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恒星在市內一共有六十九加店麵,如果加上烈火電腦室的話,正好是七十家。其中有四家分散在東南西北四麵的城鄉接合部,都是單店超過五百台電腦的超大型網吧。而現在天昌網吧運營中的網吧不過二十家,在建網吧也沒超過十五家。

如果天昌想在一個月內超過宋州恒星的店麵數和電腦存量,那投入之大,簡直讓徐烈驚心。簡單計算一下,每家網吧大約六十台電腦,那麽除開四家超大型的網吧,剩下的上網電腦保有量接近四千百,再加上城鄉結合部的兩千百,一共有六千台之巨。

減掉天昌正在運營的二十家網吧,一千台左右的存量,缺口依舊在五千台左右。如果天昌還想依舊走精品路線,每一台電腦的成本價格至少在五千以上,光是這些保守的估計,資金量就達到了兩千五百萬。還不包括店麵租金,人力成本,水電消耗等各項預算在內。

天演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徐烈可以猜到,這次上陣的對手將不再在羽翼未豐的李鐸,而是商場梟雄李世鋒。

從“T”小組提供的資料來看,天演除開在建的兩個房地產項目,一間娛樂城,一座別墅項目,手中能夠動用的資金未超過三千萬。為了保證項目的正常運行,這三千萬他是動不得的。那麽,它從哪弄來那麽多錢,投入到宋州的戰場上來?

杜琳提醒道:“會不會是通過許江的關係?”

徐烈心中一凜,許江身為臨江市的主管工業的副市長,又是李世鋒的妹夫,與銀行方麵的關係又十分密切,類似於寧長明對恒星遠揚的作法,許江會不會利用關係從銀行獲取低息乃至無息的貸款助力?

答案幾乎是肯定的,不然無法能夠解釋天演的大手筆。

“我讓肖娟密切關注著天昌的店麵布局,或許事情未必像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徐烈手按在宋州市的地圖上,上麵密密麻麻地畫著紅點和綠點。紅點是宋州恒星的店麵所在,綠點則是天昌的店麵所在。

“我已經讓‘T’小組盡力收集天演方麵的情報了。”杜琳身為人力資源總監,相關於對手的情報資料也在她的管轄範圍之內,當然,這也需要市場部門的配合,苻迪自然也不會推讓。

“不過至今未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杜琳俏麗的雙手緊張地雙叉著放在小腹上,細長的秀眉皺在一處。

“我就不信他們會這麽幹淨!”徐烈深知第一代企業家的原罪屬性,之前他也利用這一手幫助蘇建業在省政府的回款方麵取得成功。

“從表麵上來看,天演確實要比一般的民營企業幹淨得多。”杜琳沒有把事情辦好,有些不安地說道。

“加大力度,主要還是看許江那方麵,”徐烈沉吟片刻,說道:“用許江的官場軌跡和天演發展的成功軌跡進行對比,看能找出什麽漏洞。”

“我會交代下去辦的。”杜琳對徐烈的懷疑不敢置疑,不過心中倒有些不以為然。難道天演真的會像徐烈說的一樣,大有黑幕可揭嗎?難說!

“張總還沒回公司上班嗎?”徐烈詢問的是張岑。

“還沒有……”杜琳咬著嘴唇瞅了徐烈一眼,見他一副神情安然的模樣,想不通張岑與他的關係,心裏暗自搖頭。

“你先出去吧。”徐烈用手扶著腦門,苦笑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的。”杜琳推出辦公室,從外麵把門合上。

徐烈對於張岑的問題十分頭疼,七叔的意思現在也不明了,自己要緊趕著上門去,隻怕誤會會越來越深。但要不過去……唉,還是去一轉吧。

“肖良,備車。”徐烈在車上指引著肖良開到了城北的一棟平凡無奇的六層樓高的居民樓前,下了車。

與苻櫻苻迪家在宋州科技大學裏的老師宿舍濃厚的學術氛圍不同,這裏倒有些類似謝靜謝雲家的平常人家。

樓旁掛滿了爬山虎,順著牆麵攀延而上,其間幾家的窗欞都被遮得光照不入。樓下的水泥地上有幾個年逾古稀,頭發脫落大半的老人支起一張小方桌,下著象棋。

再往樓旁的走道深處看一眼,那裏有一排不大的水塘,四轉長滿了狗尾巴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雜草,有兩名穿著半身高的水衣,戴著鬥笠的中年男子正手提著魚簍在水塘邊走來走去。

正午的陽光斜照這一切,顯得格外的安寧和生活化。徐烈沉浸在這些場景中,不願打破,在樓下猶豫了半晌,才轉頭對肖良說道:“你在下麵等著我。”

張秋送張岑回來的時候,徐烈坐在車上,並沒有看見她上的是幾樓,不過像她如此出色的女孩,隻需要稍稍打聽,便能知曉。

“大爺,請問張岑家在哪?”徐烈走到下棋的幾個老頭身邊,客氣地問道。

“張岑?”正穿著白色背心舉著棋子準備落下的老頭,皺眉道:“是不是三樓那個小姑娘?”他問的是對麵比他略微要胖一些的老頭。

“這棟樓有幾家姓張的,應該就是302的那戶,沒錯。”胖老頭拿著涼扇,笑道:“小夥子是那姑娘的男朋友?”

徐烈尷尬地擺了擺手,道了聲謝,走進了樓道裏。

雖然是正午,但樓道裏剛被灑過水,顯得非常的涼爽和陰深,再加上穿堂而過的寒風,徐烈儼然有一種地道戰的感覺。

“咚咚!”徐烈見門上沒有門鈴,舉起手直接敲門。

“誰?”張岑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的從門裏傳過來。

“我,徐烈。”徐烈放下手,在門外等著。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張岑的聲音冷冰冰地從裏麵傳來。

徐烈苦笑著搖了搖頭,張岑對自己的情意和恨意在那簡單的一句話裏都一覽無遺,“你先讓我進去,好嗎?”

半晌過後,門“吱”地一聲,緩緩地打開了,露出一張憔悴無比讓人心疼的臉。

“你怎麽了?”徐烈擠進門裏,望著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能一眼瞥見高聳的胸部上的兩顆葡萄籽,顯然沒穿內衣。

“沒什麽。”張岑揮了揮手,讓徐烈把門關上,然後拉過一張木椅,坐在了上麵。

屋子裏的陳設非常陳舊,大約都是十幾年前的物什,連頭頂的吊扇都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在客廳裏,沒能看見一件現代化的家電,除了牆角那台容聲冰箱。四麵的牆壁都已泛黃,但大部分都貼上了報紙。

這座屋子與張秋張岑兄妹千萬富翁的身份,張家嫡係的身份完全不符,徐烈一時間站在八仙桌旁,愣住了。

“奇怪嗎?”張岑用手支著頭,冷冰冰地說道:“這房子是我媽留下的,我們兄妹已經住了二十多年了。”

徐烈不欲追問張岑的往事,坐下後,苦笑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張岑眼睛瞟往另處,淡淡地道:“我不是不知好歹的女人,你盡可以放心。”

徐烈被她的話噎住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徐烈出自草根,但也並不說就對你們張家有什麽偏見。而對你……我也……”

他咬著牙說道:“也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張岑轉過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怔怔地望著徐烈,卻沒有說話。

“隻是……”徐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想在張家的壓迫下和你在一起,那樣會讓我感覺非常壓抑。”

張岑有些釋懷地笑了,他原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無情,隻是他顧慮的東西更多一些罷了。

徐烈呆住了,張岑此時的笑容一掃此前的病態,似一座冰山傾塌,絕對的嫵媚嬌嫩,似水柔情。

“你知道我和我哥為何要一直住在這裏嗎?”張岑心結解開,含笑抬起纖手對著房間畫了一個半圓。

徐烈搖了搖頭,他對於張秋兄妹的所知實在有限。

“我父親本來是張家的嫡長子,”張岑回想起往事,眼神又開始變得惆悵,“他在二十歲的時候遇見了我的母親。那時他們在南開大學裏念書,是同學。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不久就懷上了我哥。”

“我父親回家的時候,七叔一再反對這門親事,歸根結底,無非是門不當,戶不對。我母親出身於江南的一個小家庭,從成份上來說,上一輩還與國民黨逃往台灣的幾個要員有不淺的關係。”

“我父親不理會七叔的反對,連夜帶著母親逃到了四川。在生下我哥和我後不久,父親因為武鬥的關係,死在了重慶。等我們長到六七歲的時候,母親在四川也呆不下去了,便回到了臨江。”

“母親回到娘家的時候,家裏的人都死光了。不得已,便又帶上我們去求七叔。七叔那時才聽到父親的死訊,當時他指著我母親的鼻子罵她是掃把星的話,我至今還記得。當時七叔已經被當成被下放到幹校學習,對我們的事,他既不想管,也無力去管。”

“母親好不容易托人找到了一份工作,拉扯我們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她由於過度勞累,離開了人世。那時七叔才派人把我們接回了張家。”張岑有些不是滋味地說著:“我年齡還小,我哥為了我,才懷恨留在了張家。”

“過了幾年,七叔便讓人托關係送我們出了國。回國後,又說是當年虧欠了我父親,給了我們兄妹一筆錢。”張岑冷豔的麵容上,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這幾年跟七叔接觸多了後,也知道他有他的苦衷,對於當年的事,我們也盡量不去提。但當初不是因為他的話,父親絕對不會死在重慶。”

“即使如此,到今天,七叔依舊沒有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張家人。”張岑花容黯淡地說道:“我們充其量不過是張家外圍中重要的一枚棋子罷了。”

徐烈伸出手握在張岑的手上,她掙紮了一下,便任由他了。

“於是你們便一直都住在這間屋裏?”徐烈心裏也有所觸動。聽到張岑的話,他不禁想聽張秋在送自己上頂樓見七叔時說過的話“我也隻來過三次而已”。

徐烈終於明白,在張岑冷豔的外表下,有著一顆自卑而又易碎的心,這也是為何自己調侃著拒絕了她的婚事後,她會這麽樣一撅不振。

“是的,”張岑的手被徐烈握在手中,從掌心處傳過來的溫暖,讓她心裏稍稍安寧了些,“屋子裏有太多媽媽的味道,我和我哥不想離開這裏。”

說到這裏,張岑的眼角有些濕潤。她是第一次對外人說這些事,有些感受,即使是張秋也從未了解過。

“都會好起來的。”徐烈望著眼前這個一下顯得那麽無助的女孩,安慰道:“有我在你身邊,一切都好起來的。”

“你……你會一直都陪著我,對嗎?”張岑渴望地看著徐烈,背負了那麽多年的沉重後,她需要一句承諾。

徐烈此刻心裏誰也沒有,位置都被張岑一個人填滿,他毫不猶豫地執起她的手,堅定地說道:“會,我一直都會陪著你。”

張岑白嫩的臉頰上泛起兩朵紅雲,默默地低下了頭。

徐烈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沉默地注視著她……

“哢!”門從外麵推開,兩人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徐烈?”張秋詫異地望著徐烈,接著又瞅了一眼張岑,突然明白了什麽,笑道:“看來我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沒,沒!”徐烈慌張地擺著手,說道:“我正準備走,有事回公司再說吧。”

徐烈讓過張秋,走到門口時,轉過頭望了張岑一眼,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疊在一起,臉都紅了一下。

走到出樓道,發現車不在,難怪張秋看見自己會那麽驚詫。撥通肖良的電話,等了三分鍾,他開著車從外麵趕回來。

“幹嘛去了?”徐烈登上車,有些不滿地問道。

“沒煙了,這附近又沒商店,就趕到外麵買去了,沒耽誤事吧?”肖良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行了,走吧,回公司。”徐烈對著肖良這樣的心腹可提不起脾氣,哭笑不得地說道。

回到新恒星,正碰上孫育英和苻迪,徐烈把兩人叫進了會議室。

“該安排的都安排妥當了,樣品交給肖總和苻總過目了,隻還剩下張總那邊……”孫育英風聞了搶婚的事,不過他也不敢當著徐烈的麵提及。肖總指的是肖娟,在宋州鋪開的宣傳計劃,還需要肖娟配合。

“張總那邊我會交待的,”徐烈手指勾了勾,接過孫育英從公文包裏拿出的樣刊,翻了翻後,說道:“試發行的情況怎麽樣?”

“回響不錯,”孫育英笑道:“特別是宋州各大高校,蔣薇和素樂隊的影響力在那個階層還是很不錯的。試發行的一千份在高校內已經成了搶手貨了。”

徐烈滿意地點了點頭:“想必有一些家夥重複領取,囤集居奇。本來免費發放的DM雜誌,他們還收費吧?”

“哈哈!”孫育英和苻迪都笑了起來,徐烈看的實在很準。

“不能讓他們壞了恒星的招牌,”徐烈笑道:“派一些人去學校裏廣播,說是過一段時間還會有活動就可以‘打擊’這些人的興致了。”

孫育英頷首道:“高校的分發是由恒星廣告與學生會合作進行的,廣播的事,對他們而言隻是小事一樁。”

“學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渠道,”徐烈認真地道:“他們現在的消費能力受製於家庭的關係,自主權還不夠大,但能力也不可以輕視。還有,就是在將來他們走進社會,成為新一代的主力消費階級的話,那麽校園的品牌推廣造成的消費印象就會根植在他們的腦海中。這一點,我們可以學習安利和雅芳。”

苻迪有些吃驚地說道:“直銷模式?”

徐烈搖頭笑道:“恒星是服務型的品牌,並沒有具體的產品,直銷模式當然不合適。隻是借用他們的推廣手段而已。”

“你的意思是類似直銷的學生推廣方式?”苻迪在營銷學方麵的研究遠在徐烈之上,他接過話,說道:“像安利和雅芳,都是直營店加直銷的經營模式。其中最主要的一環,就是利用高校的貧困生進行產品推廣的方式。他們以無底薪,純分成的方式,讓學生拿著產品在校園的宿舍裏逐一推廣。即使十間宿舍隻有一個人購買,但全國上千所高校加起來的量也不小。但這類方式對於新恒星的品牌推廣,似乎並沒有多大助力。”

“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徐烈含笑道:“如果把安利和雅芳的產品換成優惠卡和活動傳遞呢?如果DM刊物在招商會後,繼續做下去呢?”

苻迪擊掌歎道:“妙,太妙了!”

孫育英有點摸不著頭腦地問道:“妙在哪裏?”

苻迪笑著說道:“第一,品牌的運作,主要的是傳遞品牌的內涵和企業文化,持續的DM刊物投遞,能夠不斷加深潛在消費著的閱讀習慣,也就是品牌的接受度。第二,新恒星的品牌文化在於六個字‘新恒星,新生活’,簡單的理解就是打造一種不同以往的生活態度。這就需要不斷地創造新的話題進行強勢運作,而DM雜誌和高校活動就提供這麽一個空間。”

孫育英恍然點頭:“如果再配合常態的廣告攻勢,將會製造成一場持久不歇的盛宴。”

“行了,你倆就別給我添油加醋了……”徐烈笑罵道:“具體怎麽安排,到時還要慢慢斟酌,方案還是由你們來擬定……進來!”

葉玲推開門,說道:“烈少,有人要見你。”

“什麽人?”徐烈問道。

“他們說是前幾天張總訂婚宴上的賓客,說是來談加盟代理的事。”葉玲瞪了徐烈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對葉玲的態度,徐烈十分不解,自問沒有地方惹著她這位葉大秘書啊。不過當時的賓客,竟然會有人對新恒星的加盟計劃感興趣,是真心的還是幫李世鋒來做試探的?

“那……請他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