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個小書生

許年第一次見到林凡,是在秋試放榜的時候。

自己本是陪著村裏的童生,去鎮子裏瞧一瞧那榜上是不是有名,卻一眼就見到了那個一臉傲然的人。他就站在人群的最裏麵,穿著一身白色的儒生長衫,顯得分外顯眼。周圍的人都圍著他,一口一個恭喜,一旁的小廝好聲地道著謝,那人卻昂著頭不理會,活像隻鬥勝的小公雞。

許年從沒有見過像他那樣的人,一臉白白淨淨,看起來似乎比自己還小幾歲,卻那麽驕傲,隻用眼角瞧著所有人。忽的,人群裏的那人一轉頭,瞧見了最外麵的許年,兩人就這麽對視了一眼,以小書生扭過頭結束。

後來,林凡問過他,為什麽那時會幹脆收留自己。許年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其實很想說,當初他看自己的那一眼裏麵,滿目星辰。

許年見那人領著小廝走開,站了一會,向一旁圍觀的人詢問他的名字。路人指了指懸起的皇榜,諾,第一個就是他。許年抬眼,認真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名字,林凡。許年在心裏默念,他原來叫林凡,卻怎麽,完全不像個凡人。

再回過神,許年找到村裏的幾個童生詢問結果,幾人都頹然搖搖頭。果然,凡夫俗子,哪有那麽容易就中得了的。好聲安慰了幾句,許年駕著車帶幾人回了村子,意外地心情很好。回到家中已經是深夜,許年匆匆塞了幾口飯,便躺到**睡著了。在夢裏,他又見到了那個昂著臉的小書生,隻是他身後長出了像公雞一樣漂亮的尾巴,尖著嗓子衝自己叫著,你這土狗,幹嘛將我咬回家。自己隻管將他咬住,拚命地跑。一夜夢醒,許年見被子都踹開了大半,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這真是癡人說夢啊。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的那個癡夢,幾個月後居然實現了。

北方的雪天總是來得很早,隻是剛剛初冬,已經下了好幾場。冬天也沒有什麽事要做,被窩又實在暖和,許年這幾天便起的晚了些。將土灶的火點起,趁著煮粥的空當,許年將待在窩中的雞鴨都趕了出來,拌了些菜葉放到食盆裏。見它們你爭我搶吃的香,許年起身走開,徑直打開了院子的大門

瞧著門前被掩蓋的小路,還有幾株被壓彎的小樹,許年縮了縮脖子,想著等中午的時候,得來掃掃雪,不然自己都沒法出門了。許年轉身準備回去,不經意一瞟,發現像是有人靠在門邊。急忙低下身,瞧了一眼滿身風雪的人,許年呆了呆,覺得自己可能是還沒有睡醒。

抱著有些凍僵的小書生進了屋內,許年趕緊找了件自己的棉衣,幫他換掉了身上已經濕透的衣服。小書生麵色青白,大約是凍得太久,連嘴唇都有些紫。將人躺到**,許年端了盆熱水,用毛巾用力地搓著小書生的臉和脖子。或許是力氣用的太大,被擦的人悶哼了一聲,被擦紅的脖子往後縮了縮。許年放輕了手,接著給他擦起來。待熱水變溫後,許年便將他連人帶衣服,一並塞進了被子裏。

熱,好熱。

林凡被身上的滾燙感弄醒,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瞧著身上蓋著的深藍色棉絮,又四下打量著陌生的房間,林凡很是疑惑,明明之前還是躲在屋簷下,怎麽現在在這裏了。林凡動了動嘴唇,想朝外喊人,卻發現嗓子啞的說不出話,火辣辣的疼。

許年端著熱粥進門,就看見林凡正掙紮著要下床。許年急忙出聲打斷,將碗放到一邊的櫃子上,又把被子給人蓋的嚴嚴實實:“你現在不能受寒,不然你的病又會加重的。”任許年將自己塞回被子裏,林凡瞧著眼前濃眉大眼的人,啞著嗓子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啊啊幾聲。

許年端起熱粥,用勺子翻了翻,清香的熱氣飄了出來。淺淺地舀了一勺遞到林凡嘴邊,許年柔聲道:“你的嗓子被燒狠了,暫時就別說話了。我今天早上在門口見到你,你已經暈過去了,我就把你帶到我家了。”

原來自己是跑到了他家門口,林凡點點頭,吃下了粥。喂完一碗粥,許年將人扶著躺下:“你先休息會,我去找大夫給你

看看,你現在燒得很厲害。”說完轉身就欲走,衣袖卻被人抓住,許年回過頭,見林凡指了指他,無聲地說了句“名字”。

林凡就見那人溫和一笑,看著自己:“我叫許年,言午許,新年的年。”點點頭,林凡想了想,指了指自己,準備說出自己的名字,卻被那人攔住。

“我知道,你叫林凡,凡夫俗子的凡。”那人笑得眉眼一鬆,轉身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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