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薇前幾天來的時候又再一次地提到上回徐烈在777演唱的那首“無樂不作”,她的意思還是想讓徐烈有餘瑕的話,能夠為素樂隊作詞作曲,雖然她也心知這個要求對於恒星控股的實際控製者徐烈而言是有些過分了。不過這一回,徐烈倒是欣然應承下了。

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著實有些難以忍受,有謝靜這般的可人兒作陪也不是人過的日子,想著有十年的間隙,那便摘取一些後日裏流行歌曲送與蔣薇,也算是給乏味的日子一些調劑吧。

徐烈一手執著派克鋼筆,一手扶著一本五線譜本,許多年沒有接觸過,還好功底都在,也不愁就會忘了。不過由於肋部和背上都有傷口,他隻能側著身子,要想躺下的話,就會觸動背上的刀傷,疼得呲牙咧嘴。

進醫院的第二天才聽到醫生的報告,說是刺進肋部的刀銼傷了骨頭,但也正因為這樣,沒有傷及髒器,要不然沒等醫院的救護車到,隻怕徐烈就一命嗚呼了。背上的傷沒傷及骨頭,隻需將養幾天就好。

徐烈有一個不解的地方,為何恒星在線對麵就是高新醫院,而王青平撥通急救後,是人民醫院派車過來。對此,範仁的解釋是,高新醫院並不是急救中心的簽約醫院,沒有資格派車。

徐烈心裏一寒,要是那刀再捅進去一寸,或者自己再不止一會,隻怕就再也看不見第二天早上的太陽了。

“第幾首了?”謝靜一邊把手裏削好的蘋果遞給徐烈,一邊側過頭,問道。

“第七首……”徐烈張開嘴,讓她把蘋果直接塞了進去,才用手按著蘋果,笑道:“得趕緊寫,要不然蔣薇那小丫頭可饒不了我。”

謝靜想起蔣薇那天過來,見徐烈受傷了,不急反喜的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地笑了起來。她倒不知道徐烈還有這一門手藝,其中有兩首歌徐烈唱過給她聽,旋律有些怪異,但聽完後,倒是別有一種滋味的悅耳。

“美國流行的一種音樂風格,但現在還沒傳到國內。”這是徐烈對R&B的解釋。相對於RAP,國人接受R&B倒異乎尋常地快。

其中倒有一首英文歌,徐烈臉皮超厚,毫不介意地盜版了“It’smylife”,也不知BonJovi這個時間有沒有把這首歌寫完,或者隻是在心裏有個靈感罷了。

蔣薇的英文還湊合,徐烈倒改了一大半的歌詞,主要是因為他自己都無法完全地記下這首歌的歌詞,為了壓韻,有一些是在謝靜和張秋的建議下,改編的。

還有兩首,日後非常遊行的歌曲,也被徐烈厚顏無恥地奪天工為己有了。一首是蔡建雅的“無底洞”,一首是蘇打綠的“小情歌”。至於某位R&B風格的歌曲卻也不多,隻有一首,就是陶喆的“討厭紅樓夢”。

“十首歌,夠了吧?”徐烈拿著被自己塗得一塌糊塗的五線譜本子,遞給了急衝衝趕過來的蔣薇。

她抿上嘴,一首一首地輕輕哼著,眼睛裏的亮光越來越明,最後用本子擋住嘴,卻掩不住眼睛裏的笑意:“謝謝烈少嘍。”

“打算去哪錄專輯?”徐烈知道她早有出片的計劃,可由於宋州的音樂文化還不夠發達,遠比不了北京和廣州,她也隻有先自費錄了小樣,再寄給唱片公司這唯一的一條途徑。

“去北京吧。”蔣薇笑道。她這大半年來在宋州馬不停蹄地趕場子,存下了不少錢,錄十首小樣還是不成問題的。

“北京……”徐烈突然想起一個人,拿過床邊的鋼筆和便簽,“唰唰唰”在上麵寫了一個名字,“你可以去找她。”

“於欣?”蔣薇念著便簽上陌生的名字。

“對,她是藝術學院的學生,”徐烈笑道:“應該比你在北京更熟門熟路。”於欣到北京隻有一個多月,考試通過了後,就住下了,其間與徐烈通過幾回電話,她現在在北京的文藝圈裏混得非常開,有她做引路人,不怕蔣薇迷了路。

“是嗎?”蔣薇有些懷疑,畢竟藝術學院的學生,也僅僅隻是一個學生,她能有多大的能耐,能幫得了我嗎?這都是蔣薇心裏的問題。

“去了你就明白了。”徐烈對蔣薇的擔憂,了解於心,可對自己“寫”的歌沒有多大把握。後世流行,並不代表就能在九八得的時候流行,或許不見得就符合現在人的口味。

“那我倒北京再給你電話吧。”蔣薇瞟了謝靜一眼,笑道:“小靜姐可不要吃醋喔,我們純粹是合作關係。”

謝靜白皙的臉蛋紅彤彤地,微笑著擺了擺手,卻不敢去接蔣薇的話,天知道她還打算說什麽。

“我要休息了,你先走吧。”徐烈也挺害怕蔣薇的口不擇言,忙閉上眼假寐。

蔣薇吐了吐舌頭,告辭了。

“你覺得她會成功嗎?”謝靜知道徐烈沒睡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徐烈側過身子,笑道:“如果她運氣不差的話,至少也得混個天王巨星回來吧?”

謝靜笑著搖了搖頭,她不是不相信蔣薇的實力,也不是不相信徐烈的能力,隻是徐烈的話太沒來由的自信了,倒令人有點懷疑他自信的來由。

“肖良有回音了嗎?”徐烈突然想起肖良一去整整三天,電話沒一個,了無消息,不禁讓徐烈有些擔心,可別打雁讓雁啄瞎了眼。

“還沒有。”徐烈雖然沒告訴謝靜肖良去做什麽,不過她蘭心慧質,也猜出了大半。拋開警局單獨行動的危險性有多高,徐烈比自己更清楚,謝靜知道勸不了他,也就隨之任之了。

自從徐烈受傷後,範仁便派了兩名警察二十四小時晝夜保護他,穿的都是便衣,大半時間都守在門外,就餐和方便的時候,也至少會留一個人在門口,陣仗有些大,便至少能保證徐烈的生命安全。

葉誠開掛著專案組組長的頭銜,事情大半卻是交與寧雨和範仁負責,主要責任又在寧雨身上,幾天以來,紛繁雜亂的線索壓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能不能批準搜查令?”寧雨頭發淩亂,一雙平日裏水汪汪地大眼睛全是血絲,手按在葉誠開的辦公桌上,絲毫不讓地盯著他。

“要查周寧昌容易,要查天昌就沒那麽簡單……”葉誠開話中的意思很明確,天昌不是一家平常的企業,動不動得了還必須有寧長明明確的指令才可以。

“我找他去。”寧雨對葉誠開的算計心知肚明,把責任都推到寧長明和自己身上,他不沾一點邊,即使事後與天昌無關,李世鋒追究起來,他葉誠開也好置身事外,但現在寧長明追得緊,事情不辦也不行,寧雨隻好去找自己的父親。

“葉誠開這個老狐狸……”寧長明有和徐援朝對葉誠開一樣的評價,“我打電話給他,你先過去吧。”

寧雨盯著寧長明把電話打通了,才離開市政府,趕回局裏。範仁手裏執著搜查令,正從樓上走下來,“寧局,搜查令發了。”

“走。”寧雨幹淨利落地一揮手,帶上在樓下準備著的刑警隊員上了車……

“這是搜查令!”範仁把搜查令展開,放在李鐸的桌上。

他臉色極不好看,本來交待周寧昌的事,隻想給徐烈一個教訓,沒料到他真敢派人去下手,幸好徐烈沒出什麽事,要不然瞞過許婧倒不難,自己父親非把自己活剮了不成。

李鐸望著搜查令,無奈地攤開手:“請便。”

許婧萬幸這兩天有事先回臨江了,徐烈重傷的事,她也有聽到傳聞,不過她還不至於會懷疑到自己這個窩囊的表弟身上,周寧昌倒有嫌疑,但宋州是他的地盤,許婧便打算先回臨江與李世鋒商量後再想對策。

徐烈重傷,想必恒星會放慢擴張的步伐,天演用不用也暫時停緩一下,要不然公安局難免不會懷疑到李鐸的身上——這是李世鋒現在的想法。

可他也沒料到寧長明會下這麽大動作,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非要在短時間內查個水落石出不可。消息還是許江傳過來的,聽說王令明也動了氣,自己還是先避避風頭才行。許婧調回來是第一步,李鐸在宋州日子不短,想避也避不了,隻能自求多福了。他可千萬不要與這件事有關才好,李世鋒越想越亂。

“你們周總呢?”寧雨對周寧昌可沒什麽好感,他在市局算是掛號的人物,看他這幾年還算安分,就一直沒找到理由動他。

“他有兩天沒到公司了。”自從徐烈重傷後,過不到三天周寧昌就失蹤了,這讓李鐸更是不安。

“失蹤了?”寧雨修長的細眉皺在一處,他會不會逃到了外地?由於周寧昌不光彩的過去,寧雨自然而然地把他列為了第一號嫌疑人,倒不像葉誠開那些多方麵考慮了。

“是,”李鐸算起來與寧雨也是老相識了,在省政府的宴會上見過幾麵,但她對李鐸一向都沒什麽好感,李鐸自己也清楚,而且顧忌到寧長明的方麵,他的風流勁也不敢對寧雨散發,“手機不通,家裏電話也沒人接。”

“哪裏是他的辦公室?”李鐸招了招手,讓人帶範仁的人過去。

兩個小時後,範仁把寧雨叫了出去,兩人在門口嘀咕了幾聲後,捧著幾箱證物,告辭了。李鐸傻眼了,他們是不是找到什麽了?這下全完了……

“良哥,你總算是有消息了……”徐烈終於等到了肖良的電話,鬆了口氣:“怎麽樣了?”

“嘿嘿,”肖良用腦袋夾著電話,雙手握著方向盤,幹笑道:“烈少交待下來的事,還能辦不好?”

“你現在在哪?”徐烈背過身,低聲問道。

“在回宋州的路上,”肖良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兩個小時後到宋州。”

“好,”徐烈沉聲道:“回宋州你先不要過來,把人送到肖家村,把個地方安置好。”

“知道了。”肖良合上電話,掃了一眼被他用繩子捆成狀周寧昌,冷笑了一聲……

“肖良有消息了?”謝靜調好一杯蜂蜜水,端到徐烈的嘴邊,用小湯匙攪拌著問道。

“嗯!”徐烈拿起蜂蜜水,喝了一口,說道:“你去找醫生問問,還有多久才能出院。”

謝靜點點頭,走出門外。雖然在徐烈重傷之下,恒星係統內部的計劃並沒有停止,但士氣多少有些影響,張秋一幹人此刻才又一步地認識到徐烈的軟力量。

“為了避免傷口感染,徐總……”主治醫生年齡也不小了,還是第一回見到這麽年輕的人就住進幹部病房的,心中的訝異在王令明的秘書田文言來過後到達了頂峰,不過強烈的政治覺悟讓他明白最好什麽都不要問,不要問說才是,“還要休息至少半個月才能下床。”

“太久了,”徐烈搖頭道:“公司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能不能快一些?”

主治醫生非常為難,“程序上是這樣的……”

“現在沒有問你程序什麽的……”徐烈不滿地皺著眉,“問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盡快離開這鬼地方?”

“辦法不是沒有……”主治醫生平時大概見過不少心情極差的病人家屬,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對徐烈不禮貌的問話一點都不介意,“醫院最近進了一批國外最先進的消炎藥,隻是價格不便宜……”

“錢不是問題……”徐烈發現有錢其實能減少很多麻煩,“隻要盡快。知道嗎?盡快!”

主治醫生點頭道:“三天,三天後就可以下床,不過出院也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徐烈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徐烈肋骨銼傷,至少要休息一兩個月,一兩個星期已是主治醫生能耐的極限了。

“不多休息幾天?”謝靜把手放在徐烈的胸口上,關切地問道。

徐烈搖頭,笑道:“還有人在等著我呢……”

“這裏有一個電話,”範仁整理著從天昌帶回來的證據,從電信局找到的辦公室電話通信單據上列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我讓下麵的人試著查過了,屬於一個名叫‘野子’的混混。”

“野子?”寧雨聽過這個名字,那還是在剛進警局的時候,一名老刑警告訴她的。野子在整個宋州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就是局裏的常客,曾經因為打架鬥毆關進局裏好幾次。

“消息確鑿,”範仁又再一次檢查了刑偵人員的調查報告,說道:“手機是屬於野子手下的一名接頭人,但據我判斷應該是他的業務聯係人。”

“你先派人去查一下野子最近都在幹什麽!”寧雨不願意放掉任何一條線索,“還有,周寧昌的下落,也需要盡快去查。”

範仁點頭,帶著人出去了……

肖良高大強壯的身影一出現在門口就引起了值班便衣的警覺,徐烈笑著在裏麵招了招手:“別擔心,他是我的司機。”

“關上門,”徐烈早先就把謝靜支走了,有些事,她是不適合參與的,“查得怎麽樣了?”

“是周寧昌那個小子派人幹的,”肖良舞了舞拳頭,說道:“事發後,他感覺不對,想逃出省外,在路過安寧裏,被我和李超截下了。”

“李超?”徐烈笑了起來。又是一個不安分的人呐。

“動手的人呢?”徐烈是個有仇必報的人,自己身上的傷不是白挨的。

“都關在村裏的地窖裏,”肖良說道:“由村裏的人和我以前的戰友看著,跑不了。”……

十天後,徐烈的傷勢好了大半,除了用力時拉動傷口還有些疼痛外,倒不影響活動。他出院那天,張秋特意從臨江趕了過來。

“沒事了吧?”張秋笑著在他胸口上打了一拳。

“疼!”徐烈裝作一副受不了的模樣,惹得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

“回臨江還是……?”臨江的別墅已經裝修好了,葉玲、龍衛軍他們搬了進去,那棟樣品房也還給了於山。

“碧水雲天?”徐烈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宋州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吃過飯後,你先回去吧。”

張秋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含笑點了點頭。

酒宴安排在了華莊,由於考慮到徐烈的傷勢,辛辣和油膩的菜式都沒安排,都比較清淡。謝靜倒在醫院就陪著徐烈吃習慣了,可苦了畢開勝和孫育英這些平日裏都大魚大肉的人。

看他們一副苦瓜臉,徐烈笑道:“加幾道菜吧,我吃不了,兄弟們可要吃。”說完,叫過服務員,點了一道糖醋排骨,一道辣子雞。

“在線棋牌遊戲的情況怎麽樣?”徐烈住院錯過了在線棋牌遊戲的上線儀式和發行儀式。

“還不錯,”謝靜一直在醫院陪著徐烈,事情大半落在了王青平的身上,但有蕭延幫襯,短時間內他還能夠控製得了,“大約有一兩千的在線人數了。”

由於背靠著恒星網吧連鎖的渠道,恒星在線的發展遠超同時期的遊戲網站,短短幾天內就能取得這樣的成績,聯眾也要自慚不如。

“店址都選好了,”張秋知道徐烈接下來要問什麽,便先說了,“全省幾十家旗艦店將在七月和八月同時展開,加盟網吧的運作也在加快步伐。”

徐烈笑著用筷子點了點張秋,說道:“有你和苻總在,我省心得多。”

唯獨不提張岑,是否因為謝靜在場,或者他已經忘了,張秋有些苦澀地吞了一口飯。

吃過飯,把人都送走了,徐烈坐上肖良開來的凱迪拉克STS,說道:“去肖家村。”

肖家村的麵積很大,肖良家是在村西頭,關押周寧昌和野子一夥人的地方卻在村東頭,不怕會撞上淩素芬。

走了一段鄉道,徐烈下了車,肖良在前麵引路,走到一處封閉式的破舊廠房。一打開門,腥臭無比的味道撲麵而來,徐烈掃了一眼角落裏的周寧昌,對肖良苦笑道:“你都把人弄成這樣了,叫我怎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