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濺血江南 第五十九章 聖旨和喪鍾
扶桑山在世人眼中絕對是無比凶險九死一生的禁地，但是真正到了山上，最不用擔心的反而就是安全。
楚南帶著楊瑜輕輕的穿過一片霧氣籠罩的樹林，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身粗布麻衣的石小白。
石小白臉色異常的蒼白，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眼睛卻清亮的嚇人。
楚南不明白扶桑山大宗師拿自己關門弟子冒險的內情，也無法說什麽，隻能輕輕的歎息一聲，點頭微笑。
石小白看到楚南倒是很高興，憨笑著說道：“楚大哥……快走吧，師父就要練劍回來了……”
扶桑山大宗師有清晨練劍的習慣，每日日出前後，定然要去扶桑山絕頂練劍品劍，哪怕是石小白、賀蘭山這樣的親傳弟子也沒有機會旁觀。
楚南點點頭，一邊快步跟了上去，一邊輕聲的介紹楊瑜。
石小白呆了呆，也沒有多意外的表情，每年想要登上扶桑山這等傳說中的禁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點點頭輕聲說道：“楊姑娘可以隨意在附近玩耍……隻要不讓師父看見就好……”
“真的麽？”楊瑜一臉的雀躍，笑著問道：“那剛剛那群嚇唬本姑娘的什麽殺手呢？我要去找他們玩……”
石小白滿臉的為難。
楊瑜撇嘴，皺眉說道：“剛剛你才說的隻要不讓你師父看到就好……難道扶桑山的人就這麽言而無信麽？”
石小白憨直單純，顯然不是牙尖嘴利的楊瑜的對手，聽到楊瑜指責扶桑山言而無信頓時連就紅了，一臉嚴肅的否認道：“才不是”
說完又指了指樹林深處說道：“他們都住在裏麵的竹屋裏……”
楚南歎口氣，問石小白道：“會不會有危險……”
石小白搖搖頭，說道：“不會……他們脾氣都很好的……而且，不殺女人的……”
楚南也覺得那樣的高手定然不會為難一個女孩子，提醒了楊瑜幾句，又告訴她必要時候要將那扶桑山的小旗拿出來表明身份，看著楊瑜一臉雀躍的揮手走遠。
………
………
又來到了那處熟悉的地方。
山腰上到了這裏突然變得平坦，幾間石屋被周圍一圈粗大的樹包圍著，一切都簡單質樸，絲毫沒有塵世的煙火氣。
楚南輕輕的走近那石牆，胸口有種熟悉的刺痛，手輕輕的撫摸那牆壁，輕輕的歎息一聲。
石牆依舊，可是已經找不出半點當年流出的血跡。
石小白倒是沒有多愁善感，輕聲提醒道：“師父回來了……”
楚南猛然回身，向山間的那條小路看了一眼，微微低下頭。
………
………
林間，正有個瘦弱的人影慢慢的靠近，單手提著一把長劍，頭戴著一頂不透光的鬥篷。
山風吹動著那洗得發白的麻衣，整個人就如同溶入了那片天地一般，一舉一動無不有著玄妙不可言的韻味。
突然，那人影停下腳步，抬頭看了楚南一眼
僅僅是一眼，空中就如同有一道銳利的劍氣飛過一般，如同長虹一般刺向楚南
楚南皺起眉頭，強忍住出手反抗或者後退的衝動，靜立不動。
扶桑山大宗師頓了頓，收回了目光，又重新朝這邊走來。
哪怕明知道並非真實的劍氣，隻是大宗師釋放出的威壓讓自己產生的錯覺，楚南還是忍不住悶哼一聲，似乎一道粗壯如虹的劍氣貫穿過胸膛。
扶桑山大宗師走到一株最粗壯的大樹之下，盤膝坐下，將長劍橫在膝蓋上，閉目不語，一如數年前楚南第一次見到的情景一樣。
楚南等到身上那種詭異之極的被刺穿的感覺淡去之後，才輕輕的咳嗽一聲，說道：“晚輩見過前輩……”
“你膽子很大……”扶桑山的大宗師用沙啞幹澀的聲音說道，“又是來送死麽？”
楚南苦笑，歎口氣說道：“晚輩這次來，是代表陛下來和前輩談一樁交易……”
鬥篷下的瘦弱人影似乎抬起來看了楚南一眼，似乎在回憶什麽，好半天才淡淡說道：“李亨……想幹什麽……”
李亨，是梁帝的本名，可惜普天之下已經沒有幾個人敢提起了。
楚南抿抿嘴唇，麵對扶桑山大宗師要遠比麵對梁帝壓力更大，知道這位大宗師不喜歡繞圈子，小心的選擇著措辭，盡量開門見山的說道：“李……陛下是想請前輩下山，解除西北的危患……”
樹下的大宗師不置可否，好半天才淡漠的說道：“李亨……要我去殺誰？”
楚南緩緩的回答道：“教皇……或者鐵木真……”
石小白瞪大了眼睛看著楚南，眼神在師父和楚南身上流轉，一邊驚訝於這個驚人的消息，一邊擔心著師父會被這個離譜的要求激怒而暴起殺人
天下大宗師總共也沒有幾位，除了據守大梁皇宮的張海，無不是雄踞一方的霸主人物，因為地位極其超然，彼此間的並沒與多大的衝突，一直以來都保持著默契和克製，竭力避免相爭相鬥。
可是，如今梁帝卻派楚南來提出了這樣一個離譜的要求，甚至有幾分命令的意味，擺明是要幾位大宗師捉對廝殺，這很大可能會激怒師父
扶桑山的大宗師卻沒有惱怒的意思，低頭沉思了起來。
周圍山峰輕輕吹拂，石小白膽戰心驚，楚南卻微微眯起眼睛，臉色平靜。
過了好大一會，在一片寂靜中，扶桑山大宗師緩緩說道：“若殺之不死呢……”
楚南愣了愣，仔細的想了想，也知道大宗師間的差距極小，拚殺起來，沒有誰有殺死對方自己還能全身而退的自信，緩緩的說道：“至少也要拖住，不讓其進入大梁，直到…………西北戰事結束……”
扶桑山大宗師沉默了一下，嘶啞的說道：“我去西北……鐵木真膽小如鼠，見我必逃……”
石小白欲言又止，輕聲道：“師父……”
楚南苦笑，鐵木真敢到京城將皇宮射出幾個大窟窿，膽子倒是真的夠“小”了，隻是既然這位宗師鬆口，自己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一半了，倒是可以稍稍鬆口氣。
扶桑山大宗師揮手讓石小白閉嘴退下，看著楚南，淡淡道：“拿來吧……李亨讓你帶來的東西呢……”
楚南苦笑了一聲，果然這樣層次的大人物都早有默契，從身上拿出那卷聖旨，猶豫一下，還是交給了石小白。
石小白攥著那聖旨，走到扶桑山大宗師身前，似乎想勸幾句，輕聲說道：“師父……”
扶桑山大宗師並沒有理會石小白，伸手接過那卷聖旨，打開瞄了一眼，隨手放在身側，似乎微微歎息了一聲。
楚南見大宗師沒有什麽異議，渾身輕鬆，輕聲說道：“那晚輩……就告辭了……”
扶桑山大宗師又將手放在長劍上，淡淡的問道：“張海……要死了麽？”
楚南微微吃驚，雖然心中模糊想到些什麽，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扶桑山大宗師突然拔劍，整個世界放佛突然暗了那麽一瞬間，一劍刺向楚南
楚南早知道這位大宗師喜怒無常，殺人如同喝水吃飯，早就暗暗防備，當下眯起眼睛，全神貫注，急速的向後退去，身形在空中詭異的彎折著，劃出一道道虛影
“回去告訴李亨和張海，西北事了，我必去皇宮取其項上人頭”
此時，大宗師幽冷的喝聲才傳來，殺氣凜然
如虹的劍氣平地帶去一陣狂風，吹動周遭的樹林嘩嘩作響，卷起一地的塵埃草屑，如同一隻咆哮的土龍一般裹挾著楚南朝山下飛去
……………
……………
賀蘭山不知道何時出現，眼看著那土龍消失不見，也沒心思去管楚南的死活，上前和石小白一起勸道：“師父，去不得啊這分明是大梁皇帝有意漁翁得利”
眼睛撇向那聖旨。
無論扶桑山和梁帝達成什麽樣的交易，城主府也隻有遵從一條路可走卻不知道梁帝在聖旨中答應了什麽條件，能讓師父不惜以身犯險，竟然同意去刺殺同等級的大宗師
扶桑山大宗師冷笑一聲，將那聖旨扔給賀蘭山。
賀蘭山顧不得師父的冷笑，結果翻開一看，驚駭之餘也恍然
聖旨空白一片，明黃色的綢布上隻有鮮紅刺眼的玉璽印記和梁帝的私印
梁帝真是下得好大本錢
石小白還在勸，有些口不擇言的說道：“師父……不要去……你會死的”
“哼…………”扶桑山大宗師冷冷的笑了一聲，緩緩的說道：“天下宗師皆當死為師又何妨做第一個？”
賀蘭山滿是不可思議，這話梁帝說的，金狼王說的，甚至自己拿潁州城主的爹也說的，但是從自己師父嘴裏說出就顯得格外詭異。
石小白大驚失色，跪倒在地上，急聲道：“師父”
身穿麻衣的大宗師絲毫不理會，緩緩的撫摸著長劍，整個人慢慢的散發出煞氣，瞬間讓周圍的溫度低了許多，冰冷無情的說道：“似我這等怪物，本就不應存於世間，死不足惜就讓我敲響遲來二十年的宗師喪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