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一三八九章 敞開心扉給你看
王子君沒有開口,等著魯敬修接著說下去,就聽魯敬修道:“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姚書記要走了,你對副書記的位置,有沒有興趣?”
“如果說沒興趣,那是假的,但是,你覺得我有勝算嗎?”王子君不想太掖著藏著,適當的表露一下心跡也是必須的。否則,每時每刻都把自己裝在套子裏,總是給人一種霧裏看花的感覺,就很難交到朋友了。
魯敬修沒有遲疑,他朝著王子君看了兩眼,這才沉聲的道:“王部長,這件事情,我覺得您希望很大,畢竟你是省委組織部長,再加上您的威望在這兒擺著……”
王子君笑了笑,他明白魯敬修接下來準備說什麽,這威望說來他是有,但是從另外一方麵來說,並不是有威望就能上去的。
“你覺得這次如果在南江選,誰最有希望上去?”
王子君問的很直接,魯敬修並沒有立即回答,雖然他在得到姚中則可能要調走的事情之後,就已經做了不少分析,但是此時,他心裏還真是沒有底細。
在沉吟了一會之後,他這才道:“王部長,在我看來,南江最有實力接替姚中則的有三個人,一個是您,您作為省委組織部長,上位副書記也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第二個就是霍光嶺書記,他雖然來南江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是在這個級別上已經有些年頭了,資曆夠,而且還有葉書記在後麵支持;至於第三個人嘛,應該就是李省長了,他是常務副省長,按照排隊規則,姚書記一挪位置,這個蘿卜坑讓他來填上,倒也在情理之中。”
王子君點了點頭,魯敬修的分析是中肯的,不過他忘記了一個人。
“你覺得竇書記怎麽樣?”
“竇明堂?”魯敬修遲疑了一下,還是沉聲的道:“竇書記在東宏市委書記的位置上也有不少年頭了,但是他想要上位的話,卻需要人支持,葉書記和褚省長兩個老板,恐怕不會願意……”
“沒有人支持,辯證的去看,有時候也是好事。”王子君說話之間,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這是王子君的私人號碼,知道這個號碼的,一般都是王子君的親近之人,他看了一眼來電,就朝著魯敬修擺了擺手。
魯敬修明白王子君什麽意思,當下就閉上嘴巴不說話,而王子君卻是已經輕聲道:“竇書記,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什麽指示啊!”
“哎喲王部長,你可折煞我啦。指示不敢當,有些天沒有和王部長一起釣魚啦,今天天氣不錯,咱們不如去練練杆如何?”竇明堂醇厚的聲音透著話筒傳了過來。
王子君對釣魚的興致不大,但是竇明堂找的那個地方做的魚確實不錯,王子君知道竇明堂這次找他絕對不是為了釣魚,正好他也想和竇明堂見見麵,索性痛快答應道:“沒問題,竇書記您什麽時候召喚,我就什麽時候到。”
“那就今天下午吧,我可是提前排隊約好的,您可不能推脫了哦!”竇明堂對於王子君答應釣魚顯得很高興,聲音越發歡快了許多。
看著王子君掛了電話,魯敬修的眼裏閃出了一絲精芒,他帶著一絲笑容的道:“王部長,我覺得老竇這次請您過去,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王子君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就在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打過來的人,卻是讓他大感意外,遲疑了一下,迅速接通了電話:“姚書記你好,我是王子君,請問領導有什麽吩咐啊。”
二號首長來南江調研之後,很多人都不再把姚中則這裏當作一個可以拜的碼頭了。姚中則努力的控製著情緒,把內心深處的失落掩飾得深深的。不管怎麽說,自己的位置還擺在這裏,自己該享有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少呢。隻不過是先前的前呼後擁,變成如今的門前冷落車馬稀了而已。
坐在城西景區的小船上,姚中則顯得很是悠然。他本來還有些不甘的心,在時間的沉澱中,已經慢慢的趨於平靜了。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姚中則對這句話篤信不疑。他相信,哪一天他寫本自傳,同樣是一部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精彩人生。隻不過現在,隻是暫時處在了低穀而已。
處於逆境而不變色,這就是自己的本事了!姚中則想著當年和老婆結婚時,老嶽父送給自己的話,姚中則的嘴角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是呀,是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但是,能把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斬釘截鐵,也是需要一定前提的。比如說年齡問題,現如今,他的年齡已經快到線了,這次調整之後,基本上已經不可能再複出了。莫欺少年窮,最大的原因,不正是在“少年”這兩個字眼上嗎!
少年,代表著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代表著有從一次次失敗之中爬起來的機會,更代表著後退就是為了積累,為了沉澱。君不見,當年拔劍起於芒碭的漢高祖,隻是用了八年就建立了大漢王朝,而托缽乞討的和尚朱元璋,更是通過自己的拚搏,成為了大明王朝的締造者。
他們,就是莫欺少年窮的代表!
隻是,到了姚中則這種年齡,他已經輸不起啦。到了這個年紀再輸,基本上就沒有翻身的希望了。姚中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並不是茶不太好,而是水已經涼了。
以往無論是什麽時候,他喝得水基本上都是正好和他口味的,可是這一次,他卻是在喝冷茶。一股怒意,瞬間充斥在姚中則的心頭,他朝著站在船尾的秘書看了一眼,那股怒氣又消散了不少。
秘書跟他的時間不短了,在姚中則看來,是一個挺知暖知熱的人。現在這個年輕人正站在船頭,好像在發呆。
雖然不會讀心術,但是姚中則此時基本上可以猜得出秘書在想什麽。且不說自己現在不會帶秘書走,就算自己要帶他走,恐怕這個年輕人也不願意跟著窮途末路的自己離開吧?如果他硬要帶他走,恐怕這年輕人會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鬱悶吧?
有那麽一刻,他很想告訴秘書,不要擔心,你還年輕,還是有機會的。但是張了張嘴,姚中則發現自己現在想要說出這句話有點難受。
“姚書記,王部長的車過來啦!”秘書好似看到了什麽,眼中充滿了一絲期待的朝著姚中則說道。
看著秘書的樣子,姚中則實在是有點不舒服,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原諒秘書,誰沒有年輕的時候呢?這幾年鞍前馬後的服務自己好幾年,也算得上是妥妥帖帖了,為的不就是有一個好前途麽!
可是現在自己黯然離開南江,對打上自己烙印的人,勢必帶來一種深刻的的影響,當然,這種影響是負麵的,不說別的,那個是自己對手的年輕人現在可是如日中天,這一點,對秘書來說,簡直是一場災難!
就在姚中則準備讓秘書開船去迎上一迎的時候,一個和他的船差不多一樣的小船開了過來。那個年輕的身影站在船頭,清風吹動,雖然沒有飄飄的白衣,但是從他的位置,依舊能夠看到站在船頭之人卓爾不群的風範。
如果自己也像他一樣年輕就好了!姚中則搖頭歎息,就單單衝著年齡上的差別,他已經和他掰不起腕子了。
作為一個失敗者,他哪裏還有感慨的資格呢。
心中念頭翻動,就看到那船已經來到了近前。此時透過那淡淡微笑的人,他能夠看到船裏麵的人,除了王子君,還有一個小夥子,這小夥子應該是王子君的秘書吧。而另外一個,則是景區的一把手。
現在他這個一把手親自來給王子君開船,估計也是一種表態吧。
雖然姚中則對這個一把手的諂媚之舉感到可笑,但是此時,他已經沒有什麽憤怒了。沒有什麽了不起的,自己大廈將傾,自然不能阻止人家找更好的奔頭,有哪個人甘心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姚書記。”王子君其實也一直在看著姚中則,現在的姚中則比起以往少了一絲的威嚴,猛一看上去,更好似一個泛舟湖上的學者。
兩舟相交,王子君來到了姚中則的船上,姚中則的秘書看到王子君,想要開口,但是最終卻是張張嘴,又咽下了。隻是堆出了一絲討好的笑容。
對於姚中則的秘書,王子君笑了笑,就在姚中則的旁邊坐了下來。而姚中則看了秘書一眼,笑著道:“你去和小俞說說話吧。”
秘書沒有反抗,很快上了另外一條船。而另外一條船的人也知道兩位領導要談事情,所以輕巧的開動船,緩緩的跟在這艘船的十米的位置。
“這個地方,一般不對外開放,我來了一次之後,就喜歡上這裏了,沒事的時候來這裏劃劃船,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啊。不過以後,恐怕就沒這個機會啦!”姚中則看著王子君,微笑著說道。
俗話說得好,虎死威還在。雖然姚中則現在有些落魄,但是此時,在王子君的麵前,依舊顯得揮灑自如,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失敗,露出什麽頹然之色。
看著姚中則的神色,王子君笑了笑:“姚書記您在南江工作多年,可不能因為離開就撂挑子啊,南江發展到今天,姚書記也是付出一定心血和汗水的,您怎麽忍心對它不聞不顧呢?”
王子君的這番話,把姚中則說得悲從中來。不管王子君的話是不是客套,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當年,姚中則來到南江,的確是揣了一肚子夢想的,這幾年為了南江的工作也算是殫精竭慮,付出了很多。對於今天這個結果,就算他姚中則,又怎麽會想得到,竟是這樣一種敗走麥城的結局呢?
原本以為南江是自己政治生涯中,濃墨重彩的一個地方,沒想到,此處竟成了自己的滑鐵盧。想必從這裏離開之後,再沒有心思和勇氣,來這裏走一走,看一看了吧。
姚中則笑了笑,低頭片刻,又猛的抬頭,笑著道:“子君,前些日子,倒是讓你給笑話啦!”
姚中則說前些日子,自然說的就是在領導來南江調研之前他搞的那些小動作。如果說這次他成功啦,自然不會說什麽;這次他一敗塗地,卻能說的如此坦然,也顯得他本人的不俗。
王子君看著姚中則,沉吟了一下,淡淡的道:“姚書記,有些事情,我想,大家都是迫不得已吧。”
姚中則愣怔片刻,很快就笑了,如果王子君說什麽相逢一笑泯恩仇之類的話,他可能會認為王子君虛偽,但是現在王子君不說這個,他說迫不得已,這一點讓姚中則有些感動,不管怎麽說,他是理解自己也有苦衷的。這樣的安慰之言讓姚中則猛然間覺得,王子君的心胸還是比較寬闊的。
“是呀,迫不得已!”姚中則突然感慨道:“我雖然知道自己這麽做,有點讓人看不起,但是這也應該是我最後的機會。在南江,我沒有葉書記的位置,也沒有褚運峰的實力……”
說到這裏,姚中則整個人好似陷入了沉吟。而王子君卻也在品味著姚中則的話,雖然姚中則說了自己不如,但是他不如的卻不是他本人不如人,而是說他的位置不如人,這表明在內心深處,姚中則並不是太服氣這兩個人的。
不過在王子君看來,姚中則和這兩個人還是有差距的。論及聰明才智,姚中則也許比這兩個人都不弱,但是他的胸中格局,卻比這兩個人小得多。也正是這個原因,讓他的成就比不上這兩個人。
不過王子君並不準備給姚中則說這些,姚中則已經處在了失敗的位置,他又何必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再給他受傷的心口上撒上一把鹽呢?
“還有我不如你年輕……”姚中則抬起頭,看著王子君幽幽的說道:“你來到南江之後,我就覺得你這個人不簡單,但是沒想到,你還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想,如果再給你一年時間,恐怕南江的組織工作,我就插不上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