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冰舞(上)
當歐陽聿修和埃裏維斯趕到擊劍俱樂部的時候,全場鴉雀無聲。唯有電子記分牌上,鮮紅的數字——15:8.
白幻幽藏在防護麵罩中的臉,很平靜,唯有微微彎起的唇角,帶著些許嘲諷和厭煩。她的持劍臂手心向上伸平,劍尖分別指向裁判、菲奧娜以及旁觀的人群,然後屈肘垂直舉劍依次表示致敬。
對奧比托而言,他所看到的白幻幽一直都是溫婉且優雅,完美的讓人挑不出毛病,深深地吸引著人的眼睛,讓人覺得她單純可愛,與眾不同。隻一眼,就能把她記住。
可現在,看著這樣不同於往日英姿勃勃的白幻幽,奧比托的心跳驟然加快。他知道,這是他越來越喜歡白幻幽的表現。這種東西瞬間滋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牢牢地在他的靈魂中盤了根,緊緊地纏繞住了他的靈魂,讓他如飲鳩毒。這種毒名為白幻幽,他對這個叫白幻幽的女人上了癮,越來越欲罷不能。
白幻幽微微勾起了唇角,她說道“還是那句話,我不能回應你的感情。所以,奧比托,我勸你還是不要把心放在我身上。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有,也給不起。”
“CYNTHIA,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菲奧娜憤怒地摘下麵罩,將其用力地扔在地上,然後歇斯底裏地尖叫了出來“CYNTHIA,三局兩勝,現在,我要和你比huā式溜冰。”“可以。”白幻幽摘下麵罩〖運〗動後本應帶著些許血色的臉,依舊蒼白,甚至透出淡淡的青光。這樣纖細柔弱的她,全然不像擊劍比賽時,那個陰險的、聰慧的、狡詐的劍手,等待對方犯錯,等待冷不防時,給對手一記迎頭痛擊毫不留情的,狠殘的直往對手的死穴刺。
“後麵就是冰場。現在正好活動開,至於比試的音樂”灰藍色的眼眸寫滿了張狂、不顧一切,菲奧娜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你不會要準備一天吧。”
“隻有你我兩個人,就不必抽簽了。”白幻幽優雅地脫掉皮手套,眼底透冷清冽“如果你能立刻準備好音樂,我不介意以逸待勞。”她的聲音很輕,唯有對麵的菲奧娜聽到。
然後菲奧娜就像炮仗一般,友的一聲,炸了。“我拿過全英青少年huā式溜冰女子組的銀牌,這局,我贏定了。”太**,不好:容易衝動很好:當敵人差點:做玩具,不錯。白幻幽輕輕搖動修長的手指,眯著眼睛笑了,神情妖孽的就宛若一隻銀狐,她閑閑地提醒道“不,那也是一比一。”砰!二踢腳的第二響,如約而至。
“這場決鬥的勝利者隻有我菲奧娜!”“我拭目以待。”嘴上說說的勝利從來就不算什麽,白幻幽無所謂地轉身,準備去更衣室更衣,這時,她才發覺,真正如約而至的,是她可敬的房東。
如果沒有地縫讓她鑽可不可以立刻抱頭鼠竄呢?白幻幽咬著唇倒退兩步,卻被菲奧娜硬拽到更衣室。天啊,她可不可以立刻瘋掉或是暈倒?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然站在冰場外,腳上穿著冰鞋連身上的簇新的舞衣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套好的。
“小姐,你剛才出了那麽多汗不要緊吧?”似乎有誰這樣問著。
白幻幽蹙起眉,茫然地看著身邊的工作人員,緩緩地搖搖頭。
“為什麽要決鬥?”身後似乎有人這樣問著。
白幻幽的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她遲疑地轉過鼻,臉上快速閃過一抹不確定的慌亂。他眨了下眼睛,低聲道“歐陽大哥,我對不起,………,我隻是……”
歐陽聿修冷色的墨眸下染著些熾意,他看著她蒼白的唇乾澀的動了動,耳邊縈繞著她怯懦軟弱的聲調。終是,將手中的羽絨服披上她的肩頭“你的音樂找好了麽?”
“我在想”白幻幽偷偷抹開那瞬間化在掌心的濕潤,想要捂著自己虛軟出汗的心口,卻又怕歐陽聿修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好吧,她必須承認,她的身體熱得難受,仿佛白血球和消炎的藥水在她的〖體〗內與病菌正在展開一場攻堅戰,以至於將她的大腦和理智完全燒糊了。
“看看這裏麵有沒有適合你的。”歐陽聿修將他的IPHONE遞過來。
白幻幽猶豫片刻,緩緩接過他的手機,瀏覽著上麵的曲目,某種微妙的色彩在她眼眸中隱約浮現。最終,她選了馬斯奈的《泰伊斯冥想曲》。然後,靜靜的坐在冰場邊,安靜的、沉默的傾聽著音樂,連冷眼旁觀似乎都不屑為之。
其實,菲奧娜的冰舞很美,張力十足,音樂結束前,她腳上稍一用力,起跳,在空中旋轉三周半,然後右腳穩穩地落冰,左腳在慣性作用下自然地在半空中劃…出半個圈。所有人為她的技術與優美的動作,鼓起掌來。
伴隨著掌聲,菲奧娜滑到幻幽前方,嗤地一聲停住,低笑出聲,但她眼底的寒意更盛,殺意彌漫。
“喂,就算現在向上帝禱告也沒用。”
白幻幽摘下耳機,將看上的羽絨服放在座椅上,嘴角輕揚,眉眼間帶著嫵媚且妖嬈的笑意走向冰場,熱身。這樣的笑,落在歐陽聿修眼中,遙遠卻又有幾分熟悉。
曾在哪裏見過?他默默思付著。
冰麵散婁出熟悉的冰冷氣息,冰刀劃過冰麵時發出熟悉的摩擦聲,白幻幽盡情地享受著在冰上馳騁的感覺。繞著場地一圈圈滑出優美的弧線,慢慢加快滑行的速度。
記憶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日子久了,原以為早已遺忘的東西,在多年以後驀然想起時,才發覺,仍是一層被蒙上灰霧的過去。
許許多多傷痛,早隨著時間的流逝,永不複返。唯有人事全非……,
多想,隻是更添一秣愕悵罷了。
滑了幾圈之後,也算是熟悉了腳下的冰場與冰刀,白幻幽在場地的〖中〗央停下,緩緩闔上雙眸,等待音樂響起。
全場陷於寂靜,所有人都在好奇,這一次,幻幽是否還能有如神助一般,贏過菲奧娜。
伴著哀婉柔緩的音樂,那聲音如涓涓溪流,靜靜流淌,流得很遠、
很遠。閉上眼睛,任由悠揚的樂聲牽引,讓心中的一切慢慢沉澱。
她開始輕盈的滑行,仿佛掠過水麵的燕子,感受著拂過臉龐和發絲的風帶著自己開始飛起來,猶若鳩鳥夜驚。輕輕撩撥著長發,露出了一張嫵媚絕色,妖嬈無比的麵孔。殷紅的唇,水樣的眼眸,渾身上下散發出致命性的媚惑。
跳起,抱體旋轉,纖細嬌小的身影在空中旋轉,然後冰刀穩穩地落在冰上,由於慣性而劃…出一道弧線。跳躍之後接著是旋轉,以腰為中心向後呈彎弓形,就像是一彎盈盈新月,身體的重心和旋轉軸心都落在旋轉足的冰刀上,交錯變換的手仿若翻飛的蝶。
旋轉過後,她突然停了下來。時間,在這一刻凝滯。那些令人眼huā繚亂的快速旋轉仿佛是過去的臆想,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被她抓住。
而她隻是靜靜地望著歐陽聿修,似是望著那個不斷勸導她的修道士阿塔納爾。
深夜,阿塔納爾靜靜地佇立在泰伊斯家門外等待她回心轉意。似乎隻是隔著一扇門,卻又像是隔著嘈雜浮華,隔著萬水千山。
伴隨著多次轉調和變化,一連串跌宕回轉的琵音和反複的手法,把主人公矛盾尖銳的內心衝突抒發得淋漓盡致。而幻幽沉浸在音樂中,
似乎幻化成整天生活在瘋狂的享樂和放縱的肉欲生活中的泰伊斯。她一心想過快樂的無拘無束的生活,無所謂信仰,無所謂虔誠,無所謂上帝亦或是愛神。唯有令人厭煩的阿塔納爾,喋喋不休地說著那些冠冕堂皇之詞。但在阿塔納爾堅定執著的勸導下漸漸地有所觸動。
她在做左前外刃“3”字步時,上體便開始前屈,旋轉腿膝關節稍屈,右浮腿向後抬起,與冰麵平行。待旋轉進入平衡後,她兩隻手在身後握住冰刀,再向上提起,恰似淩空飛舞的雨燕,騙躚的舞姿閑婉柔靡恍若飛天漫步瑤池,讓人駐足凝神,屏息讚歎不已。
或許,白幻幽並沒有菲奧娜那樣高挑的身材,也無法做出三周跳接兩周半這樣高難的動作。可在場的每一個人,仿若置身歌劇院一般,聆聽著泰伊斯的祈禱,以及阿塔納爾愛的瘋狂與呢喃。
而在歐陽聿修眼中,與其說感歎於白幻幽的編排,不如說,驚訝於她的表現力,以及對觀眾心理的把握。
壓抑的,濃烈的,如冰似火的情慟被她完美的演繹出來,最終,
泰伊斯像是劃…破夜的寂靜的流星,又像是隻有短暫生命的流螢,在內心的寧謐中,溘然長逝。
耳邊充斥著掌聲,口哨以及尖叫。白幻幽仍舊優雅地致謝,隻是她嬌弱易碎的模樣,透著一點迷離、一點茫然,還有許多叫人探不透的神秘感,讓歐陽聿修忍不住拿起羽絨服在場地邊緣等待著她。
“歐陽大哥,謝謝。”白幻幽已感到明顯的呼吸困難,勉強擠出的話微弱如絲,卻依舊甜美清澈,讓人心生憐愛。
歐陽聿修微微歎了口氣,將羽絨服披在她的肩上“現在,可以回家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