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潮從外表看上去與張秋有些相似,但棱角硬朗的氣質,還有微微勾起的鷹鼻,都給徐烈一種陰謀家的印象。年齡或許也要比張秋大上一截,鬢角上灰白的發稍能證明這一點。

他進來的時候,田文言站起來勾了勾身,這一細微的差別讓徐烈眉頭一皺,張家的勢力還是不容小覷,而自己現在幸好還與他們在同一陣營裏。

張潮目光掃過在座的人,路過徐烈臉上的時候,停留了兩三秒鍾,並沒有表示出特別親切或熟諗的意味,就又收了回去。

“人都到齊了?”田文言說完後,掏出一張三寸光盤,遞給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示意他將光盤放進電腦裏。

等光盤裏的信息通過電腦傳送到投影儀中,再送到布幕上時,在座的人都心下一凜,上麵畫著的是天演集團的架構圖。

“大家可以看到……”田文言站起身,用紅外線指示著圖表,說道:“天演集團總資產六億,下設十七家分公司,主營業務遍布房地產、旅遊、軟件、製衣、網吧連鎖五大行業。現在它的資產負債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總員工數超過三千,是省內一家舉足輕重的複合型集團。”

“天演集團的董事會主席李世鋒由於行賄在宋州被捕一事,想必在座各位聽到傳聞了?”田文言的表情不輕鬆。

在座的人都點了點頭,李世鋒的事或許外麵還不知道,媒體也隻盯著李鐸和周寧昌,對於李世鋒,宋州市公安局的保密工作還是很到位的。

田文言讓工作人員翻開下一張表格,上麵是天演集團的股權構成比例。

“李世鋒與李鐸點集團股份的百分之三十五,許婧占百分之七,浙江百業集團占百分之十五,江西延慶股份有限公司占百分之十,省內的臨道集團占百分之七點七,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點三歸經委所有。以上就是天演集團的股權結構。”

“臨道集團?”徐烈瞟了秦一楓一眼,見他正專注地聽著田文言的解說,不由得輕輕皺了皺眉。

“你也發現了?”蘇建業的位子緊挨著徐烈,不知是田文言有意安排,還是巧合,他對秦一楓撇了撇嘴,說道:“臨道集團是由秦一楓下麵的合金股份控股的綜合性集團公司,他不會不對天演的資產處理感興趣的。”

“嗯,”徐烈點了點頭,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就算像於山那樣的人,背後也是有於海這個深不可測的高手支撐著,不像看上去的那樣不堪一擊,“要看王令明大概是怎麽的打算了。”

徐烈說完後一抬頭正迎上張潮的目光,微微一怔,頷首算是打了聲招呼。

“王書記的意思是請在座的各位把天演的擔子接下來。”田文言的話一出口,下麵的人再沉穩也坐不住了。

秦一楓冷笑一聲:“就算李世鋒被關了進去,他也還是天演的大股東,事先沒有經過董事會,股東會,跳過常規程序直接由你們省政府出麵,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田文言微微一笑,並不動氣,秦一楓是在場的人裏麵唯一的天演集團的股東代表,也是有能力將天演全盤接下的角色,他犯不著跟他齷齪什麽。

“天演現在的情況,想必秦總比我這個小秘書更清楚,捱下去對你,對天演都沒好處。”田文言笑道:“當然,對省裏也沒有好處。”

天演那裏的三千個就業崗位,對於正麵臨下崗大潮的省政府來說,可不是小事,這也是為何王令明要求田文言把徐烈一幹人找來,盡快處置天演資產的原因。

雖然田文言隻知沒提到將會如何處理李世鋒,但在座的人都是人精,見他今天這個架勢,就知道即使李世鋒能放出來,回來後隻怕也左右不了大局了。

“聽我說兩句話,”張潮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幹澀而沙啞,讓人聽了極不舒服,“我今天來,不但代表張家,也代表了浙江的百業集團和江西的延慶股份……”說著,他揮了揮手,後麵站著的一名男子從公文包裏取出兩份文件,遞給了張潮。

“這是我與兩家公司簽下的代理股權處置協議,田秘書可以看看……”張潮聳了聳肩,把文件丟到了田文言的麵前。

田文言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張潮突然來這麽一手,讓他極為被動,原本作為接盤者的張潮一下轉換了位置,成了天演的股東代理人,而且手中還握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超過了省經委百分之二十三點五的股權。在李世鋒缺席的情況下成為第一大股東。

就算作為王令明的代言人,先行處理了天演的資產後,再行招開董事會和股東會,到時張潮要再利用手裏的席位,進行否決,那麽省裏會極不好處理。

張潮會不會這樣幹,田文言可沒多大把握保證。就連他本人,田文言也是第一次見到。隻是因為他身後代表的強大力量才在王令明的授意下特邀參加,沒料到他倒是有備而來。

“這個……”田文言舉了舉手裏的代理協議文件,嘴唇有些幹澀,“那麽張先生對這次由省委主持的資產處置會議有什麽看法嗎?”

“沒有看法,很好。”張潮環抱著雙手,正眼都不看田文言一眼,在他的心中,田文言隻能算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真正的對手是他身後那個人,省委書記王令明。

徐烈搖了搖頭,現在的形式更加的複雜,張潮要以這樣的方式插手的話,代表者他有心將整個天演集團都吃下來。幸好寧長明把天昌先行交給了徐烈來處理,要不然到這裏將更要多費幾倍的腦力,也不一定能拿下天昌。

“張先生,”秦一楓冷冷地掃了張潮一眼,他對張家可沒什麽好感,“是不是先聽聽田秘書如何安排天演的資產歸宿?”

張潮攤開雙手,笑道:“當然,請說。”

田文言無可奈何地說道:“省裏的意思是,下麵的五大產業,將由在座的各位全盤接收……”

“包括負債、貸款?”之前一言不發的趙磊,謹慎地問道。

“當然,”田文言見終於走上正題,鬆了口氣,笑道:“趙總有意嗎?”

趙磊搖頭苦笑:“玉園集團沒那麽大的能量,還是找別人吧。”說完,趙磊瞅了徐烈一眼,轉身走到廳外。

“趙總……”田文言想叫住趙磊,省裏安排了兩套方案,如果沒有公司能夠將天演全盤接下的話,將會把天演的資產分成幾大部分,分別交給在座的企業代表進行處理,沒想到還沒走到那一步,趙磊先行離開了。

“我去看看他,”徐烈在在場的人中間年齡最小,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他,以為隻是蘇建業帶來的親信而已,至於桌上那塊號牌上寫著的“徐烈”二字,都是久仰的了,可沒把徐烈本人與那個傳說中的年青才俊聯係在一起。

徐烈趕到走廊時,見趙磊正倚在欄杆旁抽煙,笑道:“我還以為你真走了呢……”

“嘿,”趙磊一笑,掏出煙扔了過去,“田文言那些彎彎腸子哪裏瞞得過我,我隻是出來透口氣,裏麵憋得慌。”

徐烈點上煙,吸了一口,笑道:“你對秦一楓和張潮這兩個人怎麽看?”

“秦一楓?”趙磊沉吟片刻後,沉聲道,“他不過是一個資產玩家,在股市剛開始的時候撈了一筆,之後就去了香港,據說前兩年回來後,組織了一批企業去法蘭克福上市,獲得了不菲的傭金。”

“我看他今天來的意圖還是老把戲,”趙磊沉思道,“分拆上市,把天演的不良資產剝離後,優資資產裝入新的殼公司,打包,製造一份經營業績表到海外上市,然後把股份賣掉,走人。”

徐烈看不出來趙磊對金融方麵還是有一套的,倒與他三星級連鎖酒店經營者的身份有些不符。

“張潮嘛……”趙磊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本人。之前聽趙剛說過一些有關於他的傳聞。”

“喔?”徐烈感興趣地趴在欄杆上,問道:“說說。”

“張潮應該是在張家第三輩裏排行第九,”趙磊說到這裏,見到徐烈好奇的目光,笑道:“張秋排行第十一,張岑排行第十三。”

徐烈笑了笑,自己目光中的意思沒有能瞞過趙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