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 有了痛感你就喊
孫凱走在街道上,眼睛潮濕起來。他仰頭看天,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他得他的腿在顫,那顫像一隻蟲子,從他的腿部爬了上來,於是,他覺得他的腰也在顫,接下去,孫凱覺得自己整個兒地顫兒了。
孫凱渾身上下感到一種黏答答的冷,似乎有無數的冰涼的小手在撫摸他,那些小手剝光了他的衣服和皮膚,將冰涼直接撫摸到他的骨頭上。他看見自己的骨頭白森森的,在冰涼似水的夜裏像是一棵敗節草,一節一節地散落下來,攤在地上。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這種心跳的聲音已經被一種特別的力量放大了幾百甚至幾千倍,就像是地獄中一個惡魔在慫恿著,鼓動著,教唆著:孫凱,去,一定要去!
想著被帶上車的父親,孫凱的腳步不覺更快了幾分,也許現在,這是自己為父親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哪怕最終的結果隻能是徒勞無功,他也得去試一試。在屈辱麵前,還有什麽比還父親自由更重要呢?
對於打孫昌浩的事情,他心裏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了,那一拳揮出之後,帶給父親的後果是沉重的,但是,到目前為止,孫凱仍然不後悔。
“爸爸,你追我啊!”
稚嫩的童聲,從遠處傳來,隨著這童聲,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從對麵朝著自己飛快的跑來,咯咯的大笑著的孩子身後,一個三十多歲的父親愛憐的叫著孩子的名字,快步追了上來。
看著這對嬉戲的父子倆,孫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父親的工作是忙碌的,但是,孫凱卻能體會出父親對他的愛厚重如山。
想著父親被帶走的情形,孫凱緊了緊自己的衣領,一股灼熱的感覺,從他的胸膛直升而起。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自己也要做下去!
在這一刻,一向覺得自己做事慢半拍的孫凱,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去做這麽一件事,而且還是竭盡全力的去做。
天漸漸黑了起來,昏黃的路燈,一點點的亮了起來,順著這一排排的路燈,孫凱來到了一片閃爍的霓虹。
一輛輛閃動著炙熱燈光的車,在霓虹閃爍的地方停下,一個個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笑語嫣嫣的從車上下來,朝著那霓虹閃爍之地走去。
這些男女,孫凱大多都認識。在江市之中同是一個層次的人物,就算沒有太多的交際,他們也彼此都認識,並且各自都知道對方的來曆。
孫昌浩邀請如此之多的人,要的就是讓自己出醜,使勁咬了咬牙,孫凱還是義無反顧的朝燈光閃爍之處走去。
“水果刀,紅光第一刀具廠特產的水果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快來買呀,快來看哪!不快不要錢了啊!”粗啞的叫賣聲,從一個地攤上傳來。昏暗的燈光之下,一麵鋪在地上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布上,橫七豎八的擺放著一柄柄形狀各異的水果刀。
不快不要錢,看著那閃爍的水果刀,想到心裏的種種憋屈,孫凱的神色就是一動。
“果真不快不要錢麽?”孫凱隨手拿起了一把半尺多長的水果刀,沉聲的問道。
“當然了,小哥我這刀你放心,那絕對是不快不要錢。”四十多歲的老板說話之間,隨手拿起一把水果刀在一根木棍上狠狠的劃了一刀。
孫凱沒有再說什麽,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扔到地攤上,就將水果刀揣進了口袋裏。
保羅迪廳,孫凱以前也來過,但是,以前可是來尋歡作樂的,但是這一次,再次出現在這歡樂場的時候,孫凱的心充滿了決絕,他分明看到了眼前血光四射的殘酷和悲壯,“等著吧,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各種各樣的目光,在他出現的刹那向他投過來,他都能夠感到這些目光之中充斥的內容,有恥笑,有憐憫,還有不屑…可是,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必須走進去。
“哎呀,這不是孫大公子麽,聽說您老爹進去了?來來來,孫大公子,您快點進去吧,昌浩哥可是早就等著您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從吧台處響起,隨著這聲音,就是一陣的嘲笑聲。
對於這聲音的主人,孫凱認識,這人的老爹是江市水利局的局長,曾經有一次這下三爛的家夥非逼著一個女孩跳舞,孫凱看不下去,出麵製止了,當時,這家夥就像一條哈巴狗似的,點頭哈腰,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倒好,一看自己倒黴了,立馬就蹦躂出來了。
對於這種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孫凱沒心情跟他計較那麽多,冷冷的朝那張幸災樂禍的臉上看了一眼,繼續朝前走去。
“哎喲,還他娘的不服氣!這叫什麽?一猴卡一猴,邙牛卡市牛。有本事在老子麵前耍威風,別來給浩哥賠禮道歉哪!真是的!”說話的人看到孫凱沒有理他,立刻像是覺得受到了蔑視似的,聲音裏更多了幾分不忿。
受邀到這裏的男男女女,大多數都知道今天孫昌浩邀請他們來的目的。在那尖銳的取笑聲響起之時,無數道目光,已經朝孫凱看了過來。
孫凱緩緩的走著,他漫步走向了迪廳。一些正處在迪廳門口的來客,在看到緩緩向前的孫凱之時,都趕忙閃開了一條通道。
迪廳之中重金屬音樂撞擊的聲響,瞬間停了下來,安靜的迪廳,就好似一個長大了嘴巴的怪獸,等待著孫凱走進。
“孫凱,昌浩哥在裏麵等著,你小子敢在昌浩哥麵前動爪子,真是反了你了!昌浩哥說了,要想救你老子,現在給我爬進去。”作為孫昌浩第一跟班兒的小胖子,笑嘻嘻的從迪廳裏走了出來,他的聲音,好似故意拔高了一倍。
爬進去,爬進迪廳,孫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娘的,這孫昌浩也欺人太甚了!他知道他這麽做其實意味著把自己置放在了一座險象環生的懸崖邊緣,稍不留神,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簡直不寒而栗了!
爬,偌大的屈辱!可是如果執意不肯,那麽今天恐怕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沒有了,孫凱下意識的碰了一下口袋裏的那一塊堅硬的東西,心裏反倒冷靜下來了。
父親,也該是兒子為您努力一次了。如果他騙我,那兒子就豁出去,拉上這個無恥的家夥殯葬了!
心中越加瘋狂的孫凱,沒有看矮胖年輕人那討厭至極的笑臉,他輕輕地彎下了腰。
“好呀,快爬呀,快爬過去……”
矮胖的年輕人家在鄉下,父母日出夜回,從來沒怎麽管過他,他得自己這一生簡直是自己長大的。是跟著自家屋裏的門坎一起長大的,是跟著村邊的一棵樹一起長大的。直到後來他讀了大學,因為窮,加上自卑,日子過得粗粗糙糙,直到他碰上了孫昌浩。
成了他孫大公子的第一跟班之後,孫昌浩給了他燈紅酒綠、衣食無憂、香車美女的生活,在充分享受著孫昌浩跟班兒帶來的權利的同時,他也得像狗一樣的伺候著孫昌浩。這種截然相反的兩種生活,造就了他性格裏的兩個極端,要麽忍,要麽殘忍!
有那麽一段時間,這小胖子也想通了,人活天地間,似乎毫無道理可講,就像孫昌浩,人家一來到這世上就像應邀參加了一場盛大的宴會似的,山珍海味、美酒佳人、衣冠楚楚,步履輕鬆,臨走時,打著飽嗝,抹著一嘴的油水,名號也是擲地有聲,響亮亮的;而他呢,好像打從娘胎裏生下來的,就像從監獄裏逃出來的,你得縮著腦袋,繃著神經,過著狼狽不堪的日子,見了孫昌浩這樣的人,那就得點頭哈腰,賠著笑臉地生活。
可是,自從見識了孫昌浩像訓斥孫子似的教訓孫凱時,小胖子內心裏很快就找到平衡了。對於孫凱這種以往能夠在孫昌浩麵前不低頭的人,他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嫉恨,這種嫉恨是本能的,發自內心的,老子哪點兒比你差了?不就是沒有一個當市領導的爹麽?
而現在,在這種嫉恨之下,他更是想要看到孫凱低頭,像一條賴皮狗一樣爬進去,他心裏充斥著一陣陣說不出來的暢快,像是在**一個忤逆自己意願的女人,發泄、或者還夾雜著一點虐待的快感,這個曾經高傲如今卻隻能任由人擺布的仇恨的對象!
如果王子君也趴在這裏,那就更加的完美了。想到自己那被掛花了的寶馬車,矮胖年輕人心中的恨意更多了幾分。
“孫凱,把你的腰挺起來。”清朗的聲音之中,一輛開得好似箭一般的桑塔納,從一群豪車之中穿插而過,瞬間就衝到了迪廳的門口,刺耳的刹車聲中,王子君從桑塔納車上走了下來。
正準備彎腰的孫凱,猛的扭過了頭,看著從車上向自己跑過來的王子君,眼眶一熱,在這一顫那,他的眼眸陡然有點發酸。
王子君趕來了,在這個時候,他還是趕來了。
“子君,我……我請你不要阻攔我,我得救我爸,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的……”孫凱回頭看了一眼王子君,但是,眼神裏還是執拗的堅持著。
“我知道,一切有我。”王子君輕輕地拍了拍孫凱,邁步就朝著迪廳的門口走過去。
“王子君,你給我站住,昌浩哥說了,你們要是不爬著進去,就休想再來給他老人家求饒了!機不可失,過期不候的!”矮胖年輕人在王子君邁步的瞬間,得意洋洋的朝著前方一睹,大聲的說道。
“滾蛋!”王子君冷冷的罵了一聲,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了。
被無視的矮胖青年,頓時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作為孫昌浩的跟班兒,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可是在這一刻,在這江市大大小小的官宦子弟麵前,卻被他王子君罵得如此的難聽。
如果不找回麵子,恐怕自己以後就不用在這個圈子裏混了!這種念頭閃動的矮胖青年,伸手就朝著王子君住抓了過去,嘴中更是惡狠狠地說道:“你給我站住!”
不過,他的手還沒有挨近王子君,跟著王子君下車的蔡辰斌就已經出了手,今天沒有看住孫凱,他心中充滿了內疚。不為別的,就衝著王書記對自己的這份信任。王子君不但不怨他,還開解他,但是越這樣,蔡辰斌越覺得自己對不起王書記的信任,此時看到這矮胖年輕人對王書記動手,蔡辰斌一伸手抓住那矮胖年輕人的手,狠狠的摔了出去。
矮胖青年在體重上也許和蔡辰斌差不多,但是在身體的靈活性上,卻和蔡辰斌差得實在是太多了,一個沒有反應過來,一下子被蔡辰斌給摔了一個狗啃屎。
迪廳的燈光閃爍,王子君拽著孫凱的手,在上百道裏裏外外匯聚而來的目光之下,走進了燈光忽明忽暗的迪廳。
站在門口看著王子君和孫凱進入的這些男男女女,目光裏早已經沒有了看熱鬧的意思,瞠目結舌的看著坦然而入的兩個人,就好似看著兩個傳奇。
熾烈的燈光,驟然間亮起,在王子君和孫凱走入迪廳的瞬間,所有的燈光在這瞬間全部亮了起來,大燈小燈閃光燈,將整個迪廳照的亮如白晝,纖毫畢現。
在那最大的閃光燈之下,孫昌浩坐在一個高腳的椅子上麵,一個穿著超短裙的嫵媚女人,正將一個剝好的葡萄用嘴對著嘴銜著喂進他的嘴裏了。
“哈哈哈,好,”孫昌浩輕輕地拍了拍手,朝著王子君伸出了一個大拇指道:“比拍戲來得好。”
“你也比拍戲做得好。”王子君停下腳步朝著孫昌浩看了一眼,然後接著道:“你請我們來,無非是想讓所有人看看我和孫凱丟醜的模樣,現在我們來了,你滿意了麽?”
“滿意,當然滿意,不過,我覺得你離我的要求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孫昌浩說話之間,手掌就朝著身旁超短裙女子的胸部狠狠的抓了一下。
女子浪聲的尖叫著,孫昌浩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了,輕輕的收回手掌,戲謔道:“有的人,就跟這婊子一樣,天生喜歡犯賤,你好聲好氣的對她,她一聲不叫,隻有你把她弄痛了,她才會大叫,才會知道你的厲害!您說對不對,王大書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