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一一一章 造勢

事情的發展,對於王六順來說,不啻於揚子江裏翻船,萬丈高樓踏空,本來勝券在握的好事,怎麽看都像落空了似的。他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

可是,他再不甘心又能怎麽樣?總不能去找王子君當麵理論吧?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有找趙鄉長訴訴苦了。

王六順努力地挺直了腰背,讓自己顯得偉岸一些。輕輕的敲開趙連生的門,王六順發現趙鄉長的臉色也不好看,心中暗道,這次真是來對了,登時就滿腹委屈的叫了一聲:“趙鄉長。”

“嗯,來了?坐吧。”趙連生衝王六順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他可是知道王六順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趙鄉長,您說他王子君這麽做是不是欺人太甚?依我看,他不是衝著我來的,他是衝著您來的。”王六順也不做作,一出口就把矛頭對準了王子君。

趙連生的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像是對王六順的話根本就沒聽見似的。在王六順準備再開口的時候,趙連生已經揮揮手道:“這件事情鄉黨委雖然定了,但是你要知道,鄉黨委的上麵,還有縣委,縣委的領導隨時都可以糾正鄉黨委的決定。”

淡淡的聲音,帶著無比的自信,聽趙鄉長這麽一說,王六順一頓之間,豁然開朗,他心中清楚趙鄉長口裏的縣委是什麽,更清楚趙鄉長所說的糾正錯誤究竟是什麽意思。

臉上有了喜色的王六順,心中暗道自己沒有白跟趙鄉長一場,看來,趙鄉長是準備動用身後的關係,讓王書記栽個大跟頭了!

趙連生看著王六順臉上的喜色,臉上雖然波瀾不驚,心裏卻是暗流湧動了。在西河子鄉經營多年,關係網根深葉茂,沒想到王子君剛來兩個月,這一係列的出手,就讓他覺得牢牢掌控在手裏的大權,已經渾然不覺的開始向王子君手裏滑動了。

什麽公平競爭,什麽能者上,庸者下,你王子君不是非要標新立異麽,我非讓你吃個苦頭不可!趙連生雖然覺得自己勝算少了許多,但是他並不懼怕,可是他不甘心就這麽把這個啞巴虧吃下去。

“趙鄉長,我給您準備車。”王六順小心翼翼的看著趙連生,輕聲的請示道。

“嗯,車的事情,你就不用忙了,我已經給子躍打好招呼了,你現在去一趟下山屯村,給我弄幾隻風幹的山雞來,老領導好這一口。”趙連生朝著王六順一揮手,指揮若定的道。

趙連生嘴中的老領導,王六順心中清楚的很,心說要是這位老領導發了話,那王子君這次可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心裏越發歡喜的王六順聽了趙連生的吩咐之後,立刻就馬不停蹄的離開了趙連生的辦公室,撈了一輛自行車,就朝下山屯村奔去。

“王書記,你這是在幹啥呢?”裘加成走進王子君的辦公室,就發現這位鄉黨委書記,正在那伏案寫作。

看到裘加成進來,王子君放下手裏的筆,輕輕一笑道:“沒什麽,隻是寫篇文章,快寫完了,加成,你有什麽事情?”

“王書記,這公平競爭是不錯,但是您這麽做可能會打破縣裏的規矩,這會不會遭到縣裏的質疑?”裘加成遲疑一下,還是直言不諱道:“現在縣裏抓組織的錢書記,以前在咱們鄉當過書記,趙鄉長就是他提起來的。”

裘加成的提醒很是明了,小心趙連生把這件事情捅到縣委去,那錢書記作為趙連生的後台,很有可能為他出麵。

王子君點了點頭,雖然公開競選在自己的前世很是流行,但是在現如今,還是新生事物,遭到別有用心的領導的打壓,那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看著手裏因為一時心情激**而記錄下來的文章,王子君的眉頭皺動了一下,一個念頭就出現在了他的心頭。

等裘加成離去之後,王子君就將滿心歡喜的朱常友叫了過來,盡管眼下這黨委秘書一職依然是懸而未決,但是在朱常友看來,這比把這鄉黨委秘書的位子直接給王六順可是強多了。

王書記就是王書記,連這種策略都能想出來,對於這位年輕的鄉黨委書記,心裏又多了幾分敬畏。

“王書記,您找我?”朱常友畢恭畢敬的站在王子君的桌子前,小心的問道。

“嗯,常友,看你這胸有成竹的模樣,像是很有信心嘛。”王子君看朱常友一眼,笑著說道。

“王書記,要說完全有把握,我不敢說,但是我覺得,我這個人怎麽都比王六順強,您放心,如果公開競爭,我絕對不會給王書記丟臉!”朱常友一邊說話,一邊端起王子君跟前的水杯,趕緊加滿了水。

王子君已經習慣了朱常友這麽瑣碎的動作,裝作視而未見,當一把手這幾個月來,王子君最深的感受就是,該你擺譜的時候,你也得享受著,你得允許下屬把這些事當作大事來作,不然,你不給下屬留任何侍候你的機會,下屬也會心神不寧的。

知道朱常友的心思,王子君也不想跟他閑扯,當下把寫好的稿紙遞給朱常友道,“常友,你把我這篇文章用傳真機傳過去。”

朱常友很是小心的接過王子君遞過來的稿紙,就見上麵寫著:能者上平者讓庸者出劣者汰西河子鄉積極倡導用人機製。

看著這幾個醒目的標題,朱常友立刻就明白了王書記寫這篇理論文章的用意:造勢。

“王書記,我這就送去。”朱常友接過來大致瀏覽了一遍,雖然有心誇獎一下書記大人的文章寫得好,卻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這個資格。作為一個下級,他沒有資格點評領導的文章。

“嗯,你將這篇文章發給《江省青年報》,這是他們的傳真號碼。”王子君遞給朱常友一張稿紙,輕聲的說道。

看著朱常友離開,王子君伸伸懶腰,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一些念頭,開始在他的心頭閃動。

隨著公平競爭這兩個副科級職位的決議傳出,整個西河子鄉政府大院,像是在平靜的大海裏激起一片漩渦。那些沒有資格的幹部還能保持從容淡定,而那些知道自己可以入圍的幹部,此時卻像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

雖然他們知道自己的希望不大,但是希望不大還是有希望的,畢竟比沒有希望強多了。本來在他們眼中,已經板上釘釘的王六順,現在不也是和他們一起占到了起跑線上麽?

“球,憑什麽這黨委秘書就是他王六順的?咱們幾個不論是論工作還是論能力,哪個比他差?”

“就是,我覺得要是論工作能力,咱幾個比他還強呢。”

“哎,你們說話可是小聲的,我覺得人家王六順至少有一點比咱強。”

“哪一點?”有人怒聲的質問道。

“人家拍馬屁的功夫到家啊,你看,整天跟個孫子似的攆在領導屁股後頭,光等著撓癢癢了!這等厚臉皮,你我誰能做得到啊?”……鄉裏的幹部,全都幾乎都忙活了起來,就等組織委員李秋娜拿出方案來好好地競爭一把。

就在西河子鄉全體幹部摩拳擦掌的時候,趙連生已經趁著夜色進了縣委副書記錢學斌的家。

趙子躍和王六順坐在車上,聽著那車載音響裏傳來的柔情似水的甜蜜蜜,都不想說話。趙子躍是不想說話,而王六順卻是心裏緊張,他擔心這老書記到底能不能跟自己站到統一戰線上來。人生如果能像駕駛汽車一樣,從容不迫地選擇方向,然後隨心所欲地奔往某個目標,可能就沒有這麽多無奈與沉重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當這卷鄧麗君的磁帶翻了兩次的時候,趙連生才滿臉笑容的從錢學斌的家中走了出來。

“趙鄉長,怎麽樣?”王六順也顧不得其他,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對於王六順這般的莽撞,趙連生並沒有生氣,嘿嘿一笑道:“老書記就說了三個字:亂彈琴!”

趙連生這一句話,讓王六順心情大好,心裏登時充滿了隱秘的快樂,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趙鄉長簡直有點像躲在密室裏修練的武林高手,秘笈在左,寶典在右,風生水起卻又滴水不漏,直到華山論劍之日,方才石破天驚,技壓群雄。

王六順屏住氣辨析一下,他想他應該明白了,目前公開選拔還不是定局,還有一絲希望,還會有所轉機。這一次,我王六順一定要乘勢而起,將那黨委秘書的寶座,重新歸攏到自己的屁股之下。

“趙鄉長辛苦了,這都九點多了,要不,咱們去吃點夜宵吧?”王六順心情大好之下,頓時恢複了以前的機靈,陪著小心向趙連生問道。

趙連生中午飯吃得索然無味,心裏總覺有什麽煩心事堵著,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老領導這三個字的表態,讓他舒暢了許多,聽王六順這麽一問,肚子頓覺饑腸轆轆了。

“好,我還真有點餓了,子躍,咱們這一次去趙家羊肉館,好好的吃上一頓。”

“好咧”,趙子躍答應一聲,鑰匙扭動,就將車打開,在一陣《甜蜜蜜》的音樂聲中,朝著縣城東邊的趙家羊肉館駛去。

王子君是早晨八點半接到縣委副書記錢學斌要來西河子鄉視察的消息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王子君就有一種預感:來者不善。心裏隱隱的覺得,這錢學斌肯定是因為這次公選而來的,官大一級壓死人,王子君必須好好接待。

九點功夫,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出現在西河子鄉的大院裏,鄉裏的幹部按照趙連生的吩咐,都沒有出去,都在靜候錢書記的到來。

轎車停下之後,一個長得很是清爽的年輕小夥子迅速從前座鑽了出來,恭敬地將桑塔納的後門打開,身材高大的錢學斌就從車裏走了出來。

這錢學斌現在五十多歲,一米八的身材讓他看人總有一種俯視的感覺。已經漸漸稀落的頭發,都朝著中間梳,大概是想要實施“地方支援中央”的策略,將自己稀頂的頭部給遮掩起來。不過,這周邊的頭發實在是太不給力了,就算傾盡了力氣,還是將中間禿頂的一塊欲蓋彌彰的顯了出來。

心中雖然明白錢學斌的來意,但是王子君還是熱情的帶著鄉黨委一般人迎了上去,並伸出手掌道:“歡迎錢書記在百忙之中到我們西河子鄉視察,您的到來,讓我們全體幹部都很是激動啊!”

錢學斌淡淡的看了王子君一眼,根本就沒有理會他伸出的手掌,而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小王書記,你太客氣了。”

如果王子君和這位錢學斌書記很熟悉,這句小王,隻會讓人倍感親切,但是現在王子君和這錢學斌原本是第一次打交道,王子君作為西河子鄉的黨委書記,當著這麽多下屬的麵被稱為小王書記,那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了。

好在,王子君畢竟是重生一世,他的涵養更不是錢學斌可以比擬的,看著錢學斌根本就沒有握手的意思,他淡淡一笑,渾然不覺尷尬的將自己的手掌收了回去。

“老書記好。”趙連生看到錢學斌如此不給王子君麵子,心中頓時大喜,暗道王子君哪王子君,這次你熱臉貼了冷屁股,麵子可是丟大了!

錢學斌麵對趙連生伸出的手掌,臉上露出了猶如春風一般的笑容道:“連生,有些天沒有看見你了,聽說你們的工作非常有起色,我一直在關注著,這不,我特地到你的西河子鄉來實地看看。”

王六順站在一幹領導的後麵,聽著這位縣委副書記的話,心說領導不愧是領導,明明是昨天才去的你家,你怎麽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好久不見了呢?這等作假的境界,實在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

錢學斌熱情洋溢的和每一個班子成員握了手,就是跟在齊亞斌身後的王六順,也有幸和縣委副書記握了手,感受到了上級領導的溫暖,拍了拍肩膀,說了句小王不錯。獨獨剩下王子君這位鄉裏的一把手,沒有握手,也沒有表示。

鄉幹部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事實在這兒明擺著:王書記不招縣委錢副書記的待見。連握手都不肯給你麵子,難保以後不給你小鞋穿,而且這小鞋不但穿得巧妙,還讓你說不出話來。

王子君對於這種小事情,仿佛根本就沒有往心裏去一般,依舊雲淡風輕的陪在錢學斌的身後,盡一個黨委書記應有的職責。

來到鄉小會議之前,錢學斌停下了腳步,看著小會議的門,突然一笑道:“連生啊,這小會議室應該是我在這當書記的時候蓋的吧?”

“是的,老書記,這小會議就是在您高升到縣裏的前一年蓋好的,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啊。你看,有了這會議室,我們開會多方便啊。”

趙連生的馬屁拍得十分到家,盡管露骨了些,但是聽在錢學斌的耳朵裏,仍然十分受用。

“哈哈哈,連生啊,這些年,你也成熟了不少,尤其是你這張嘴,更是了不得啊。”錢學斌指著趙連生哈哈大笑道。

老書記的一番表現,讓趙連生在幾個鄉黨委班子眼中的地位不斷地變化,雖然知道他身後站的是錢學斌,但是現在錢學斌親自過來支持,那肯定不一樣。

猶如眾星捧月一般,錢學斌被請進了小會議室。此時的小會議室之中,已經將瓜果之類東西全部擺好了,錢學斌就在以往王子君所坐的位置坐了下來。

“小王,如果我記得不錯,你來西河子鄉應該有兩個多月了吧?”錢學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定定的看著王子君,就像一個長輩在關心晚輩一般。

王子君心裏像吃了半隻蒼蠅那麽惡心,嘴上卻是客氣的應道:“錢書記,您記性真好,我來西河子鄉差不多兩個月了。”

“好啊,現在鄉裏的建設,就需要你們這些年輕的幹部。”錢學斌點了點頭,然後道:“你年輕,有衝勁,這是好事情,不過,鄉鎮工作處於政府的最基層,你們每天都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凡事要講究一個穩字,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趙鄉長在這方麵做的就比較好,你以後還要向這位老大哥討教討教才是。”

馬勒個逼的,雖然知道這錢學斌來就是給自己添堵的,卻萬萬沒想到這東西居然說得這般的**裸。心裏狠狠的鄙夷了一番錢學斌,王子君淡淡的說道:“錢書記說的對,我這些天沒少向趙鄉長討教。承蒙縣委縣政府的信任,讓我擔任西河子鄉的黨委書記,我想,即使為官一任,不能造福一方,也得實實在在的辦上幾件實事,好事,帶領鄉黨委一班人努力工作,趕超發展,向縣委縣政府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王子君的話,那是軟中帶硬,你錢學斌不是要突出趙連生的地位嗎?好,我就當著所有班子成員的麵提醒你,我這個黨委書記是縣委縣政府任命的西河子鄉的一把手,你就是將趙連生誇得像朵花一樣,他還要在我的手底下工作。

王子君的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不卑不亢,這無疑是將錢學斌剛才所鋪墊好的氛圍,毫不客氣的擋了回去。

裘加成在知道錢學斌來的時候,心裏有些擔心王子君會應付不了這家夥,此時聽到王子君的話,他心裏大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身處官場,不得罪領導是必須的,但是一旦有了不能挽回的衝突,任你再怎麽卑躬屈膝也不管用,隻會讓人看不起。

左運昌漫不經心的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就好似一尊佛一般,但是他嘴角的笑容,卻足以說明一切。

李秋娜和齊亞斌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認真聆聽兩位領導談話的模樣,他們不像左運昌,他們是年輕幹部,他們得罪不起錢學斌,但也不願意得罪王子君,兩相為難之下,幹脆就來了個充愣裝傻。

這當官能當到縣委副書記的份上,其政治頭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王子君這番話裏的言外之意,錢學斌當然聽懂了,心裏旋即冷笑一聲,臉上卻是堆滿了笑容:“小王書記有這個決心,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你們西河子鄉黨委政府,一定能夠圓滿完成縣委縣政府交辦的各項工作任務。”

錢學斌又裝模作樣的問了幾項其他的工作,這才話鋒一轉道:“小王,你們西河子鄉那兩個副科職數的事情可有結果了麽,組織部可是在催啊。”

王子君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麽一問,心裏早就有所準備,當即淡淡一笑道:“這件事情我們昨天剛剛討論過了,秋娜,你把會議上形成的意見給錢書記匯報一下吧。”

李秋娜聽王子君點名,恨不得現在就找個洞紮進去,也不想參與這兩位的博弈,但是職責所在,她還是不得不站起身來,輕聲的說道:“錢書記,自從接到縣委組織部傳達的精神之後,我們鄉黨委政府很是重視,就在昨天,我們剛剛召開了班子成員聯席會議,經王書記提議,我們全體班子一致通過,要通過民主選舉,公開選拔的方式,從十二個符合條件的後備幹部之中,挑選出最合適的人選……”

“公開選拔?什麽意思,這個名詞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錢學斌臉上的笑容,越加的燦爛。

“民主選舉,公開選拔,就是讓全鄉幹部民主劃票,因此……”作為組織委員,李秋娜自然明白這位縣委副書記的脾氣,他笑得越是燦爛,越是說明他心裏的火氣越大。開始還能沉得住氣,但是現在李秋娜的聲音,卻是已經顫抖了下來。

“啪”,錢學斌的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臉上閃過一絲慍怒,雙目冷冷的看著李秋娜沉聲的喝道:“亂彈琴,真是亂彈琴!你作為組織委員,怎麽能把組織工作視為兒戲?你們這麽做,怎麽把縣委意圖落實下去?”

在錢學斌的喝聲之中,李秋娜的身體一陣顫抖,她知道錢書記一旦發怒,那自己以後的工作,要怎麽做才能有起色呢?

“錢書記,這件事情不怪秋娜同誌,這個決議,是我提出來的,秋娜委員隻是在執行班子會形成的決議而已。錢書記有什麽不同意見,盡管對著我來就是。”王子君不待錢學斌說完,就直接將他的話打斷道。

錢學斌要的就是這句話,他心中暗笑這小王還是嫩了點的時候,嘴中卻冷聲的說道:“你不說,我也不會忘了你的責任,明天縣裏要開組織工作會議,參加的是全縣各單位一把手以及組工幹部,你就這件事情,在大會之上做出檢討。”

說完,錢學斌就站了起來,扭頭朝著會議室門外走了出去。

趙連生看著拂袖而去的老領導,心中暗道還是老領導高明,這麽一搞,我看他王子君還怎麽在西河子鄉抬起頭來。

心中暗自得意,但是在行動上,卻快步跟了上去,嘴裏更是火上加油道:“老書記,您消消氣,王書記年輕有思路,工作有創新,有點錯誤改了還來得及,這都快到中午了,您吃頓便飯再回去……”

就在趙連生跟出去的時候,王子君也跨步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向著錢學斌追了過去,他追過去自然不是為了什麽道歉檢討,他作為鄉裏的一把手,老領導要走,怎麽都要留下吃頓飯不是。雖然知道錢學斌不會留,但是這個麵子活,他還是要做的。

黑色的桑塔納帶著一溜黑煙,從西河子鄉的政府大院絕塵而去。

趙連生看著飛馳而去的桑塔納,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這些天他算得上是諸事不順,喝口涼水都塞牙縫兒,但是現在老領導一來,好似漫天的雲彩,都散了一般。

看著站在自己旁邊若無其事的王子君,他心中暗笑,心說,你還在這裏裝什麽平靜,但是他嘴上卻滿是同情的說道:“王書記,不是什麽大事,老領導發完脾氣就沒事兒了。”

“該來的總會來的。”王子君看著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的趙連生,淡淡的說道。

兩個人又雲淡風輕的說了幾句,仿佛是一對為了應付困難同舟共濟的夥伴。

王書記遭到了縣委錢副書記的嚴厲批評,很快就會讓他就公開選拔這件事公開檢討,這一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大院,將那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幹部,好似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一般,隻覺機會就像旱天的雨,好容易飄過一團雲,沒等掉下來一滴,又忽忽悠悠飄走了。

時近中午,窩著偷懶的太陽沒精打采地從雲彩裏探出一張黃巴巴、病蔫蔫的臉,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半空中懸掛著,像一張凍得硬邦邦的餅子似的,讓人感覺似乎更冷了。

“我就說了,這種事王書記實在是欠考慮,槍打出頭鳥啊……”一些親近趙連生的幹部,從低聲的議論,漸漸變成了高談闊論。而那王六順,更是哼哼著唱了一天小戲,一副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的模樣。

“王書記,您真的要做檢討麽?”王子君的辦公室之中,朱常友不無擔憂的問道,他心裏清楚,王書記這麽做,那都是為了他。

“作檢討,你覺得呢?”王子君輕輕一笑,端起茶杯的水慢慢的喝著。

朱常友看著悠閑自得的王子君,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了他的心頭,想想王書記那讓人驚心的事跡,心中一沉,當下趕忙勸道:“王書記,我看這件事暫時作個檢討倒也是個權宜之計……”

朱常友的話還沒有說完,王子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朱常友這是為了自己好,但是王子君還是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了。

看著一臉堅決的王子君,朱常友最終還是閉了嘴,他看著神色平淡的王子君,強笑道:“王書記,快要到飯點了,咱們要不出去吃點。”

“出去吃什麽,咱們去食堂。”說話之間,王子君就站起來,朝著食堂的方向大步而去。

“王書記……”朱常友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著一臉擔憂的朱常友,王子君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沒事。”

食堂裏,本來還議論紛紛的鄉幹部,一見王子君來吃飯,一個個紛紛閉緊了嘴,就算是剛才嚷嚷著王子君這個書記可能當不長的人,此時也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正中的圓桌上,本來已經坐滿了幹部,他們看到王子君走過來,不知道誰率先站了起來道:“王書記……”

這一句話說出來,其他幹部也跟著站了起來,一雙雙複雜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王子君。

“嗯,大家都坐,吃飯都站著幹什麽。”王子君很是隨意的揮了揮手,然後朝著跟過來的張順道:“今天吃大燴菜,給我盛一碗。”

張順聽到王子君的吩咐,不敢怠慢,一會功夫,就用托盤拖著碗走了過來,跟在他身後的朱常友,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把椅子過來,在張順放碗的時候,小心的將椅子放在了王子君的身後。

吃飯之中的王子君,就好似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依然一如往常談笑風生,在他的感染下,其他人也漸漸放開了。

吃過飯回到辦公室,王子君讓跟過來的朱常友下去休息。這時,他的傳呼機響了起來。

看著傳呼上的號碼,王子君平靜的心也顫抖了一下,雖然他對於明天的檢討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此時突然看到另一條路可能走得通,他的心中還是一陣的激動。

“喂,趙主編,我是王子君。”

“子君啊,你現在可不得了哇,我以前隻知道你是咱們團裏的好筆杆子,沒想到你還能寫出這種有遠見的理論文章來,我想好了,這篇文章不但我們青年報要登出來,我還把它推薦到了《江省日報》,準備給你在頭版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