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一直在等(二)文 / 殷無射專欄
67、一直在等(二)?
吻落在唇上,很涼,殷朝暮卻覺得自己就要燒起來。顧疏眼中有一團被墨染透的漆黑,環著他的手臂也下了死力氣,偏偏那個吻雖然狠,卻並不狂躁。唇舌探進來的感覺,還是很輕柔。?
殷朝暮莫名心悸,顧疏越是瘋狂越是冷靜的性格,讓他有種難以把握的失控感,完全不知道這人下一步,會做出什麽事來。?
手臂像一條燒紅的鐵,紋絲不動勒在他胸口,越嵌越緊,殷朝暮疼得難受。顧疏整個人狀態都不對,好像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感受,隻輕輕笑著,以一種出乎意料的耐心接吻。?
唇上的溫柔與胸口的痛苦,好像冰火同時熬煎。汗滴墜落,唇舌貼合與撕開的動作極慢,像是最溫柔的情人在吻一件會融化的寶貝——舍不得一絲一毫怠慢。?
“暮生,乖,忍一忍就過去。我告訴你什麽才是最痛苦。記不記得那次九院聯賽?我一直等,你都不來。”低喃私語,一句話在唇舌間時而消隱,似乎就連說話這點空隙,顧疏都舍不得離開那唇瓣。?
“好,那不算什麽,接著,你害死了我母親,你猜,我當時有多痛?我剛剛想帶你去看看她,最可笑的是,我以為你們會相處的很好……我還以為,我們能成為一家人。”?
殷朝暮被勒的頭暈眼花,顧疏放開他的唇,一路貼著肌膚轉向下,溫熱的鼻息噴在脖頸一側。?
“可是顯然我低估了你,你厲害。當時手廢了不能再畫畫,我還安慰自己說:沒什麽,反正你沒事,那就很好了……但是你幹了什麽呢?”?
顧疏埋下頭又靠近了點,輕輕觸碰他的耳後那一小片肌膚,發絲落在他的耳蝸裏,癢的很。?
“我……”殷朝暮定定神,顧疏“噓”了一聲,騰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別說話,不要說話。好好想一想,你當初為什麽把我扔在原地,跟顧禺走。”?
“我對自己說:你一定有苦衷。可是呢?為什麽整整四年,你都沒有找過我!是不是顧禺來了,你就想擺脫我、想扔了我!”?
“我沒有!”殷朝暮終於忍不住,狠狠一偏頭,被人這樣禁錮著玩弄讓他有極強烈的屈辱感。他還想說話,側頸忽然被人咬住,身體一僵,頓在那裏不敢動彈。?
顧疏咬的地方,離大動脈很近,而且他那股不正常的樣子,就像要撕咬下一塊血肉吞下去,前所未有的危險感讓他本能地選擇先按兵不動。?
牙齒在脖子上磨挲,一用力就嵌進皮肉,尖利的齒鋒穿破皮表時細碎的聲音,殷朝暮恍惚中都似乎聽到——並不覺得很疼,溫熱的**湧出,濃重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裏。?
“知道麽?”顧疏終於鬆口,湊在他耳邊,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說:“母螳螂會在□中一口咬掉公螳螂的腦袋,用牙齒碾碎嚼爛,然後一口一口吞下肚子去。”冰涼的手指撫上他的臉,指尖微曲,從上滑下:“你已經拋下我一次了,這一次,又想扔下我去找顧禺?這怎麽可以呢……”?
殷朝暮忽然笑出聲來:“顧疏,我怎麽覺得你這樣,不像是死心呢?反倒是……愛到不行。你說是嗎?”?
顧疏點點頭,竟然毫不避諱:是啊,我就是愛你。早該知道隻要給你猶豫的機會,那就玩兒完。把你吃進肚子裏才是最好的辦法!”?
“吃掉你,你就再沒辦法扔下我了。”顧疏認真地看著他,嘴角還帶著血珠兒:“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他可以等下去,也可以忍下去,但他受不了殷朝暮那種風輕雲淡,似乎連從前初見時眼中的憎恨厭惡都快要消失的表情。他從來想不到這四年,等來的不是殷朝暮的回心轉意,反而是那人徹底平靜的疏離。尤其顧禺與殷朝暮之間那種別人根本插不進去的默契與自然,讓他有強烈預感:再不做點什麽,他真的會失去這個人……?
顧疏一把將他摁在門上,低下頭不管不顧地隔著衣服就啃咬起來,撕扯伴著血液腥氣,狠狠繳住那一雙手。殷朝暮越掙紮他越是用力,猶如一頭被逼到角落的困獸,守著自己就要被人奪走的寶貝。明明根本沒希望搶回來,還是嘴巴死死咬著、爪子死死護著,咬的滿嘴是血,不碎不歸。?
“瘋子!瘋子……”?
殷朝暮扯住他的頭發死命往外推,顧疏被他抓得生痛,但他鐵了心,麵無表情轉臉用嘴去咬殷朝暮推他的手臂。舌頭一寸寸撫過,衣袖在摩擦中被扯破,扣子一顆顆崩了線,散在地上,發出清冽的聲音。外衣一敞開,便撤了最後一層防禦,顧疏霍地捏上他尖尖的下巴,堵上那兩片淡色的唇,另一隻手堅定地探到襯衫下擺一把從褲子裏拽出。?
殷朝暮急得燒紅了眼角,殊死掙紮起來,但緊接著他就清醒過來——現在抱著他、吻著他、讓他痛的人是顧疏!是他曾經覺得愧疚的顧疏!是四年前為了他廢掉一隻手之後、就被他扔下的顧疏!是他猶豫了很久很久、甚至決定放手的那個人!?
也是他愛到甚至能放棄尊嚴的那個人……?
推拒的手漸漸鬆了勁道,殷朝暮有些自暴自棄的想,躲什麽呢?裝什麽呢?自欺欺人什麽呢?其實你明明就想抱他、想吻他、想和他在一起的。?
他怔怔地將手臂改推為摟,環上顧疏的肩。?
閉眼,舌尖嚐試著回應。一切就像四年前地下酒吧裏的下午。就好像,相擁的兩人誰都沒有改變。?
沒有遺憾與誤會,也沒有姚恩林和顧禺,他們隻有彼此。?
兩人都沉迷,仿佛喝下幾年前發酵的美酒,光影交錯、思維混亂,影像在跳躍。那是一切都還沒有改變的那個下午。?
然而卻又不同,那一年是兩人的初戀,吻與擁抱都帶著太多夾雜橫亙在前方的不確定,青澀、忐忑。而如今忘乎所以的兩人,卻都清醒地知道相擁的短暫,但誰都不肯先鬆開對方。?
察覺到殷朝暮態度的轉變與縱容,顧疏的身體一頓,隨即手臂收緊,更加不知疲倦地用舌仔細描摹身下人唇齒之間的牙齦,拚命糾纏那柔軟滑動的舌頭,貪婪地猶如沙漠旅人驟見泉水,不肯放過一點點津、液。嚐完還不夠,還要去舔去吮,直到呼吸困難,才肯稍稍罷休。?
光線都被顧疏擋住,他睜眼,靜靜看著咫尺間那雙闔起的眼,用盡所有的力氣讓自己記住這一刻,以便往後顧疏結了婚、他回了港,還能在某一年某一天想起來,曾經這樣親密過。?
夢太美,他終於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
顧疏摟得更緊了些,沉溺地與他接吻,一隻手伸進襯衫在他身上撫摸探索。?
殷朝暮兩輩子加起來,一共就和同性這樣狎昵越界過一次,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時隔四年,不習慣與自尊讓他下意識就要躲。可他看著顧疏,提醒自己正在親近的是顧疏,咬咬牙關再深深呼吸,忍住了沒有反抗。?
甚至還燒昏腦袋也探入顧疏的衣服裏、輕輕碰觸那胸膛。?
氣氛徹底失去控製,兩個人都不甘示弱地貼近對方、再近一點、再近……直到顧疏的動作突然僵住,殷朝暮才回過神。?
外衣早就被扔在一邊,他身上襯衫解了幾個扣子,歪歪斜斜敞了領口掛在身上,一隻溫暖的手正覆在他胸前。?
顧疏猛地離開他的唇,抬起頭,眼裏湧動著不可置信的震驚。?
殷朝暮對他微笑。?
胸口的手慢慢收攏,動作像慢動作回放,胸膛起伏間,他能感到從對方指尖傳來的一點點顫抖。顧疏看著他,眨眼都舍不得。?
殷朝暮笑得很淡,卻明朗幹淨。看著他,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四年前、那個站在美術樓外仰頭的少年——陽光傾灑滿身,美好的就像一個不可觸及的幻境。?
顧疏眼眶兒一點點變紅,漆黑不見底的瞳子裏映出巨大的震動。?
他小心翼翼低下頭,手掌抽出來,去解襯衫上最後那兩顆扣子。扣子並不緊,但不知是不是喝醉的原緣故,顧疏解了好半天,還在拉扯那扣子,最後解開的時候,好像完成了什麽艱巨的任務一樣,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你……”?
他一開口,聲音幹澀地好像火燒過一樣,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目光被死死抓在殷朝暮的胸口,移不動分毫。?
白皙的胸膛上,有一片紅色的印跡,是他之前打的那一拳。在心口的位置,有兩條細長的凹痕,匯聚處陷進了一個環形,那樣子就是一條項鏈被外力撞擊後,在皮膚上烙下的痕跡。?
而殷朝暮的胸前,正掛著一條白金鏈子——鏈子下端懸著銀戒:指環上鑲著一圈鑽石,但顧疏看見戒指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些鑽石其實是玻璃。?
隻因他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隻是保存的不像這個那樣亮、那樣新。?
他沉默地把手指伸進去,戒指還帶著主人的體溫,非常舒服。指尖觸到的,是一個顧字——?
“你還留著……”?
殷朝暮點頭,盡量讓聲音不露端倪:“嗯……一直戴了四年。”他又繼續笑,笑容恍惚:“你別多想,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沒想其它的,就想著,當個紀念也好。”?
顧疏低著頭,看不到是什麽表情。他慢慢俯□子,就像藏民朝拜布達拉宮那樣,以一種虔誠的姿態低頭去吻他胸上被戒指刻下的紅痕。?
溫熱的唇觸上那一瞬間,殷朝暮感覺到自己胸口上落下一滴淚,燙得他心口整個都抽成一團,生疼生疼。?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想跟顧疏說他四年來的想念;想跟他說我已經原諒你了,你也原諒我,我們在一起吧;想說……我愛你。?
可是抱著顧疏,看顧疏像個委屈的孩子,放下了那些強硬、那些鎮定、那些不動聲色、那些偽裝與算計、自持與忍耐,被他抱在懷裏;感受到胸膛上纏綿的吻與心口上落下的那一滴淚,他就什麽話也不想說了。?
就這麽抱著就好,安安靜靜,不用說任何話打破這種溫柔——顧疏吻中那份珍之重之、視若珍寶的溫柔。?
於是他張了張嘴,輕輕的歌聲回**在公寓中——?
是否這樣愛過呢忘了問值不值得?
是否這樣銘刻呢照片褪卻後模糊的顏色?
微笑就要定格結局出乎了預測?
從來誓言最易摧折?
城池顛破不過如同虛設?
……?
聲音空茫中帶了絕不回頭的堅定。殷朝暮微笑著,眼前是殷夫人失望的臉色、顧禺吻他額頭時認真的表情、陸維擋在他身前搖搖欲墜卻不肯退後半步的背影、王冬晨站在他身邊唱歌時緊緊交握的雙手。?
這麽多人看著他、陪著他,顧疏勢必要站在對立,他又怎麽可能拋下這邊同顧疏站在一起呢??
所以就當這一刻是夢吧,希望能晚一點、再晚一點清醒。?
……?
我的堅持如凋零挽歌?
無人和?
……?
埋在他懷中的人直起身,看著他,兩人不用言語,有些話早在眼神交觸那一刻心知肚明。?
不同於殷朝暮的聲音那般柔和悠揚,顧疏的嗓音比較低沉,但非常清冽,就連唱《傾城》的片尾曲那種抒情調子,都帶著一種果決。他本身出演過主角張真袖,影片中張真袖為了帶走墨安的屍體,傾了一座城池。這首歌後半段那種不死不休的孤烈被他唱得如抽刀斷水,明知不可為仍百死無悔。?
是否這樣想念呢夜半驚起目含灼熱?
是否這樣執著呢四麵楚歌裏剩下的苦澀?
懸崖墜落仍不肯放過?
流光侵染是非對錯?
江山轉身間寥落就共我醉於此生此刻?
是夢又如何?
……?
顧疏唱完,平靜地開口,眼中已收起之前的脆弱與震驚:“暮生,今晚留下來吧,你知道的……我醉了,留下來陪我,我保證,什麽都不會做。”?
殷朝暮用指甲掐了下手心,顧疏繼續說:“不要擔心,我說過的話不會反悔。我不會讓你煩,你不喜歡,我就什麽都不做。”他眼睛抬起,漆黑的眼中,有些晶亮的光在閃爍,即使明知道他是故意,卻不忍拒絕。?
“暮生,留下來。”?
殷朝暮想不出反駁的話。於是顧疏抱起他,帶著這具略顯殘破的身體走向臥室。?
血跡在兩人身上,早已凝涸。?
他們倆愛的比那個深,不用糾結於誤會,之前兩人的別扭不是誤會,而是在撐著看誰先低頭,看誰先認輸。好吧,總之到這一章為之,就徹底沒有虐了。你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