不敢麵對自己的父母,她怕看到他們蒼老的麵容上添上絕望,她怕他們受不住打擊而病倒,她怕從此之後再也看不到他們臉上的笑容。可是無論劉櫻怎麽怕,她還是飄走了。

令劉櫻意外的是,她沒有飄回家,而是飄到自己之前租住的那個房子裏。到達房門口的時候,她聽到了裏麵哀哀的哭泣。劉櫻仿佛感到了什麽,死命地撲向地下,用手撐著房子,可是無論她怎麽不想,最終她還是進了房間,看到了雙目紅腫、淚流滿麵的父母。

劉櫻自認為這一輩子從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一連串的厄運和災難卻要降臨在自己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