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白發

空曠的禮堂中央,回‘**’著淒冷的腳步聲。彩排所用的道具被收拾好,用深紅‘色’的帷布蓋上,安靜、漆黑,空氣仿佛靜止了,沒有一絲風動,像一個禁閉幾十年的墓‘穴’。

許青鳥從禮堂後‘門’走進來,運起手心靈力,隨時防備鬼魂的攻擊。一步一步往舞台走去,突然,“砰”地一聲,後‘門’自動關閉,一陣散發腐臭味道的煙霧從觀眾席的座椅底下擴散而出,瞬間將整座禮堂湮沒。

腐臭味兒猛地灌入青鳥鼻腔,胃裏頓時翻江倒海,‘激’得她彎下腰來,手扶著座椅,指甲狠狠扣住椅背。她忍住嘔吐的**,敏銳地觀察四周,‘迷’霧之中什麽也看不清,隻能按照原先的印象,扶著椅背往前走。因為禮堂的地勢是後麵高、前麵低,同電影院類似,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前挪動。

突然,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麽軟綿綿的東西,許青鳥一頓,低頭一看,原來是鋪的地毯,著實虛驚一場。她繼續向前走,卻未注意到,就在她的腳步剛剛離開的那個階梯上,無數銀白‘色’的發絲正在蠕動,像一條條光滑的蠶蟲。

發絲向前蠕動,悄悄纏住許青鳥的小‘腿’,猛地將她提起,倒掛在半空中!

許青鳥感覺天地倒轉過來,小‘腿’被勒得難受,頭發倒垂下來,全身的血液急速湧向腦部,頭腦被腐臭的濃霧嗆得有些昏沉。但她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倒,對於鬼魂的攻擊,她早已有心理準備。鬼魂無法攻擊人類,但對她的攻擊還是可以做到的。

半空中的‘迷’霧比下麵稀薄了許多,她‘揉’了‘揉’眼睛,努力尋找那隻鬼魂的本體。隻見無數銀發禮堂中遊走,像是要把整座禮堂包裹進厚厚的銀絲繭中。所有銀發的‘波’動都圍繞著一個中心,許青鳥細細審查,發現了那個中心點正是舞台中央。

“魂、苦、榮、鬥、戮!”

紅光化為利劍,直刺舞台中心的那個‘陰’影。

“啊!”‘陰’影一聲慘叫。

下一瞬,所有銀絲全部收回舞台中心,許青鳥小‘腿’處的銀絲也‘抽’離,她“嘭”地一聲掉了下來,幸好摔在觀眾席的軟座椅上,隻是胳膊被硌得有些疼,沒有摔傷。

她從座椅上爬起來,發現濃霧也已消退,舞台中央,一個身著茱莉葉服裝的‘女’子正躺在舞台上,氣息奄奄。糟了,該不會是那一劍用力過猛,將這‘女’鬼殺了吧?

許青鳥連忙跑過去,卻沒敢太過靠近,隻是遠遠地問:“你沒事吧?”

那‘女’鬼沒有說話,隻是嚶嚶哭泣,越哭越傷心,越哭越絕望,好像這世上再無一絲陽光、再無一絲希望。

“你有什麽冤情,可以......”許青鳥剛要上前安慰,猛然發現這‘女’鬼眉心沒有血魂砂,連衝破血魂砂後的印痕也沒有!難道她不是鬼?如果她不是鬼,那自己方才說什麽冤情的話,還有使出的異能,豈不是漏了餡兒?

許青鳥立刻跑過去,將她扶起來,手中觸‘摸’到的皮膚既不暖也不冰涼,同一般的鬼魂很不相同。難道,她真的不是鬼,而是人?

“喂,同學,同學,你怎麽了?”許青鳥連聲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為今之計,隻能先裝糊塗了,若這‘女’生質問方才的事,她就當什麽也不知道。

“‘吻’我。”‘女’生喃喃地說。

“嗯?”許青鳥十分詫異。

“‘吻’我,羅密歐......”‘女’生淚如泉湧,“你一起喝幹了,不留下一滴給我嗎?我要‘吻’著你的嘴‘唇’,也許這上麵還留著一些毒液,可以讓我當作興奮劑服下而死去......”

這分明是《羅密歐與茱莉葉》最後一幕的台詞,隻是,前麵兩句並不是茱莉葉的台詞。

許青鳥還在思量著,卻感覺一雙細藕般的胳膊勾住了她的脖頸,緊接著,那沒有溫度的‘唇’便壓了上來。這‘女’生竟然‘吻’了她!

許青鳥立刻推開她,用力擦了擦嘴‘唇’,好詭異的‘女’生,這一切太不對勁了。等等,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麽,這‘女’生身體並不冰涼,卻像是沒有溫度的人。看相貌,很漂亮,透著絲絲仙氣,也不像是鬼魅,難道......她想到之前學校中的一些傳聞,深深地懷疑這個‘女’生的身份。

‘女’生癡‘迷’地撫‘摸’自己的‘唇’,溢出一個微笑,長長的黑發倏忽之間變得一片銀白。許青鳥紫眸微眯,這‘女’生就算不是鬼魂,也定然與鬼魅有關,她立刻用紅光將‘女’生連同銀發一起捆住。

“羅密歐,你為何要綁縛著我?你不愛我了嗎,你真的不愛我了嗎?哦,羅密歐!”

“我不是羅密歐!”許青鳥蹲下來,耐心地詢問:“你叫什麽名字?”

“羅密歐,我是茱莉葉,你不認得我了嗎?”

“我是說,你演茱莉葉之前的名字。”

“哦,羅密歐,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當清晨的雨‘露’沾染玫瑰‘花’瓣的那一刻,我就是你的茱莉葉......”

許青鳥頓時感到很頭疼,這‘女’生這般癡情不已的模樣,實在無法溝通。難道是演茱莉葉演到瘋魔了?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她從戲裏走出來?對,如果把這出戲演完,或許會有用。

方才這‘女’生已經念到了最後一幕的台詞,許青鳥立刻將剩下的台詞全部念出來,一直到最後一句親王的台詞:“古往今來多少離合悲歡,誰曾見這樣的哀怨辛酸!”

此句剛一落音,隻見‘女’生的銀發消盡,淚痕亦消,怔怔地望著周身的舞台還有台下的觀眾席:“這......這是哪兒?”

許青鳥見她終於清醒了,便道:“這裏是京都大學的大禮堂,你剛才在演《羅密歐與茱莉葉》,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記得......老師呢?老師在看麽?我,演得怎麽樣,漂不漂亮,好不好?”

“老師?”

“對,關老師,關老師最喜歡我演茱莉葉了,他說我演得最好、最傳神,他還說要來看我演出......他在哪兒?他在哪兒?”‘女’生站起身,四處張望,“關老師,你出來啊,你別生氣,我會演好的,我真的會演好的......不,你沒有來,你不會來了......”

“京都大學已經二十年沒有演過《羅密歐與茱莉葉》了,你......應該是死了很久。”許青鳥思量片刻,決定說出自己的推測,“如果我猜的沒有錯,你的名字,是叫梅若君?”

‘女’生微微驚詫:“你認識我?你是誰,為什麽說我已經死了?”

“如果你確實是梅若君,那我我可以告訴你,你確實已經死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跟我來。”

許青鳥款步走出大禮堂,來到校圖書館,這裏的校史閣裏記錄了所有京都大學學生的畢業紀念冊,每一冊裏都會‘交’代某屆某係某班某學生從大一至大四畢業的大事件。

許青鳥打開二十年前音樂係的紀念冊,一頁一頁地翻看,嘴裏小聲道:“這些照片裏的人,你應當再熟悉不過了吧?”若是有人從此處走過,定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但她身後那個身影身子微微一顫。

梅若君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出現在畢業紀念冊中的最後一頁,那旁邊記錄了她曾經參演的話劇,還有最後一句:大三上學期,卒。

一個“卒”字將她徹底打入深淵,梅若君眼前一黑,恍然記起當初發生的事情。身為學生,愛上了自己的老師,然後被無情地拒絕。雖然紀念冊中沒有說明她死亡的原因,但她清楚地記得,她用那把刀子,‘插’進了自己的心髒!

梅若君慘白的‘唇’一張一合,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那把刀子還殘留在那裏,殷紅的血一點一點滲出來,染紅了美麗的衣襟。她悲哀地望著觀眾席,期待的那個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重複著同樣的故事,等到容顏已老,等到發絲盡白,在無限的無望的循環中,期待著他出現的那一刻。

許青鳥道:“京都大學中有一個傳說,說是二十年來沒有一個話劇社敢演《羅密歐與茱莉葉》這出經典話劇。十年前有個話劇社不信邪,排演了,結果‘女’主角摔下舞台,腦出血險些死亡。今天下午,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我想,應該是你做的吧?”

“茱莉葉是我!我才是茱莉葉,沒有人可以取代我!”梅若君銀發翻騰,原本細嫩的肌膚出現道道裂痕。

“你先別‘激’動,梅若君,我並沒有阻止你的意思,”許青鳥說,“方才看了你的表演,我可以肯定,沒有人比得上你的演技,更沒有能夠取代你。但是,你甘心永生永世做一個孤魂野鬼嗎?”

銀發緩緩蠕動,纏住許青鳥的脖頸,梅若君‘陰’冷地道:“你究竟是誰,你想做什麽?”

許青鳥微微一笑,對脖頸上纏繞的銀發不以為意:“讓咱們來談一筆‘交’易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