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團省委 第一三六一章 樹有千藤蔓 牽發動全身
李長雲四十多歲,當年曾是王光榮的學生,王子君來南江的時候,曾跟他一起吃過飯,通過交談,王子君發現老爹的這個得意門生,是一個充滿了理想的人。
前些時候,李長雲對南江省某部門工作的報道簡直讓那個部門的領導顏麵大失,從負麵影響中狼狽突圍出來的那位領導,惱羞成怒,準備通過關係給李長雲一個教訓,是王子君從中斡旋了一番,才讓那個部門負責人草草收場。
“領導,您怎麽想起我啦!”那次事件之後,李長雲對王子君的稱呼順理成章的變成了領導,在王子君看來,這家夥這般稱呼自己與其說是尊重,倒不如說是調侃自己。
不過對於他的調侃,王子君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道:“長雲老兄,我怎麽聽著你的話裏,有老陳醋的味道啊!”
說實話,李長雲對王子君確實有些嫉妒,不過他不像其他人一樣,把自己的嫉妒埋在心裏,而是直言不諱的擺在當麵,這一點讓王子君非常舒爽。
李雲長哈哈大笑:“哎喲,王部長,您的眼光雪亮雪亮,我這個人思想狹隘,想當年,那個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麵要雪糕的小男孩,現如今都是一省的組織部長了,我還是一事無成,你說,我心裏能不妒火中燒嗎!”
李長雲一邊笑,一邊肆無忌憚的取笑他。王子君實在是有點尷尬,重生兩世,他已經記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攆在這家夥身後要雪糕吃了。
隻是,這話從這人口中說出來,倒像是真的一般。算算當年他的大學時代,自己正好是孩童時代。
王子君嗬嗬笑了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李長雲過多糾纏,而是轉移話題道:“長雲老兄,你現在正忙什麽呢?”
“還能忙什麽,到處找新聞嘛。哎,這年頭啥東西都有指標啊,有人調侃記者唯恐天下不亂,事實上我也頭疼啊,任務完不成不行啊!”
李長雲跟王子君開了半天玩笑,卻也知道玩笑不能太過頭了,畢竟電話那頭的年輕人,是比自己的頂頭上司還要強勢的人。
“新聞無處不在,就是看你有沒有用心。”王子君本來還猶豫著怎麽跟李長雲說出自己的打算,此時見他主動上鉤,當下也不隱瞞:“現在各個地方都在大搞建設,不論是經濟上還是交通上,都取得了很不錯的成果,你們應該去發掘宣揚一下。當然,我覺得采取暗訪的形式比較好。”
李長雲不是傻子,一聽王子君讓他暗訪各地的建設情況,就知道王子君絕對不是讓他簡單的找新聞。盡管他表麵上視功名如糞土,但是內心裏也有一種讓人認同的迫切願望。而在南江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自己的地位,和王子君結交,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此時雖然不明白王子君讓自己這麽做的目的,但是李長雲嘴上還是爽快答應了:“既然王部長有指示,那我立馬走一趟,一定要多給部長您挖掘一些典型,為咱們南江的工作增光添彩。”
李長雲答應的如此爽快,王子君心中很高興。雖然他在打電話的時候並不覺得李長雲會拒絕自己,但是順利的完成了這件事情,還是讓他心中挺舒服。他在電話中順便告訴李長雲,過些天準備進京去見見老爹,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去。
對於王光榮現在的位置,李長雲清楚的很,聽王子君這麽說,不假思索的答應了。放下電話,王子君的心平靜了不少。窗外陰天了,推開窗戶,才發現外麵下雨了。
下雨啦!
……竇明堂一口氣將所有的文件批示完,這才鬆了一口氣,一個多小時的連續工作,讓他覺得渾身酸疼,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這才覺得輕鬆了不少。
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啊,竇明堂暗自感歎,正準備喝點水放鬆一下的時候,敲門聲響了。
隨著秘書打開門,市委組織部長劉江濤邁步走了進來。作為東宏市的組織部長,劉江濤算得上是緊跟竇明堂的步伐,也是竇明堂執掌東宏市的有力支撐之一。
“竇書記,我那口子前兩天回老家了,弄了一堆土特產,我給您帶來點嚐嚐鮮,這臘腸的原料是山裏的野豬肉呢。”劉江濤說話之間,就將手裏的黑塑料袋在竇明堂的椅子上一放。
竇明堂上大學是在川省上的,對於那邊的臘肉可以說是情有獨鍾。劉江濤的老婆是川省人,每次回老家,總是給竇明堂帶點臘肉回來。
盡管東西不值多少錢,但是每次都讓竇明堂很高興,當即接過劉江濤遞過來的袋子,打開看了一眼,一股鬆香的味道就撲鼻而來。
作為一個經常吃臘肉的人,他對於臘肉的品級還是分的很清楚的。劉江濤這次送給他的這條野豬腿,無疑是上好的東西。他嘿嘿一笑道:“那今天咱們就去我家,讓你嫂子將這條山豬腿做了,咱們一塊把它給解決了!”
對於能夠去竇明堂家裏吃飯,劉江濤自然是求之不得。竇明堂不隻是東宏市的市委書記,還是省委常委,在他以後的仕途征程中,起著關鍵的作用,他當然樂意和竇明堂保持良好的關係。
兩人說笑了兩句,在秘書邁步離開之後,劉江濤的神色一正道:“竇書記,按照省裏麵的統一部署,咱們東宏市對全市幹部進行年中考核,昨天晚上,各縣區已經將考核的數據報到了市委組織部。”
聽劉江濤提到年中考核,竇明堂的臉上有了一絲鄭重之色。作為東宏市的市委書記,他不可能對這次年中考核不上心。竇明堂心中很清楚,這次年終考核對於南江的工作是何等的舉足輕重。
東宏市作為省會城市,在南江的影響力是有目共睹的。說實話,在這次幹部人事改革工作上,竇明堂一直持保守態度。在基層工作多年,早就把心態弄成老油子了,深知要開展這項工作,有多少困難。
雖然他和王子君的關係已經越來越穩固了,但是兩個人畢竟隻是盟友,他絕對不會為了王子君,而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押上去。
“怎麽樣?”竇明堂沉吟了瞬間,沉聲的問道。
“百分之二十五優秀,其餘的都稱職。”
竇明堂一愣,眼睛朝著劉江濤看了過去。他很清楚這也就意味著,在東宏市的廣大幹部之中,就沒有不合格的存在。這種結論,竇明堂在咀嚼了一番之後,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冷笑。
此時的他,也隻有用冷笑來表達內心的不滿。作為一個從基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領導,有些事情他太清楚了,他就不信,整個東宏市所有的幹部都是非常稱職的,這樣的結果,肯定是故意為之了。
“果真都合格嗎?”竇明堂目視著劉江濤,眼裏帶著一絲壓迫的問道。
在竇明堂的注視下,劉江濤的心顫抖了一下。他和竇明堂共事多年,對竇明堂的脾氣相當了解。此時他知道竇明堂心中已經很是憤怒。
但是就算是竇明堂此時再憤怒,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出來。稍微沉吟了一下,他就沉聲的道:“竇書記,根據各縣區報上來的結果,我們統計的就是這樣。”
在回答竇明堂問題的時候,劉江濤對於各縣區這幾個字,著重強調了一下,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來劉江濤話中有話。
竇明堂不再追問,他知道劉江濤的言外之意。這不是拿話在堵他,而是在告訴他一個事實,各縣區在這件事情上已經達成了默契。如果他在這個時候提出意見,那就是純粹的的罪人了。
作為東宏市的一把手,他是東宏市最高的指揮棒,但是如果把所有的下屬都得罪啦,那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事情。
沉吟了瞬間,竇明堂輕聲的問道:“真是所有地市的統計結果嗎?”
“書記,真是這樣,還有,我已經和其他地市都聯係過啦,他們的結果和咱們的都差不多,如果咱們這個時候冒出頭來的話,我覺得很容易會得罪人。”劉江濤說到這裏,又低聲的道:“咱們東宏市的發展,同樣需要其他兄弟地市的支撐,要是得罪的人太多的話……”
竇明堂沉默不語,像是在反複咀嚼著劉江濤的話,沉吟了半響道:“江濤,你認為這次年中考核的結果報上去,會有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劉江濤不是傻子,什麽樣的結果,他自然想得到。但是他不好盲目表態,因此,隻是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沉悶。一般人如果走進這間辦公室,甚至能夠產生一種窒息的感覺。在這種沉默之中,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劉江濤準備說話,盡自己最後的努力說服竇明堂的時候,竇明堂突然擺手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劉江濤走了,那份材料卻留在了上麵。翻看著那一份份被分解到各個地市的統計數字,竇明堂歎了一口氣。他看著桌子上的電話,在沉吟了瞬間之後,還是拿起了電話。
“子君部長,我是竇明堂。”在接通電話的瞬間,竇明堂就自報了家門。以往的時候,竇明堂總是會和王子君客氣幾句,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他根本就沒這個心思了,當下把東宏市的統計情況向王子君通報一下,就掛斷了電話。
王子君在竇明堂打過來電話之前,就已經知道烏浦市匯報來的情況。竇明堂這個電話,隻是讓他知道東宏市在這項工作中的態度。
雖然竇明堂在很多事情上和他合作的很好,而兩個人的關係,也很是相合,但是在這種關係重大的事情中,兩個人還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場。對於竇明堂的選擇,王子君心裏雖覺遺憾,但他也理解竇明堂為什麽這麽做。
竇明堂雖然是東宏市委書記,但是他代表的並不隻是他自己,在東宏市,有很多人依附著他這棵大樹。而這些的人也為他對東宏市的掌控,坐著偌大的貢獻。
在這些關係到眾多利益的事情上,竇明堂就算有自己的打算,也會對自己的嫡係照顧一下。
烏浦市的情況已經確定,東宏市的情況應該也能確定。明天這個時候,全省的年中考核情況,應該就能夠匯聚在自己的手中。
雖然還有一天,但是王子君基本上已經可以猜到結果了。真是有點不甘心哪。
“咚咚咚”
敲門聲中,俞江偉走了進來。他小心的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這才輕聲的道:“王部長,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做嗎?”
王子君擺了擺手道:“你跟著督導組下去了十多天,也累了,我這裏沒有什麽事情,你早點下班休息吧!”
俞江偉從鹿壺市回來,自然很想回家休息一下,但是他心裏很清楚,這是非常時期。非常時期,需要他這個非常眼哪。
對於這次督導,鹿壺市高度重視,就在他們一行人下高速的時候,鹿壺市的市委書記候大好已經在高速的出口處等著了。全天陪同督導組的一切活動。
而第二天的督導調研,鹿壺市準備的更加充分,不論是他們提到哪個問題,鹿壺市都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而且,侯大好堅持全程陪同,這一點讓俞江偉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不要說趙琪翔這個督導組的組長,就是他,一般吃飯的時候,都有一個市委常委陪著。
可是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心中不踏實,一項項的指標,好似鹿壺市都進行了精心準備。每一個項目,鹿壺市基本上都沒有存在差錯的地方。
在回來的時候,鹿壺等幾個市更是熱情相送,比之以往下去檢查,受到的待遇不知道號多少。可是越加好的待遇,給他的感覺是越加的不舒服,甚至可以說心中有擔心。
他想要將自己的這種擔心給王子君說,但是又有一種不知道該從何什麽地方說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