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酒樓論兵

“二爺,你怎麽不吃了?”趙信到王爺捧著肉放在嘴邊,卻兩眼呆呆的發愣,碰了他一下小聲問道。

“哦,沒什麽,忽然想起點事情,待會回去你們到邊上的書齋買一套《何博士備論》!”趙檉醒過神來說道,剛才他真想過去問問那個高寵是不是真的,他前世童年可是聽劉蘭芳講的評書《嶽飛傳》長大的,聽到高寵牛頭山救駕,連挑十一輛鐵滑車,最後卻因馬力竭而死,每每是淚水漣漣,可謂他的鐵杆粉絲,現在居然在這輩子碰上了真身,讓他興奮不已,可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所以隻能強壓好奇心。

“二爺,咱們每日都要識字學習,我都覺太無聊了,你每日讀書不覺的氣悶嗎?”趙勇抱著肘子仰著臉問道。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你以後就明白了!”趙檉搖頭晃腦地說道,要是嘴裏在叼著塊骨頭,可以和某種動物相媲美了。

“二爺每日讀書到深夜,讓你學上一會兒就抱怨!”趙信吃的斯文,沒有下手,用筷子夾起塊烤好的鹿肉放到趙檉的碗中。

“跟著二爺什麽都好,就是讀書讓我頭疼,這‘何博士’又是何許人,寫這勞什子書讓咱們!”趙勇啃著肘子抱怨著道。

“你連何博士是誰都不知道?那是我們大宋唯一的武學博士,我們這些日子讀的《武經七書》他就參與編撰的。”趙信說道。

“哦,你每日陪著二爺讀書,當然什麽都知道了!”趙勇哼哼唧唧帶著股酸味說道。

“不是,我不懂的就問二爺!”趙信紅著臉說道。

“好了,我知道你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反正我也不愛--到趙信的樣子,趙勇也覺得自己過了,搔搔頭皮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我覺得二爺就是神人,咱們跟二爺好幾年了,也沒見他上過學堂,請過師傅,卻是釀酒,造機器、玩焰火、把這麽大的地盤治理的井井有條,好像什麽都懂的!”

“放屁,我哪裏是什麽神仙,我要是神仙就先把你變成啞巴,省的嘴巴不閑著!”趙檉笑罵道。

“大總管是給二爺請過師傅的,隻是都讓二爺打發了,最長的也沒待過三天!”趙信認真地說道。

“切,那不是跟沒有一樣啊!”趙勇撇了嘴說道,“二爺,那你為什麽趕他們走?”他王爺沒有生氣,就又問道。

“嗬嗬,那幾個老先生都要我從六藝學起,講些什麽‘五禮、六樂、五射、五禦、六書、九數’,可他們嘴上說的好,讓他們教我射箭,卻連弓都拉不開,還不如咱們府中的護院;‘六禦’不過是教人怎麽趕車,還要車鈴鐺響出節奏,咱們府裏的馬夫都閑的屁股疼,還輪到我去趕車;那個‘數’不過是背個九九乘法口訣,就是我教過你們的那個,我出了道題就把他難住了,有兩個就是因此羞愧而走的,沒有用我趕,至於禮樂我是一點興趣沒有,他們說的我隻想睡覺,還不如去種菜;讓他們講講兵書,不是狗屁不通,就是勸我不要做武夫!”趙檉喝了口酒,辣的他扇扇舌頭笑著說道。

“他們真是不知二爺的脾氣,二爺最愛的就是兵書了,一本《孫子兵法》也不知翻了多少遍了!”趙信趕緊給王爺倒了杯茶讓他漱口道。

“我雖然翻了無數遍,卻依然常常新,此書可謂博大精深,縝密完整,雖講的是兵法,卻征戰,治國、治家處處可用,恐窮我一生也難以參悟透,隻是恨不能早生千年,聽兵聖教誨!”趙檉感歎道,他這說的倒是真心話,前世的軍校這是必修課,爭論千年,發展出了無數流派,兩千多年來,國內外的政治家、戰略家,無不稱其為適用於一切有競爭活動的領域。軍事家視其為“兵學聖典”,政治家視其為治國方略,哲學家視其為人生寶鑒,外交家視其為談判法寶,家視其為藝術精品,企業家視其為商戰的最高教科書,稱其是人類智慧的寶庫、世界謀略之大全並不過分。

“小哥兒,少讀兵書,有如此見解當真不易,可否同飲一杯!”話說知音難覓,鄰座的何去非聽趙檉如此推崇兵書,心癢難耐湊過來舉杯說道。

“老丈如此抬愛,小人哪裏受得起!”趙檉趕緊起身同舉杯說道,心中卻是暗樂,“娘的,費了我半天唾沫,你終於忍不住了!”

“剛才竊聽聞小哥兒曾飽讀兵書戰策,不知可讀過《六韜》?”兩人喝了杯酒,趙信早就懂事的給老頭搬了把椅子,何去非坐下問道。

“上來就考我啊,這會兒可不能裝慫!”趙檉吃了口菜,壓壓酒說:“略有涉獵,傳此書乃周文王師薑望撰,實則為後人所著,成書約在戰國晚期至秦漢之間,該書分文韜、武韜、龍韜、虎韜、豹韜、犬韜六卷,共六十篇。”

“不錯!”趙檉答得中規中矩,老頭捋捋胡子笑著點頭道,“小哥兒可知書中對為將者有何求?”

“哦,要為將領者要具備勇、智、仁、信、忠等德行和與士卒共寒暑勞苦饑飽之風範,戰時執行嚴厲的軍紀!”趙檉立刻答出。

“帥帳下設謀夫策士幾人?”

“凡舉兵帥師,以將為命。命在通達,不守一術。因能授職,各取所長,隨時變化,以為綱紀。故將有股肱羽翼七十二人,以應天道。備數如法,審知命理,殊能異技,萬事畢矣。”趙檉答道,心說這老頭問的夠偏的,曆代兵書中完整論述軍隊指揮所參謀機構及人員稱謂的非常罕見,可這本書就有,“腹心一人:主潛謀應猝,揆天消變,總攬計謀,保全民命。謀士五人:主圖安危,慮未萌,論行能,明賞罰,授官位,決嫌疑,定可否…法算二人:主計會三軍營壘糧食、財用出入,共計七十二人。”

“可知文伐十二節?”老頭見未問住趙檉,又問道。

“凡文伐有十二節:一曰:因其所喜,以順其誌;二:親其所愛,以分其威;三曰:陰賂左右,得情甚深;四曰:輔其**樂,以廣其誌,厚賂珠玉,娛以美人……十二曰:養其亂臣以迷之,進美女**聲以惑之,遺良犬馬以勞之,時與大勢以誘之,上察而與天下圖之。十二節備,乃成武事。所謂上察天,下察地,征已見,乃伐之。”

“小哥兒所答極是,所言不虛!”老頭頷首笑道,來挺滿意。

“唉,我隻是囫圇吞棗,不能甚解其意,老丈深知兵法,可否指點一二?”趙檉歎口氣說道,心說:“剛說了‘因其所喜,以順其誌’,我就用用,你好為人師,我就拍拍你的馬屁!”

“哦,老夫也是偶爾涉獵,不敢說精深,小哥兒有疑問,我可試為你解惑!”誰都有好勝之心,老頭和趙檉不過‘萍水相逢’毫無戒心,他真心請教,也就應了。

趙檉‘閑了’多年,了這麽多兵書,雖然前世也學過,可還是現代軍事理論占大部分,這些古代的‘玩意兒’還不能融會貫通,早就憋了一肚子‘為什麽’,現在逮著不花錢的老師還不使勁招呼啊!

這一時間趙檉化身‘十萬個為什麽’,何去非那就是‘百事通’,一老一少就把酒樓當成了課堂,高談闊論,旁若無人的探討起曆代兵法…趙檉兩世為人,又曾經進過軍校,上過戰場,那問題能不尖銳嗎,兩人不免發生爭論。

樓下這麽折騰,樓上的那些士人們也聽到了,他們平時都自詡才高八鬥,不起他人,可這些人中有認識趙檉的,到王爺竟然跟‘武人’結交,暢談甚歡。平時王爺對他們都是不理不睬的,此時此景當然令他們的自尊心受不了了,還不知道對手是誰,紛紛上前與之爭論。

都說布衣罵座,錦兕談兵,豈不知最喜歡談兵的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高談雄辯中滔滔的是別一樣智慧!津津樂道中張揚的是另一番豪情,不管專業不專業,文人談兵,也不盡是隻在紙上。軍事知識和兵學修養彰顯著,文事和武事交融著,文人似乎以這樣的方式向通才境界靠攏。

宋朝文人們雖然不喜歡赳赳武夫,卻邊境危機加劇,朝廷大開兵禁後愛這口,文人談兵風氣正濃,這些人忍不住內心的**摻和了進來!開始隻是一個兩個的代表,那何去非也不是白給的,當下就把幾個人弄得灰頭土臉的敗下陣去!

見同伴丟臉,這些人立刻知道了厲害,呼朋喚友雲集酒樓,一個不行,就兩個一起上,兩個還不行,就一群上…想那老頭,他飽讀曆代兵書,精於談兵,憑著這個被神宗中,走上了仕途,那是他的強項啊,在皇宮大殿上他都不曾怕過,怎麽會怕這些半瓶子醋們,優哉遊哉的玩兒起了舌戰群儒,可這時的趙檉卻仿佛變成了個客,隻剩給老頭端茶倒水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