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省 第一三四八章 得勢時趾高氣揚 失意時威風掃地

在離開褚運峰辦公室的時候,陳家和心裏頗感失望。盡管褚運峰說會過問一下,但是並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答案。這個口頭承諾太模糊了。

陳家和浸**官場多年,對領導表態這個事情太清楚了。有個喜歡研究官場細節的人說過,領導表態也是有跡可循的。你比如說,有的人有求於領導,想讓領導對某事作出批示。領導也許會在你送呈的文件上作一批示,但是意義卻絕非相同。這就得看你執行單位的悟性了。

領導簽字非常講究,一些重要文件,講究的自然是批示。領導的批示往往言簡意賅,一目了然,很容易理解。更講究的,卻是文件上麵一些極其特殊的信息。就算領導同意了,下麵辦起來,也同樣有講究。這種講究,並不在同意兩個字上,而是同意後麵的標點符號上。如果同意後麵沒有標點符號,表示此事沒有結論,可以不辦。如果是頓號,那就要等一等再辦。如果是實心句號,說明要全心全意辦成。知果是空心句號,問題就大了,意思是說,領導簽了字也是空的。

書麵批示尚且如此,更別說這個口頭上的“過問”二字了!這個過問,既可以偶爾問一下不發表態度,同樣還可以表明自己的態度。這兩個選擇之間的差距,對陳家和來說可謂是十萬八千裏。

不過他這種失意,卻不能在褚運峰麵前太表現出來,褚運峰是什麽樣的人物,他心中清楚的很,如果讓褚運峰覺得他這點承受力都不具備,估計就發自內心的給他打上叉了!

在沒有完全可以自立門戶的時候,他還有很多事情要依靠褚運峰。因為一個麵子的問題而讓褚運峰失去對自己的信任,那對於他來說,可謂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褚運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麵,心中卻是思索著陳家和剛才說的那件事情。他之所以沒有表明態度,並不是因為他不信任陳家和,而是這件事情讓他覺得並不太簡單。

多年的宦海沉浮,讓褚運峰有一雙很容易看明真相的眼睛,一些事情他根本就不用問,就能夠看到這件事情後麵究竟隱藏著什麽。

陳家和在東宏市現在的位置,他很清楚,雖然竇明堂是省委常委,市委書記,但是因為竇明堂的年紀和自己的支持,所以陳家和在東宏市並不是太受竇明堂的壓製,甚至在很多時候,都是和竇明堂分庭抗禮。

這一件事情不要說對他自己,就算是對陳家和來說,都是一件小事情,而現在陳家和既然拿這麽一件小事情向自己反應,這裏麵應該涉及到了他和竇明堂之間的爭論。

畢竟在東宏市,能夠讓陳家和的決議受到阻止的,隻有竇明堂的態度。雖然他在很多地方都是支持陳家和的,但是這並不是說他在工作中就沒有原則性的對陳家和進行支持,如果陳家和的決定是不正確的,他同樣會將這件事情給打回去。

就在他心中沉吟的時候,佘小強過來收拾桌子上的茶杯。看著頭發有一點泛白的佘小強,褚運峰的心中有一絲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一下。當年將佘小強調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佘小強還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現在一轉眼,就有一種走向中年的感覺。

褚運峰雖然不喜歡秘書黨,但是無可否認,秘書跟著領導多年,兢兢業業,就算是功勞不大,但是苦勞卻是不少。無論是在剛硬的領導,總是一個人,他們在對自己身邊工作多年的人,總是有著一絲感情。

對佘小強,此時褚運峰就有一種看自己子侄一般的感覺。畢竟這幾年了,就算是他兒子褚言輝,也沒有佘小強跟在自己身邊的時間長。

“小強,你在我身邊多長時間啦?”褚運峰來到佘小強的身邊,笑著問道。

佘小強心中一動,心說莫不是陳市長真的在褚省長麵前給自己說話啦。他壓著自己心中的狂喜,輕聲的道:“省長,五年多一點。”

“五年是個不斷地時間啊!”褚運峰感慨了一句,然後笑著道:“有沒有想過下去鍛煉一下,你不能總在我身邊,要想展翅高飛,基層的經驗是必不可少的。””

這個時候,就是對佘小強的考驗,他既要表達出自己願意去鍛煉的意願,還不能讓褚運峰覺的他非常想要離開。

“省長,我願意留在您的身邊,新的秘書我怕照顧不好您的生活。”佘小強是個聰明人,但是他這句話,卻是有五分的真實。畢竟跟了褚運峰這些年,他心中對褚運峰也是有感情的。

褚運峰笑了笑,沒有再說這個問題,而是話鋒一轉道:“東宏市公安局出的那件事情,你知道嗎?”佘小強當然知道現在被吵的沸沸揚揚的事情,他心中思索了一下,就輕聲的道:“省長,這件事情我聽說啦,現在報紙上還穿的沸沸揚揚。”

“家和也給我提到這件事情,為什麽到現在東宏市公安局還沒有對這件事情做出反饋意見,是不是東宏市裏麵存在著不同的意見。”褚運峰說話間,目光就落在了佘小強的身上,他的目光,讓佘小強很是有壓力。

作為褚運峰發熱秘書,在很多的時候,佘小強就好似褚運峰的耳目。一些別人不想傳入褚運峰耳中的東西,褚運峰大多都是通過他知道的。

佘小強對於東宏市上午開會的事情已經知道啦,他本來就想借機將這件事情給褚運峰匯報一番。此時見褚運峰問,當下就沉聲的道:“這件事情陳市長本來已經著手推動東宏市公安局拿出處理意見,但是卻被王部長給……”

佘小強並沒有添油加醋,就將是會議的經過給褚運峰說了一遍。褚運峰的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本來這件事情,他隻是以為是竇明堂和陳家和之間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涉及到了王子君。

對於王子君,褚運峰在有點撓頭的同事,心中也有不少的欣賞。在褚運峰看來,王子君是南江最有能力的年輕幹部,如果不是王子君現在的位置太過於敏感,而省政府之中又職位占滿,他很希望王子君過來幫他推動政府方麵的工作。

王子君在這件事情上是故意的,這一點褚運峰在剛聽了佘小強的匯報之後,就有了這麽一個結論,而王子君為什麽這麽做,出發點應該是為了保持東宏市公安局,甚至是東宏市刑偵支隊的顏麵。

褚運峰雖然在南江一直高高在上,但是對於南江的基本情況他卻是很了解。王子君對東宏市公安局的掌控,他也一直看在眼中,隻不過對這點小事情,他並沒有怎麽操心。

現在陳家和將事情捅到他這裏,就是要在這件事情上尋求他的支持。但是支持的陳家和,那就等於是壓製了王子君。

從一個普通的辦事員走到今天這個位置,褚運峰不知道經曆過多少事情,在提到他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都說他善於決斷,但是這一刻,他卻是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從理智上來說,這件事情還是盡早決斷的好,畢竟多拖延一天,對於整個南江的影響都應該大上一天。而且陳家和也是他看好的人,在這件事情上,他好似更應該支持一下陳家和。

可是他的心理,卻讓他不願意和王子君在這件事情上站在對立麵。他知道隻要是自己在這件事情上表一下態,那麽受傷的就是王子君的臉麵。

沉吟之間,褚運峰不由得在自己的辦公室中走動了起來,忽左忽右的想法,不斷地出現在他的心頭。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副掛在辦公室後麵的字上。

這幅字並不是什麽出自什麽名家,除了還能看之外,沒有太多的收藏價值。不過這幅字對於褚運峰來說,卻有著特殊的價值,因為這幅字是當年看著他成長起來的一位老領導送給他的——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這八個字,讓褚運峰一直都記在心裏。看著這幾個字,褚運峰的心變得堅定了起來。以自己的判斷,這件事情該怎麽走,就怎麽走,今天怎麽就猶豫起來呢?

某不是自己真的被王子君的魅力所影響嗎?

搖了搖頭,褚運峰拿起了電話,輕輕的撥通了省公安廳廳長甄紅雷的電話……甄紅雷在接到褚運峰的指示之後,根本就沒有來東宏市公安局,而是直接讓人以文件的形勢,傳到了公安廳的決定。決定的內容是對東宏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提出批評,對薑存明做出開除的處分。

在接到這個文件之後,段聞棟半天沒有吭聲,而甄紅雷那邊為什麽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卻是已經傳到了他的耳中。省長褚運峰對這件事情向公安廳做出了指示,要求公安廳盡快就這起案件做出決定。

看著隻有幾行字的決定,段聞棟就覺得自己的心中很不舒服。這個決定對於薑存明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而從另一個方麵,他也對王子君有一定的打擊。

就在昨天,王部長才在東宏市的會議上就這件事情做出了指示,打了陳家和的臉。而現在才過了一天的時間,公安廳就根據褚運峰的指示,將這個事情繞過了東宏市公安局,進行了直接的定性。

這樣一來,王子君的臉麵也有點沒地方放。要是有人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說不定就會說王子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這件事情看上去好似是王子君用自己的位置去壓了陳家和,但是最終卻沒有壓住,反而讓褚運峰反手把他給壓住了一般。

“段局長,省廳這是幹什麽,這件事情臨湖市公安局那邊還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省廳怎麽就這麽著急的將薑存明給處理了,這不相信小薑是這樣的人,這不是在小薑的傷口上撒鹽嗎?”年正新也不敲門,直接闖進了段聞棟的辦公室,大聲的朝著段聞棟嚷道。

段聞棟理解年正新的心情,畢竟他也是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的。他了解一個隊長對於自己受委屈的下屬的感情,更何況薑存明現在還躺在病**沒有醒過來。

可是他又能夠怎麽樣,雖然他現在兼任公安廳的副廳長,但是在公安廳中,甄紅雷的權威,他現在依舊挑戰不了,更不要說在這件事情上,甄紅雷那邊還有褚運峰的指示。

現在這件事情,如果沒有變動的話,那是任何人都推翻不了這個決定。畢竟葉承民不會為了這麽一個小事情,而和褚運峰唱對台戲,從而將南江的矛盾激化起來。

“正新,坐下說話。”朝著年正新看了一眼,段聞棟沉聲的說到。

“局長,我想冷靜的給您說話,但是我冷靜不下來,您知道我們支隊聽到這個決定之後是個什麽樣子嗎?大家都和薑存明一起工作幾年,都了解小薑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們甚至懷疑,這裏麵是不是有別的貓膩,現在省廳的這個決定一下來,我們什麽懷疑都隻能憋到肚子裏啦!”年正新沒有坐下,聲音反而更大了很多道。

段聞棟搖了搖頭,他站起來拍了拍年正新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中不舒服,我心裏同樣不舒服,這件事情一定性,不論是對薑存明還是對咱們東宏市公安局,都是永遠的恥辱。但是組織上有原則,下級服從上級,你就算是不理解,對於省廳的決定,一樣要執行!”

年正新對於服從當然明白,他這麽急匆匆的跑到段聞棟的辦公室,就是要看一看這件事情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但是段聞棟的態度,卻表明這件事情沒有半分挽回的餘地。

辦公室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年正新突然道:“局長,小薑被開除了,他的治療費用……”

段聞棟的臉抽搐了一下,這才道:“因為事情並不光彩,而且不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受的傷,所以……所以局裏麵不可能在這方麵繼續支付治療費用。”

“不過正新你放心,我們還可以想其他的辦法,我已經和在基金會的一個老同學打過招呼,可以給薑存明一些治療基金,而我們公安局內部,也可以進行一下捐款……”年正新沒有吭聲,他的眼睛睜的大大的,臉上的神情就好似凝固了一般。在警隊之中,年正新一直表現的就是一個鐵打的漢子,可是今天,他真的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帶出來的兵,絕對不會出這種醜事。他覺得小薑之所以出這種事情,完全都是和去臨湖市調查那起案子有關,他覺得自己真是對不起這個一直在他身邊,一說話就臉紅的小兄弟……年正新不願意就此低頭,他不願意就此放棄,因此,遲疑瞬間,還是追問道:“局長,這件事情,如果我們求一求王部長,是不是還有一線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