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好戲開鑼(泣血求票)
這吉普車裏實在是太擠了,按說,王子君應該被安排在前排的,單人單座不說,視野也開闊。洪北縣所有鄉鎮裏的一把手,坐車都有一個習慣,喜歡在副駕駛就坐,好像這麽一坐,一切盡在我掌控之中的感覺就出來了似的。但是,王子君偏不,他不喜歡隨大流,他喜歡在後排不顯山不露水的坐著,可以默默的想會兒心事,也可以閉目養神休息。
單單就衝著這一個習慣,有好事的人就說,窺一斑足可見全貌,由此就可以想見,王子君是何等的心思縝密之輩了!你想啊,一個燈一直亮著,你不覺得它有多明亮;但是,如果它一滅一亮,你就知道它有多刺眼的效果了!
因此,再有鄉裏的幹部遠遠的看見小曹開車過來,因為弄不清王子君是否在車裏坐著,一律都有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本能的靠在一邊讓道,恭恭敬敬的等吉普車安穩通過,每每這個時刻,有種感覺就弄得小曹心裏癢癢的,那是一種被仰視、被尊重的感覺,盡管這種感覺摻了些狐假虎威的成份,但是,它實在是不錯啊。
“哈哈哈,王書記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啊。”洪建國皮笑肉不笑的在王子君下車時就緊緊的伸出了雙手,熱情的說道。
看到春風得意的洪建國,西河子鄉的班子成員心中都不是滋味,就是趙連生,此時的臉色也像霜打了似的,盡管他對王子君有意見,但是,對於這種撈政績的好事兒被城關鎮半道搶了去的行為,他心裏還是不痛快的。
王子君看著伸出雙手的洪建國,點了點頭道:“洪鎮長好。”說話之間,也伸出雙手迎了上去。
四隻手握在了一起,很是有一種勝利會師的感覺,但是此時,不論是西河子鄉一邊還是城關鎮一邊,都沒有那種喜相逢的感覺。
“王書記,您看看我們準備得怎麽樣?歡迎多多指點!”洪建國在和王子君打了兩個哈哈之後,就大笑著說道。
看著鑼鼓喧天、人山人海的會場,王子君心裏隻有四個字:勞民傷財,但是這種場合,這種話他可不能實話實說,不管怎麽說,身處體製內,作為一個鄉黨委書記,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說,這點規矩他還是知道的。但是,讓他言不由衷的去誇獎這喜形於色的洪建國,那也太不是他的性格了,因此,稍稍斟酌了一下,王子君就言簡意賅的說道:“好。”
“我覺得也不錯,既然縣裏把這個重任交給我們城關鎮,那就是出於對我們的信任。就算再忙再累,也得把這項任務完成於最佳狀態,不能給縣委縣政府丟臉。”洪建國說到這裏,仿佛又有意無意的強調:“當然,也不能給王書記您丟臉,畢竟,這項目是您第一個拉回來的。”
那一刻,就有人恨不得朝洪建國身上使勁跺幾腳!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知道西河子鄉政府的大部分幹部職工就在這裏,你再故意的捅一下王書記的痛處,這不是得了便宜又賣乖,明擺著往人家的傷口處撒鹽麽?看著洪建國仿佛勝利者的腔調,所有幹部的臉色都變得難看極了。
不過,作為當事人,王子君依舊淡淡的笑著,就好似這件事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一般。
“多謝洪鎮長為我著想,我也預祝城關鎮能夠順利簽約。”
“哈哈哈,多謝王書記吉言,我相信這個項目在各級領導的關注下,肯定會順利簽約。對了,王書記,忘了給您匯報一下了,縣裏已經決定了,這個項目在簽約時,由我上。”
洪建國雖說是匯報,但是那一副當仁不讓的模樣,哪裏有半絲謙虛的模樣?好在王子君早就有了打算,自然不會再把他這種小人得誌的得意放在心裏,但是,王子君身旁的那些西河子鄉的幹部職工,卻是一臉的鄙夷之色。
“嘀嘀嘀”
又是一陣鳴笛聲從遠處傳來,隨著這鳴笛聲,一排小汽車從遠處飛馳而來。洪建國一看那排汽車,立刻來了精神,他朝著王子君大聲的道:“王書記,孫書記他們到了,我得迎接一下,等有了空再陪您聊天。”
說話之間,洪建國就快步朝著小汽車飛馳而來的方向迎了上去。王子君看著活力四射,誌得意滿的洪建國,嘴角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意。
“什麽玩意兒嘛!”一直都沒怎麽開口的左運昌,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了這麽一句。盡管他沒有明說罵誰,但是整個西河子鄉的幹部職工心裏卻是明鏡兒似的。
“左書記啊,今天中午我請你喝酒。”齊亞斌朝著左運昌看了兩眼,哈哈一笑的說道。
此時,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們,已經依次下了車,城關鎮的領導幹部在黨委書記申蘭龍、鎮長洪建國的陪同下,熱情的和諸位領導握手,並恭恭敬敬的向各位領導匯報工程的進度,在交談之中,還不時的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看著和領導們談笑風生的城關鎮幹部,西河子鄉的班子成員們一陣難受,這本該屬於他們的榮譽,莫名其妙的就被這狗日的城關鎮給搶走了,這種情緒相互傳染,推波助瀾,一下子將壓抑得太久的鬱悶演繹成倍受欺淩的憤怒,這年頭!真是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但是不能忍,他們也隻能忍著,畢竟麵前站的都是縣級領導,他們是得罪不起的。
“趙鄉長,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應該上前主動和孫書記打個招呼?”王子君目光落在趙連生的臉上,淡淡的問道。
趙連生顯然沒料到王子君竟然這麽問他,沉吟了瞬間,他才淡淡的說道:“該。”
“好,那我就過去了。”王子君點點頭,就朝著縣委書記孫良棟走了過去。
孫良棟此時正在和城關鎮黨委書記申蘭龍說話,不過他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了正在向他緩緩走來的王子君。從內心深處來說,孫良棟此時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王子君了,畢竟在這件事情上,他們縣委縣政府做的不夠地道。
可是,作為一個縣委書記,他絕對不能在自己的下屬麵前表現出任何懼怕的模樣來,否則,那他作為縣委一把手的威嚴將**然無存了。
“孫書記,你好。”看到王子君規規矩矩的打招呼,孫良棟頓時放心了不少,王子君在全縣大會上的發飆他可是親身經曆過的。這喜慶的日子,他可不願意看到王子君再發一次飆。
“子君書記來了?好,來得好。”孫良棟很是關切的拍了拍王子君的肩膀,大聲的說道:“蘭龍書記啊,別看子君書記年輕,但是他可是一員關鍵時刻拉得出、衝得上的幹將,對於這兩個月西河子鄉的工作,縣委還是非常滿意的,不過,子君書記啊,你也不能得意,要戒驕戒躁,再接再厲,促使西河子鄉的工作再創新高。”
申蘭龍站在那裏無聲的笑著,他白白的撿了這麽大的便宜,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王子君輕輕一笑道:“謝謝孫書記誇獎,您這麽說,我可真是有點慚愧了。孫書記,我們西河子鄉能取得讓您滿意的成績,我可不敢居功自傲,這主要是我們鄉全體幹部職工同心協力的結果。”說到這裏,王子君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孫書記,論功行賞,既然我們西河子鄉的工作讓縣委滿意了,您看我們鄉裏還缺一個副鄉長……”
王子君的話沒有說出來,孫良棟和申蘭龍他們就聽懂了。王子君這時要的是副鄉長的決定權。如果是以往,孫良棟最少也會考慮考慮再說,但是眼下這個場合,他恨不得弄來一塊膠布把王子君這個嘴巴給封住了!
情急之下,孫良棟大手一揮,十分幹脆的答應道:“有功勞的同誌,縣委縣政府當然不會忘掉,這樣吧子君書記,你回去商量商量,將人報上來我們常委會過一過,按程序走一下就是了。”
申蘭龍看著這一切,對眼前這位小老弟也是一陣由衷的佩服。此人別看年輕,卻拿得起放得下,還能趁此機會給自己撈一把,籠絡了人心不說,威信不減反增了,這等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高明。
“孫書記,你看,那應該是市委黃書記的車。”洪建國對王子君湊了上來很是反感,此時聽到他三兩句話就要走了一個副鄉長的決定權,更是心如針剜。不過,他雖然霸道,卻也不敢對縣委書記的談話多加打擾,正當他心神不寧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時,市委的車隊浩浩****地開過來了。
對於市委書記的到來,縣委書記孫良棟自然不敢怠慢,孫良棟朝著王子君點了點頭之後,就朝著車隊迎了上去。
王子君看著那一排長長的車隊,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在他看來,好戲就要開鑼了。
“現在,我宣布,正虹集團糧油深加工項目簽約儀式正式開始。”市委書記黃岩平站在高台正中間的紅地毯上,威嚴的掃視一下下方,大聲的宣布道。
這一刻的黃岩平,穿著很是正式,黑色的西裝配上淡紅色的領帶,讓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年輕了十歲,以往不苟言笑的臉上,現在也是笑容滿麵。
在大力發展經濟的時代,不但鄉裏、縣裏有壓力,就是他這個市委書記,也深感壓力山大。正虹財團兩億元的項目落地,不論是對洪北縣還是對江州市,都是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政績。憑借著這個項目,他黃岩平以後到省裏開會之時,也能底氣十足的昂首挺胸了。
黃岩平的聲音剛剛落地,一陣奏樂聲就在台下響起,這奏樂可不是鄉下那些胡亂搭配逢集趕會的響器班子,而是正經的管弦樂隊。這管弦樂隊一水白色的服裝,大號小號的奏動之間,顯示出了很高的水準來。
要說起來,整個江州市,在當時也沒有管弦樂隊,這支管弦樂隊能來,純粹是洪建國洪鎮長的功勞。為了把這次的簽約儀式能辦出水平來,洪建國親自派人到江市許以重金,車接車送才將這支隊伍給請了過來。
在一陣猶如山洪爆發的鼓掌聲中,已經打扮一新的洪建國像是聽到了麵對全世界的莊嚴宣告,黃書記這句話,像是專門對他洪建國一個人說的,隻對他一個人起作用似的,這種唯我獨尊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嶄新的皮鞋踩著歡快的腳步,穩穩當當的朝著那高台中心走了過去。這個時候,他萬眾矚目,這個時候,應該讓他這個主角閃亮登場了!
黃書記的目光,孫書記的目光,其他常委的目光都會圍繞著自己轉,隻要這個合約一簽,自己就會在領導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雖然上台隻有幾十步,但是洪建國每跨出一步,都覺得有千鈞多重,在他的感覺之中,自己不像是在上高台,而是在上一條通天之路。
不錯,就是通天之路。
隻要踏上這條大路,那我洪建國就會風頭更勁了,試問,還有誰像自己今天這般風光過?像我這麽一個年輕能幹的人,不提我,還能提誰呢?一時間,竟有些自我陶醉了!
洪建國仿佛聽到自己心中劃過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像是突然掉進了一片掌聲雷動的天空,四周有鮮花正在燦爛地開放,他的心從高空向下飛快的俯衝,然後又急劇上升,然後又俯衝又躍升,直到後來,飛升到一種極致,開始融化,整個天空像是快要旋轉起來,這種場景,用感動、用妙不可言都是無法形容的,洪建國隻覺自己欣喜得快要流淚了!
萬分激動的洪建國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主席團的正中間,此時,在主席團的正中間工工整整的擺放著兩份協議書,隻要這協議書上一簽上他洪建國的大名,一切都搞定。緩緩地在主席台的正中間站定,他已經看到了省電視台,省報、還有市電視台,江市日報、江市早報的記者,都已經架好了長槍短炮做好了各項準備。
從主席台的另一邊,同樣是滿臉笑容的趙總緩緩的走了過來,和洪建國比起來,他要從容淡定的多,不過,他在看向洪建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是明顯帶了一絲譏諷之色。
洪建國看到自己的簽約人來了,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許多,不管怎麽說,這年頭,兜裏揣著毛爺爺的人,那就是財神爺,那就是向上爬的探路棍、敲門磚,他洪建國一向在各路財神爺麵前都是自願矮上三分的。如果不是在最後一刻意識到不能讓自己的情感過分強烈的表露出來,洪建國真想快步上前,熱烈的擁抱一下這個可愛的財神爺!
就在洪建國伸出手的時候,坐在主席團後麵的洪安澤也是滿臉的笑容。憑良心來講,洪安澤覺得給兒子爭取來今天這個角色,手段是不太光明的,但是,看到兒子在偌大的一個場合,能如此風光的露露臉,作為一個父親,舐犢之心還是很快就占了上風。
洪安澤對兒子要求幾乎是苛刻的。但是,從內心裏講,他一看見兒子的模樣,一股作父親的豪氣就直衝雲霄,隻要兒子能風風光光,他的身軀永遠都可以驕傲的挺立著,沒有什麽事能叫他覺得委屈。建國啊,建國,你這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連招風耳朵都照搬下來的小東西,你能理解我這個當老子的一番苦心嗎?
“老洪啊,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啊。有這麽一個好兒子,真是讓人羨慕啊。”坐在洪安澤身旁的錢學謙,哪裏會看不出洪安澤眼裏的得意,輕笑一聲,低聲對洪安澤耳語道。
洪安澤雖然在體製之內混跡了不少年,本人的修養更是不低,但是此時,無論如何他也掩飾不了自己心頭的喜色。聽著錢學謙誇獎的話語,爽朗一笑,謙虛道:“錢書記,你太誇獎建國了,他還年輕,還不成熟。”
“哎,洪書記,你要這麽說我可就不高興了,建國這兩年進步很大,特別是當了城關鎮的鎮長以來,進入角色很快,再說了,年輕人嘛,就應該有一股子衝勁,要是都像咱們這樣固步自封,還有什麽意思?”錢學謙輕輕地揮著手,小聲的反駁道。
雖然知道錢學謙這樣表揚自己的兒子隻是為了討好自己,但是洪安澤的心中還是無比的得意,眼角眉梢都是燦爛的笑意,哈哈一笑道:“錢書記,要說起來,建國能有今天,少不了你這當叔叔的大力提攜。今天你有空沒有,我家裏還有一壇十年的茅台酒,不如咱倆一塊兒解決了,樂嗬一下?”
對於這個提議,錢學謙自然不會推辭,他欣然答應了洪安澤的邀請,今天這個簽約儀式一過,他就可以一掃多日籠罩在心頭的陰霾,舒心愜意地呼吸一下這充滿著令人陶醉的氣息的空氣了。你王子君一條淺可見底的小溪,還能玩過我這條洶湧奔騰的大河?真是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