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想了很久,後來某一天忽然頓悟,因為他笑太多。
本來是適合扮深沉玩性感的一張臉,一笑全浪費。深邃的眸,性感的唇,笑起來全都彎曲曲,看起來不像天邊追逐不到的那顆星,倒像隔壁那個舉著花灑澆花,在陽光下問你早上好的鄰家大哥哥。
可惜可惜。
瞧人家舒慕,沉浸娛樂圈十年,愣是把一張娃娃臉修煉出冰雪王子神功,笑也好不笑也好,永遠不遠不近地勾著你,叫你心裏癢癢,忍不住就要捧著他追著他,卻怎麽都觸不到。
但無論如何,後來是後來,現在是現在。
現在的柯遠被傻大個壓著,那人微微睜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帶著淡淡煙草香味的氣息灼熱地噴在自己臉頰,更惹人犯罪的是,他單膝屈起,毫無自覺地插在柯遠**,隨著呼吸的起伏,甚至有一點微微的抖動。
柯遠是GAY,不用多,這樣的姿勢再多十秒鍾,他就要硬了。
“吧嗒。”
天太熱,一滴汗順著傻大個的鬢角滑啊滑,滑過臉頰鼻尖,猛地掉落柯遠眉間。
柯遠如夢初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中透出三分輕鬆:“好,我不叫家政,不過,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起來?”
傻大個“哦”了一聲,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單手支撐著身子,坐到一旁,訕笑:“平時太忙了,晚上回來又累又困,隻想睡覺,所以沒時間收。”
“沒事,也有我的責任。”所以說漂亮臉蛋是萬能武器,剛剛柯遠還對他滿肚子嫌棄,現在已經自覺軟下來,“掃帚在哪裏?趁著天還沒黑,收拾一下吧。”
傻大個立即行動,從門口翻出沒剩幾根毛的掃帚,一通亂揮。柯遠遠遠看著,覺得他不像掃地,倒像在霍格沃茨上飛行課,手掌裏的魁地奇失去控製。
“停停停!”因為臉蛋產生的那點好感瞬間消失殆盡,柯遠衝過去奪下他手裏的掃帚,趕人,“我自己來,你一邊呆著去。”
掃帚揮了兩下,驚覺身邊氣壓越來越不對勁,他抬起頭——傻大個扁著嘴,一臉“被嫌棄了好傷心”的表情。
柯遠投降:“那個……我肚子有點餓,你會不會做吃的?做點吃的給我好不好?”
傻大個點頭如搗蒜:“會會會,我最拿手小炒肉,我做給你吃!”
說完一頭鑽進廚房。
柯遠心頭浮現不祥的預感,跟著鑽進廚房。果然,鍋邊掛著厚厚一層油,碗邊滑得捏不住,說不清多久沒仔細刷過。
“你!”柯遠指著鍋碗瓢盆發號施令,“把這些東西全部刷一遍……不,刷兩遍!用洗潔精,仔細刷!”
說完一眼都不想多看,重新回到臥室。
當年舒慕還沒走紅,兩人也曾一起租住小公寓,請不起保潔,一切自己動手,故而練出柯遠一身好本領媲美月薪一萬塊的頂尖家政。不過他今天倒是不急,拿著抹布這裏擦擦那裏抹抹,偶爾拉開抽屜仔細觀察一番,翻東西一般。
不錯,的確是在翻東西。
剛剛李奕衡的問題提醒了他。
當前最重要的問題不是弄明白自己的車禍到底有沒有內情,而是——
自己是誰。
他如今對自己,對傻大個一無所知,總不能貿然去問傻大個他姓甚名誰,否則還不被當神經病。不過好在這房間是兩人合住,蛛絲馬跡總有點,拚拚湊湊,也能拚湊出一個人。
這樣邊打掃邊找,還真被他找到。
床頭櫃抽屜最裏麵有一個餅幹盒子,打開最上麵並排擺著兩個身份證。左邊那個,抿著嘴唇瞪著眼,白瞎一副好相貌,正是如今的自己。
黎錦,23歲,東部小城生人。
再看右邊那個,蠢頭蠢腦,嘴角上揚,仿似剛想笑又被人嗬斥不許,於是硬生生將個燦爛微笑憋回腹中。
駱飛,19歲,金牛座,K城人,正是傻大個。
柯遠默不作聲抬起頭,掃了一眼那個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原來叫駱飛。
身份證下麵是一些**單據,何時何地買了衣服,何時何地交了水電費,一應票據都保存下來,整整齊齊疊在裏麵。柯遠一張張看過來,連連感歎真是年輕人的花錢方式。
月初發薪水時買衣服置行頭,將自己打扮得像花蝴蝶,連飯館都多下幾次,月末卻求爹爹告奶奶,做菜恨不得隻滴一滴油,肉末都不要見。
不過柯遠耐著性子蹲在這裏翻盒子,又不是想看這些沒意思的東西。
他繼續翻,盒子被掏空,竟然隻剩下了一張紙,卡在盒子最下麵。
比起**單據,這張紙略為厚實,對折成四層,隱約透出些印泥的淡紅色。
柯遠眉頭微蹙,將這張紙取了出來。
是一張演出合同。
合同僅一頁紙長短,寫明他與駱飛參演某食品廣告,最下麵,認認真真簽著黎錦與駱飛的大名。
這樣的合同他見得多了,廣告公司預算少,多半會從三流經紀公司、藝術院校,甚至街邊拉人,反正隻要臉蛋好看,又不需要多少演技。簽下的合同也簡單敷衍,當場演完當場付錢。有些靠此為生的串場演員出門就把合同撕掉,銀貨兩訖的買賣,出了片場,誰還在乎?
難為這傻子竟然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
柯遠捏著這張合同,不知該笑該歎。
想當年,這樣的露臉機會,給舒慕他都不屑一顧。
不過也不奇怪,自從自己豁出去跟李奕衡上床,舒慕上位的速度就坐了火箭般往上竄,還沒來得及吃這樣的苦就已經大紅大紫。
舒慕啊舒慕,老子當年豁出去捧紅你,到頭來竟被你一腳踢開,踢到這裏給人當不入流廣告陪襯。
丟人丟回姥姥家。
柯遠長籲短歎,指間的合同隨他情緒起伏,呈不規則狀變形,眼看就要被揉成團。忽然,身邊掠過一陣疾風,某人一個箭步衝過來,猛地從他手裏抽出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