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討人嫌(二)
宋代的科考分為三極:解試州試、省試由禮部舉行和殿試。解試由各地方進行,通過的舉人可以進京參加省試。省試在貢院內進行,連考三天。為了防止作弊,考官俱為臨時委派,並由多人擔任。考官獲任後要即赴貢院,不得與外界往來,稱為鎖院。考生到達貢院後,要對號入座,同考官一樣不得離場。試卷要糊名、謄錄,並且由多人閱卷,而殿試則於宮內舉行,由皇帝親自主持及定出名次。
“燕親王,此次殿試是由朕親自主持的,場中沒有發現作弊者,梁承旨並為參與,你多慮了?”麵對趙檉的質問,趙佶看看兒子說道。
“皇,貢舉是朝廷掄才大典,關係著成千萬讀人的仕途,其中難免有人請托,朝中有士大夫不能平心國事,挾以私意,導致奸弊百出,省試有全身代筆者,禦試有全寫套類者,如此詐冒之人,皆得前列”趙檉回答道,“其中,梁承旨收受賄賂,勾結考官,蒙蔽聖目,倒換試卷,甚至偷梁換柱,改換金榜”
“老奴冤枉啊,師成隻是一內官,隻知盡心侍奉皇,絕無幹涉外廷之事,我想此事定是有人蠱惑燕親王,挑起事端,還請皇明察”梁師成聽了趙檉一番話,再也立不住了,急忙前跪倒辯解。
“燕親王,此次科舉共取士六百餘人,一一甄別也許時日,今日就作罷,待來日察明後,再請皇明斷”這時兼管禮部的少宰白時中站出來勸道。
“哼,白少宰說的輕巧,如果居位者不正,不僅不能防弊,且助長之。習之既久,視作弊為無可奈何之事。若善惡是非之觀念皆不存於人心,而竊取甲科,步入仕途,更由士風之敗壞,而導致政風之惡化,則趨炎附勢之官僚,成為朝臣的骨幹,國家就危險了,此事你為主考,恐怕也脫不了幹係。”趙檉冷哼一聲甩袖說道。
“這…”白時中被趙檉搶白了一頓,訕訕退下。
“燕親王,今日是傳臚大典,勿要爭論此事,日後朕定給你個說法”趙佶著急要走,也想息事寧人,好歹這兩人都是自己最寵愛之人,不想他們之間起了衝突。
“聖,科舉乃是國家大事,小人窺測,如不查實,不但讓天下士子寒心,還必引起轉相仿效,則科舉取士遂為虛設矣”趙檉卻不肯放過,再次啟奏,“今日殿之中就有人舞弊,皇隻需詢問幾人,便可知其一二,何待來日”
“皇,燕親王說得不錯,臣也請聖殿詢問”這時太子趙桓也出班啟奏道,朝眾人一看直咧嘴,嘿,這哥倆穿一條褲子啦,今日之事想善了也不易了。
“皇不可啊,這當庭質問,乃是有辱斯文之事,切切不可啊”梁師成見皇點頭,吃了一驚,這要是當堂審問,自己所作所為非露餡不可。
“哦?”
“皇,此事重大,百官正好做個見證”趙檉見他爹猶豫,趕緊前說道。
“好,即是如此,你便問”趙佶擺了下手道,他話一出口,殿有人就立不住了,想往人群後邊躲,百官中也有人是臉色數變,咬牙切齒。
“梁寶”趙檉一點站在班尾的新科進士梁寶,“我問你,那日殿試的試題是什麽?”
燕親王寶前兩步,一邊擦汗一邊向瞄吞吞吐吐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寶,我再問你一遍,知道不知道”趙檉厲聲喝道。
不知道”梁寶被嚇了一跳,噗通跪在地道,他話一出口,百官嘩然,連試題都不知道,就中了進士,這也太離奇了。
“那你是如何中的進士?你可知這可是抄家滅族之罪”趙檉前一步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拎起來喝問。
“王爺,小的該死,我隻知家父送...送給了位宮中貴人二十萬貫,他便讓我在京中等候,保我金榜題名,還能授個有油水的大官”這回他不結巴了,三句兩句把事情說清楚了。
“那宮中的貴人是誰?”趙檉將他扔在地問道。
“我確實不知啊,都是家父一手操辦的...”梁寶已經怕了,坐在地哭訴道,趙檉卻聞到股尿騷味。
“拖下去,命刑部嚴查”趙佶小臉煞白,這家夥連考場都沒進,便中了進士,荒唐的過分了,既然兒子敢說,梁師成**脫不了幹係,他瞪了眼梁師成喝道,他話音一落立刻兩個鎮殿武士前將人拖了出去。
“錢孫檉一指人群中還在向殿門張望錢孫。
“王爺,我知道,殿試的試題是《論儒道一體》”這小子倒機靈,不等趙檉說完,便回答道。
“嗯,錢孫,那你便背一下你的文章”趙檉笑笑說道。
“王爺,小的背不來”錢孫看著趙檉笑嘻嘻地說道,他可能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殿的百官是頻頻搖頭,這小子明顯缺心眼嗎,這時候哭還來不及呢,你還笑,等下不知道多少人陪著你哭呢
殿試隻有取得貢士資格才能進宮參加,王安石任參知政事後,對科舉考試的內容著手進行改革,取消詩賦、帖經、墨義,專以經義、論、策取士。所謂經義,與論相似,是篇短文,隻限於用經中的語句作題目,並用經中的意思去發揮,王安石對考試內容的改革,在於通經致用。規定進士考試為四場:一場考大經,二場考兼經,三場考論,最後一場考策。殿試僅考策,限千字以,錢孫現在連自己寫的千字一篇的策論都背不下來,其中奧妙說都明白了。
“那你是如何做的文章,是不是也是你爹逼得?”趙檉換了副笑麵孔問道。
“燕王爺你真聰明,什麽都知道”錢孫挑著大拇指讚道,“我不想考這進士,是我爹逼著我來的,他說隻要我在殿走一遭,自會有人將我的試卷換下,不要我動一下筆”這小子不等趙檉再問,就傻乎乎的全說了。大家一聽便知,考試的時候為了防止作弊,從唐朝開始便采用謄寫、糊名的方式封卷,能將卷子換出來的人,肯定參與之人甚重。
“哼,孫款、胡扁,你們兩個都是做什麽的,在哪裏讀的?”趙檉不再搭理他,又問另外兩人。
“小的是梁承旨家的花匠讀過”
“小的是梁承旨外宅的門房,能識得幾個字,認得禮單”
“皇,老奴府沒有這兩個人,定是有人陷害,還請皇明斷”兩人話一出口,梁師成這下傻眼了,前兩個人他還能推脫,後邊這兩個都是他的下人,隻能硬著頭皮耍賴了。
“把他們都帶下去,交皇城使細細盤問,國家大事你等竟然視作兒戲,蔡相你身為首輔,此事便由你主持”朝中出了這等事情,趙佶憤怒了,底下的人瞞著自己胡搞,不是把自己當猴耍嗎,他一甩手走了,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官員和跪在地的梁師成。
“太子,您請先行”趙檉不管眾人如何,笑著請大哥先走,趙桓卻拉起他的手,並肩而行走出大殿。
......
幾天後,科舉弊案的調查結果出來了,殿試結果沒有取消,隻是將趙檉揭發出來的幾個倒黴蛋除名,不除也不行他們還沒走到大牢就‘畏罪自盡’了,身後的事情無從調查。接著處斬了幾個參與其中的禮部小官,流放撤換了一批官員,讓趙檉沒想到的是,他參的梁師成屁事沒有,倒把白時中給拉下了馬,離京出知嶺南,變相流放了。其實他也不冤枉,作為主考,他即使沒有參與,也是知情不報,否則這麽多事情怎能瞞過他的眼睛。
“二爺,這次沒有搬倒梁師成,恐怕他會報複咱們的,您以後要小心啊”見喜給趙檉捶著肩道。
“我就沒想著能搬倒他,他報複我?我現在正盼著他報複我呢,我還就怕他不肯報複我”趙檉笑著說道。
“二爺,這話怎麽說的呢?那個林靈素您回讓他當眾出醜,事情還沒了結,現在梁師成權勢滔天,您明知奈何不了他,怎麽還惹他如果再加一直對咱們不滿的楊戩,被您痛毆的王黼,蔡攸等人,皇身邊的人出了蔡相和童太尉您都得罪遍了”見喜換了個肩膀說道。
“嗯,咱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蔡京,你幫我琢磨下,怎麽才能讓他也膩歪咱們”趙檉笑著說道。
“二爺,您到底想做什麽啊?把他們都得罪了喜吃了一驚,弄不清王爺到底是安得什麽心。
“不用擔心,隻要皇和娘娘不厭棄我,他們也就隻敢搞些小動作,要我的命,他們還沒有那個膽量”趙檉冷笑著說道。
“哦”見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依然還搞不清王爺的目的,可他這些日子參這個,告那個,把京中大小官員得罪的差不多了,搞得現在府門前比往日更熱鬧了,那些心虛的官員們雖然紛紛門送禮,可背地裏都罵他‘萬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