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與此同時,HM總裁辦公室。
舒慕脫下沾滿酒氣香水的西裝,隨手扔在皮質沙發扶手中央。晚宴過後,他獨自回到這裏,剛走出電梯,就發現自己的心腹已經等在外麵。
他擺擺手,越過心腹,徑直往總裁辦公室走去。心腹心領神會,跟在後麵。直到進了門,確定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才開口道:“如您所料,二少派人將黎錦帶走了。”
舒慕拉開衣櫃,櫃頂一排頂燈同時亮起,將他的臉色映得蒼白疲憊。他合了合眼睛,撥動其中的衣物,道:“何二呢?”
“正趕往第六倉庫。”房間裏隻點著牆角一盞夜燈,光線微弱,待舒慕將衣櫃關閉後,室內更顯昏暗,心腹站在暗處,竟完全隱沒了身影,“二少叫人撞翻了駱飛的車。”
舒慕眼神一閃,不禁笑道:“駱飛怎麽樣?死了嗎?”
“不知道,但是李家跟蔣家的人都到了,已經將他送往醫院。”
“嗬,何二啊……真是神仙都救不了他。”舒慕取過水杯,冰涼的純淨水順著喉嚨滑下去,讓他微醺的神智也跟著清醒不少,“你剛剛說,李家的人也趕到了。那李奕衡……差不多也在回國的路上了吧。”
“是。”心腹打量著舒慕的臉色,“要按原計劃進行嗎?”
“當然。”舒慕笑道,“今天的李奕衡,已經不是之前的李奕衡了。現在不管是誰,想動他的人,已經不是道個歉就能解決的了。可憐何二還是看不清楚,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碰李奕衡的底線。李奕衡不滅了他滅了誰?”
“可是一旦李先生拿二少開刀,那何氏……”心腹惴惴。
“不會。”舒慕道,“有利用價值,他是何氏的二少,損害到何氏的利益,他就不再是何氏的二少了。何氏那群老家夥老眼昏花,為了自己那點雞毛蒜皮的小得失能自斷臂膀,聯合起來把何悅軒趕走,你還指望關鍵時刻,他們會維護這個到處惹事的二少?我可不是何悅軒,會處處護著他,況且……”
自柯遠死後開始,舒慕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為達成今日的局麵——利用李氏與何氏對峙,自己從中得利,並借李奕衡的手除掉何二。日後,自己再打著為何二報仇的旗號,堂堂正正將何氏黑道白道勢力一起接收。
“隻是……”心腹擔憂道,“黎錦怎麽辦?”
黎錦?
舒慕轉過頭,眺望著不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
他一向自信,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絕無漏洞。
直到他發現,黎錦與柯遠之間驚人的相似。
他已經記不清多少夜裏,當自己從夢中驚醒時,耳畔回響著的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回應。
“柯遠?”
“在,我在這裏。”
循環往複,以至於這個從未被他考慮進計劃中的小角色,變成如今,讓他最舉棋不定的部分。
“黎錦就隻能……”突然,舒慕渾身一凜,大聲道,“誰!”
緊閉的木門微微作響,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門外,竟在片刻的死寂後,響起了一點細微至不可察覺的腳步聲。
緊接著,門把手被按動下去,有人走了進來。
“小靜。”舒慕打開頂燈,刺眼的燈光下,秘書小姐的臉慘白震驚。她一步步向舒慕走來,卻在距離舒慕還有幾步的時候,呆滯地停下了腳步。
“你讓我幫你。”淩靜說,“你說你是想為柯經理報仇。可是舒慕,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在給他報仇嗎?”
“我是。”落地窗前,舒慕的身影偏執而危險。在他身後,整個城市的黑夜正在徐徐擴張。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不過是打著報仇的名義,為自己謀利而已。擁有了何氏,你會繼續對李先生下手,等到把李氏納入囊中,你又會有別的目標。說白了,柯經理活著的時候,你就能算計得他一無所有,如今他死了,你怎麽可能好心為他報仇?你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淩靜冷笑著轉身,“我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你。”
“你要去哪兒!”舒慕叫住她。
“我要去哪兒不用你管。”淩靜頭也不回,“既然你不肯為柯經理報仇,那我就自己來。”
說著,她拉開辦公室的門,頭也不回地向外衝去。
“攔住她!”舒慕一聲令下,牆角的心腹仿佛早已就緒般猛地彈出,將秘書小姐死死按在了牆上。
“舒慕,放開我!”淩靜瘋了一樣大叫,“你不做的事,難道還攔著我做嗎!”
舒慕沒有理會她歇斯底裏的大叫,即便他們相識至如今,足足有四五年光景,即便在他印象中,秘書小姐再如何失態,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瘋狂。他隻是從辦公桌最下麵的抽屜裏取出一捆膠帶遞給心腹,淡淡道:“處理好。”
然後他出了門。
柯遠的辦公室就在隔壁。
他推開門,沒有開燈,默默走了進去。對麵樓的燈光映照進來,將裏麵的陳設照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柯遠曾用過的椅子前,坐了下去。像以前很多次一樣,將雙腿交疊,翹到桌子上,掏出一支煙,點燃。
在柯遠還活著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這樣鳩占鵲巢,將柯遠趕到一旁的沙發上辦公,而自己翹著腿,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欣賞柯遠為了合同的某個細節皺眉的模樣。
他愛這個人,他那時候就知道,他愛慘了他。
可是他說不出,也不願講。於是白白錯過那麽多朝夕相處的時光,提前迎來他的死亡。
舒慕覺得,淩靜說的是對的。
柯遠生前,他算計他,死後,他也在利用他的死做文章。他是痛苦過的,隻是斯人已逝,悲痛無濟於事。
他強迫自己在有限的悲痛後盡快接受現實,讓一切為他所用。他告訴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柯遠報仇。可是在柯遠心裏,究竟是恨那個讓他慘死的真凶多一點,還是恨自己這個所謂的“愛人”多一些呢?
說到底,從頭至尾,他所做的一切,竟沒有一件是為了柯遠。
一支煙的時間,五分鍾?十分鍾?自火星亮起,至煙霧散盡,也不過這樣短暫的片刻而已。
舒慕站起身,整理好皺了的襯衫,大步走出房間。
心腹已經處理好一切,正抱著舒慕的西裝等在外麵。
“捆住了她的手腳,也堵住了嘴。”心腹跟上舒慕的步伐,“但是舒先生,我們剛剛的話她一定聽到了,我建議您還是……”
“別傷害她。”舒慕頭也不回,可每一個字卻像被凍過一樣,生硬地砸過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為難她。”
心腹愣了一下,隻好作罷:“是。舒先生,那您現在要去哪裏?”
“我要去……”舒慕咬住牙齒,“見見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