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過來,日頭已經照到了正中天,灼熱的日光穿過床邊的玻璃窗和金黃色的窗簾映在白色的瓷磚上,耀得刺人眼。

徐烈靠在床頭許久,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將昨天那一切屏蔽在了記憶的回廊裏,暫時不會再將它拿出來閱讀。

書桌上放著吃剩下的奇味蔥油餅幹和健力寶飲料,昨天回家路上買的《宋州晚報》被翻開淩亂的扔在桌上,有關天昌電腦的消息那一麵正翻在最上麵。

“恒星網吧真正的對手浮出水麵,天演集團與寧昌電腦合資的天昌網吧將在半年內開設五十家網吧……”徐烈伸了個懶腰,從**爬起來,再次掃了一眼上麵的通訊報道。

公安局計算機科扣證不發,隻是短期內沒有辦法的辦法。以天演的能量,小小的計算機科也頂不了多久。

徐烈隻想給天演一個下馬威,告訴他們宋州不是臨江,這裏是恒星的地盤,僅此而已。但沒想到,天演會利用媒體給公安局製造壓力。

還是有高手的啊……徐烈笑了笑,想道。

……

“聽說恒星與張家合資成立了新的公司,不知李公子對這事怎麽看?”周寧昌用手從一個木製的盒子裏掏出一把極品鐵觀音放進了茶壺裏。自從他脫離偏門生涯後,便開始附庸風雅起來。這喝茶更成為了他每天必不可缺的保留節目。

李鐸盯著他藏滿汙垢的指甲蓋,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如果不是為了對付徐烈,李鐸是打死也不願和這類人打交道的。

“與誰合作是恒星的事,我們隻要按計劃做好份內的事就好。”李鐸淡淡地道。

“嘿嘿嘿!”周寧昌聽出了李鐸話裏的敷衍意味,嘿笑道:“隻怕沒有那麽簡單吧。以李公子和張家的關係,他們犯得著擺明地衝你來嗎?”

李鐸眉頭一跳,不自然地扶了一下眼鏡。他從李世鋒那裏聽說因為張岑的事,張秋和家裏吵了一架,而恒星與張家合作,多半就是他牽線拉橋。

“你和張小姐的婚約還有效嗎?”周寧昌笑著把徹好的茶杯往李鐸身前推了推。

李鐸麵色陰鬱地道:“這用得著周老板操心嗎?”

周寧昌哈哈一笑:“喝茶,喝茶。”

李鐸一把抓起茶杯,狠狠地把茶倒進了口中,此時更覺得周寧昌肥胖萎瑣的模樣令人討厭。

……

徐烈接過肖娟遞過來昨天的《宋州晚報》,放在桌上,笑道:“人家要折騰,就任由人家折騰去,咱們著什麽急?”

肖娟見徐烈一副事不關己,己不關心的模樣,急道:“我們要不要做一些措施來應付?”

“措施?”徐烈打開衣櫃,撿了幾件衣服,“我看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好了。”他把衣服都撿進旅行箱裏,見肖娟還站在門口,笑道:“娟姐,想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肖娟急忙擺手,回到了謝靜走後留下來的辦公室裏。她一直在琢磨徐烈說的那句話,如此消極應對,似乎並不像徐烈的性格,難道他有別的什麽籌劃嗎?一定是這樣的,隻是現在還沒到時機,不方便告訴我罷了。肖娟自我安慰似的找到了心安的理由。

其實徐烈哪有什麽籌劃,此時他正坐在車裏,咀嚼著綠箭口香糖,手裏捧著一本《小說月報》,掃著上麵一篇有關於農村裏未婚孕婦被村裏人嫌棄的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快到沐陽收費站時,徐烈把書合上,說道:“進沐陽看看。”

肖良方向盤一打,轉下了高速,進了沐陽的環城路。每個城市的高速入口都在遠離城市中心之外,沐陽也不例外,從高速到市中心大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與臨江的省會地位和宋州的國際知名旅遊城市有別,沐陽在省內也有他特殊的位置,它是國家第一批重工業基地。從解放後直到徐烈重生前,這個城市誕生了一批國內外知名的品牌。

要純以GDP(國民生產總值)而論,臨江和宋州都遠不如沐陽。由於是工業城市,一進市區就能感受到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工業廢氣。讓習慣了宋州澄藍天空的徐烈和肖良在視覺上很不舒服。

車停在一家看上去規模氣派都十足的餐館邊。餐館門口站著兩位婀娜多姿的漂亮女孩,穿著繡上了白色牡丹的大紅旗袍,兩邊的開叉直到了大腿根處,風正呼呼地往裏麵灌。女孩還依舊得兩手交叉垂下,麵上露出早已麻木僵硬的笑容,朝兩人鞠躬:“歡迎光臨。”

走進裏麵,由於時間不早不晚,沒有幾個人,古色古香的大廳裏顯得非常的空闊。能夠容納上百桌的地方,隻在角落裏坐著三五桌客人。

站在前台後的小姐,拿起菜單伸手道:“先生,裏麵請!請問幾位?”

“就我們倆。”徐烈微笑道。

餐館裏的四麵牆壁都用彩色的塗料畫上了幾種不同但又很有神韻的古人物壁畫,其中正對著門口的是一排的水泊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林衝落魄、燕清俊逸、柴進瀟灑……栩栩如生,可謂神來之筆。

小姐將兩人領到了二樓靠扶手的位置,微笑地遞過菜單:“先生,請點菜。”

“上幾個招牌菜就行了吧。”徐烈笑著把菜單合上遞了過去,“就兩人,也吃不了多少。”中午醒來後,又去了趟公司,沒吃什麽東西,現在雖然才下午三點,肚子卻在打鼓。實在受不了,徐烈才打算進沐陽吃個便飯,也就沒太多講究。

小姐點頭拿起菜單走後,肖良靠在欄杆上,目光隨意地掃著樓下。隔了片刻,他突然低聲道:“秦總在下麵。”

徐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去,秦想正背對著門口,再加上進門處的假山擋住了對麵李鐸的視線,徐烈和肖良進來時他們並沒有看見彼此。他們那桌的後麵正繪著一幅秦檜夫妻跪倒在嶽飛像前的壁畫。

“哼!”徐烈喝了一口肖良斟上的馬蹄水,冷哼了一聲。

“怎麽辦?”肖良不像公司裏管理層的其它人,對秦想叛變從徐烈的態度上漸漸有所預料,他見秦想和李鐸坐在一桌,很有些意外。

“不用管他。”徐烈淡然道:“人嘛,總不能事事順心遂意,有波折,才更有意思。”

肖良一怔,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徐烈用餐時不斷地用眼角掃過樓下的秦想,李鐸在這時找他單獨會麵,有什麽用意?秦想雖然在進入臨江後,便被徐烈隔離在了決策圈外,但有些消息他還是能透過各種渠道了解,想瞞也瞞不瓷實。

隻是一些決策,徐烈也是虛虛實實,並沒有具體的要求,防的就是他。要想將這些信息整理、篩選後得出正確的訊息,無意於是海裏尋針。

想到這裏,徐烈略微安心了。他也不是沒想過拿秦想來玩無間道那一套,可畢竟秦想在恒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徐烈還不能夠狠下這個心。

餐館的特色菜主要是“蛋扣”和“酸菜魚”,蛋扣就是熟蛋和扣肉做成的一個扣肉拚盤,至於酸菜魚,就更簡單了。不過難得的是,能夠把簡單的菜做出來自己的特色,那才叫真功夫。不是有人說過嗎?最難做的是蛋炒飯。

由於要開車,肖良並沒喝酒,徐烈昨日醉了一回,現在也沒興致。匆匆吃過飯後,兩人買單走到門口。此刻發現李鐸和秦想還坐在牆角的小方桌上,似乎正在聊得興起。

徐烈心下一動,突然徑直朝他們走了過去,直到他站在桌旁時,兩人才猛地同時收聲,怔怔地望著他。

“李公子,真是好談興啊,什麽時候約了咱們秦大總監,也不通知我一聲?要不然,我也可以來湊個趣啊。”徐烈一手按在秦想的座椅上,一手叉在褲袋裏,譏諷道。

李鐸臉上一陣白,一陣綠,他可沒想到會在沐陽碰上徐烈。

秦想心裏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徐烈會施出什麽激烈的手段,畏畏縮縮地道:“烈……烈少,我……”

“太客氣了,秦兄……”徐烈笑道:“你們接著聊,我有事先走了。”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飯桌。

“烈少,我跟你回去。”秦想突然站起來,叫道。

“不用了,你已經被開除了。”徐烈背著身子擺了擺手,平靜地道。

秦想麵如死灰,“撲”地一聲癱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