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倒轉(上)

若時光能夠倒轉,是否就能救回許多人,是否就能將心中的追悔莫及稍稍減輕一些。或許,這是許多人心中的念頭,但是,這樣荒謬的事情,終究難以實現。

所以,請給予一個〖答〗案吧,至少是建立在事實之上的〖答〗案。

白幻幽坐在租來的車裏,一邊啃著已經硬掉的麵包,一邊觀察著被她選定的那名護士的行為舉止。索性,獨居的紀櫻沒有太多的朋友,目前,正和男友冷戰中,所以,如果借用她的身份幾日,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翻看著手中的記錄,從起床到入睡,不論是在家還是在療養院,紀櫻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錄在案。而入侵療養院的攝像頭,則可以讓她全方位的觀察紀櫻的行為舉止,以及療養院的格局。

白幻幽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釘在扉頁的照片,林依然,母親,對於我們時隔多年的重逢,你的反應又是如何呢?

悲傷?

哭泣?

欣喜?

鄙夷?

亦或是……厭惡?

這樣那樣的想法又算得了什麽,她是以紀櫻的身份去見母親,在母親看來,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護士。

深呼吸之後,白幻幽推開車門,將大衣的領子立起,然後,跟在紀櫻的身後,回到公寓。冰冷的指尖輕輕拂過紀櫻已然闔上的眼簾,白幻幽低聲道“很抱歉,這幾天暫時請你安心地睡一覺吧。等你醒來的時候,生活會再一次屬於你。”

檢查證件檢查衣物,製作指模,一切準備工作都完成後,白幻幽站在鏡子前揉了揉被染成亞麻色的短發,隨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偽裝工具,開始上妝。

兩個小時後,紀櫻公寓的燈熄滅,就和往日一般。

天光再次亮起時紀櫻穿著她最喜歡的米色風衣走出公寓,在街口買了一杯摩卡,慢悠悠地走到療養院。將胸卡在掃描機上一過,保安檢查隨身物品的時候和她開了一句玩笑,紀櫻無所謂地笑笑,順便冷冷地瞪了眼那個躊躇不前的男人,然後,踩著高跟鞋嫋娜地離去。

換上粉紅色的護士服,身邊有人調笑說,再減肥隻怕就要被風吹走了紀櫻輕笑道“那也要在被風吹走前,替安德魯太太撿起毛線球,對了,還要陪琳達小姐去散步。”

“對了,後天那位林夫人要做檢查呢不知道輪到誰去陪她,哎呀呀,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有人這樣說道。

“我剛才看護士長的排班了,貌似是紀櫻呢。”有人惋惜。

“哎呀,櫻,你的黴運還沒過去啊。不過也是,誰讓韋德醫師把你甩了呢。”有人譏諷。

“那就再找一個男人好好相愛就是了。”紀櫻的回答很簡單,灑脫如她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毫無前途的男人停滯不前。

於是,這一天,紀櫻忙著收拾病房,為護士長跑腿,與她同班的護士依舊是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紀櫻依舊是懶得和她一般見識,她寧願huā時間陪一下寂寞的老人。

晚上她去了肉店、雜貨店和娜局,買了剛烤好的麵包,萃回家來。第二天上午,她去孤兒院做義工,一直到傍晚才回家順便做了一個蔬菜餡餅慰勞自己。

第三天,紀櫻精神飽滿的去上班結束了病房的清理工作後,她長籲一口氣,結果和她同班的那名護士,抱著肩冷笑道“不會有人幫你的,今天有人請假,所以林夫人檢查身體的事情隻能有你一個人負責了。當然,你也知道,林夫人是療養院重要的病人,如果惹她不高興了,你就夾著尾巴滾蛋吧。”“啊,應急燈亮了,是賽琳小姐”紀櫻剛要站起身,身邊的人卻先她一步跑了出去“賽琳小姐是我的病人,不用你多管閑事。”當然,對於本職工作以外的事情,她沒有一點心思去管。紀櫻看了眼時間,然後拿起文件夾,緩緩朝著位於huā園後方的獨立病房走去。

檢查過胸卡和指紋,玻璃門終於緩緩打開。對守在門口的保姆點點頭,然後接過輪椅,紀櫻推著林依然走在林蔭小徑,樹葉婆娑,連人聲似乎都極為遙遠,天地間隻剩下車輪滾滾以及紀櫻輕盈的腳步。

坐在輪椅上的林依然怔怔地仰望著天空,口中深深淺淺地呢喃著“煦風舞春悅,往思化春愁,愁續淚千羽。淚羽紛繁墜,隨風成落櫻,攜思飛君畔。將心付盈風,乘風渡萬峰,月下影成雙。縱是兩相隔,何苦空哀思,何苦獨寂傷,抑萬千思戀,默默為君祈,默默為君守……”紀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她似乎曾經在何處見過這樣的詞句“執愛永無悔,來世可成憶,前緣櫻下敘。君我心相印,對顏笑漣漣,共誓長相守。君我心相惜,如甘沐天霜,心魂自盛放。明眸清似水,不為浮華黯,但期烙心弦。朝夕複朝夕,望穿千秋水,但劫與君逢一一一一一……

“千羽”林依然這樣呼喚著,原本平放在扶手上的手忽然激動地揮舞起來“千羽,是你麽,你終於肯來見我了麽!”

“林夫人,請不要這樣激動,這對您的身體沒有好處。”紀櫻將輪椅停下,然後走到林依然麵前,仔仔細細端詳。果然是纖弱的美人,雖然年近五旬,可是看起來,不過卻像是三十多歲的少婦。眉眼間,能找出許許多多似曾相識的痕跡,紀櫻微微一笑,她果然是母親呢。

“千羽”林依然伸出手,撫摸著紀櫻的臉,眼神卻像是透過她在看著什麽人一般“你還在怪我對麽?怪我和你搶泠漣哥。”“泠漣?”紀櫻不太確認地重複了一遍,在她的記憶中,並不存在這樣的人甚至連母親口中的千羽,都是完全陌生的所在。

還奔那首引起母親反應的詩句,到底,她是從何處看到呢?

母親,千羽,泠漣,看起來似乎是很詭異的三角關係。

這欄思慮著,紀櫻將林依然送到檢查中心然後又送回病房。隻是,因為幾台儀器正好在維護,所以,有幾項檢查隻能拖到明後兩天再做。

雖然對於護士長的排班有人提出異議,但是,想到那個經常哭鬧不休的林依然,眾護士還是覺得交給紀櫻也沒什麽不好。

隻是,當紀櫻剛剛走到林依然所在獨立病房,林依然自己推著輪椅來到紀櫻麵前“千羽你來了?”“紀小姐”保姆訕笑著走到紀櫻麵前,躊躇道“我們夫人好像將你當成她的朋友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這幾天她都沒有哭鬧呢反而翻出以前的照片一遍一遍的看著。”

“這樣麽?也許,這是一種好的轉變,我會和醫生溝通的,看看是否要對她進行一次詳細的檢查。”紀櫻點點頭,認真地回道,然後對保姆道“既然林夫人最近一直在看相冊,最好將它們放在林夫人的手邊以免她找不到。”“是是是。”

是夜,留在療養院值夜班的紀櫻借口去吃飯,順便去外麵的販售機買了聽熱*啡。等她回來的時候,撣了撣肩頭的雪huā,然後繼續坐在護士站裏,百無聊賴地用IPAD看著照片。

然而,照片上的四個女孩除了母親以外,紀櫻實在看不出另外那三個到底哪一個是母親口中的千羽。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照片上四個風格各異的女孩,擁有著最美好的年華以及最燦爛的笑容。

到底在時間的長河裏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會讓原本親若姊妹的四人各安天涯?

這是她留在療養院的最後一日也是這一年的最後一日,紀櫻微笑著將一條柔軟的圍巾圍在林依然的脖子上“林夫人,這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希望在新的一年裏,你可以平安幸福。”“千羽,為什麽你總是這麽溫柔”林依然的臉輕輕在圍巾上摩挲,口中喃喃自語道“你還記得麽,那一年,我們都念高二,班裏的女生都忙著學習織圍脖,隻有我,怎麽也織不好。最後,是你幫我織了一條灰色的圍巾送給泠漣哥。”

“我以為,可以憑這條圍巾贏得泠漣哥的心,卻沒想到他仍是溫柔地拒絕了我。難道,就是因為我既笨手笨腳又經常昏倒,所以,沒資格喜歡泠漣哥麽?”

“是了是了,連我都會喜歡想你這樣英姿勃勃又聰慧靈巧的女孩,泠漣哥會喜歡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千羽,我是真得愛泠漣哥啊,你把他讓給我好麽?好麽?這一輩子,我早已經認命了,唯有泠漣哥,我不想放棄,不不是不想放棄,而是絕不能放棄。”

“對不起不能守約對不起”林依然伸出手輕輕抱著紀櫻,哭著祈求她記憶中某人的原諒“千羽,我們還是好姐妹,對麽?

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對麽?”紀櫻輕輕撫著林依然的頭頂,苦笑,原來,母親一直沉睡在幾十年前的年少時光,她早已忘記自己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不是母親心中沒有愛,隻是,在她看來,她的歸宿不在當下。

隨手將胸卡在出入口一劃,紀櫻仰望著頭頂的星空,長籲一口氣,疑問又增加了,另外,她和母親的。NA對比結果,不知道瞿靖估何時才能給她,………,

“紀小姐麽?我家先生邀請您共聚晚餐,還請不要拒絕。”停在紀櫻麵前的黑色勞斯萊斯,神態恭敬的中年男子以及他身後神色凜然的保鏢,都預示著這場邀約不容拒絕。

邀請她的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