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二六九章 個人服從集體 局部服從全局
對於這件事情,小鍾早就準備好了說法,此時聽侯天東深問,沉吟了一下就開口道:“侯書記,都是些關於王書記的風言風語,我聽說王書記在安蘆公路的招標上做了手腳,那博明路橋建設公司雖然實力也不錯,但是,這麽多競爭的客商,憑什麽這個項目跑到這個公司手裏呢。
關於王子君的,侯天東心中不覺就是一喜,他笑吟吟的看著小鍾道:“做了什麽手腳?”
但是,這句話說完之後,侯天東的心中突然一驚,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他自己並不幹淨,很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聽說收了博明路橋建設公司的賄賂,可能錢數還不少呢。”小鍾沒有注意到自己老板神色的變化。
收錢這兩個字,更是好像兩道鋼針,結結實實的刺中了侯天東的心房。雖然他心理素質足夠強大,但是此時也不由得心驚膽戰。
“夠了!都是些什麽話,小鍾,這些話別人可以捕風捉影,就你不能亂說,知道麽?!縣委辦這些人,真是太沒有組織紀律性了,見風就是雨,惟恐天下不亂,真是亂彈琴!哼!”
小鍾不知道這句話怎麽把侯老一給惹惱了,看著侯天東氣急敗壞的模樣,小鍾心裏一陣發寒,在他的猜測中,自己的老板和王書記算是對上勁了,自己這麽臉貼臉的告訴他,老板應該幸災樂禍才對,怎麽會動這麽大的火氣呢?
“侯書記,這個……”小鍾嘴裏囁嚅著,想要說話,但是看著自己老板不耐煩的模樣,還是將嘴裏的話又咽了回去。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在這兒吞吞吐吐的!”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陣煩悶的侯天東,對於這個一向很合自己心意的小鍾,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斥。
“王書記已經設法挽救了,這些風言風語帶來的惡劣影響了,剛才,我聽綜合一科的王科長說,十點半的時候,王書記親自在縣委辦召開會議,把那些惡語中傷的人狠狠批評了一通。”頭一次被老板訓得狗血噴頭,小鍾心裏有些害怕,他真怕失去侯天東的信任。
什麽什麽?王子君居然針對此事專門召開了縣委辦的會議?這,這他娘的也太不成熟了!像這種捕風捉影的事,你越是暴怒,越是急著辯解,它傳播得越是迅速,蔓延的速度絲毫不亞於一場瘟疫。隻有當你不再關注這件事情的時候,它才會無疾而終,慢慢地消散於無形之中。
不成熟,這個小王怎麽就這麽不成熟呢?!這不是越描越黑嘛。心中念頭閃動的侯天東,恨不得立馬把王子君給揪過來,好好給這個豬腦子談談,一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才發現快十一點了。
“馬後炮!”沒好氣的斜睨小鍾一眼,嘴裏恨恨地罵了一句,侯天東跨步就朝著縣委會議室走了過去,他倒要看看,王子君要講什麽。
此時的縣委會議室裏,王子君居中而坐,神色很是嚴厲,而在他的身旁就坐的是縣委辦主任肖子東。
“我來蘆北縣的時間不長,我相信大家對我也應該有所了解。我這個人,直性子脾氣,心裏有啥說啥,不喜歡藏著掖著,咱們縣委辦是服務領導的,是領導的門麵,領導的喉舌,咱們這班人,能寫能說,不但材料寫得好,閑話也傳得多啊,這叫什麽?啊?”
“大家年紀輕輕的,不說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放在學習上,而是把心思放到投機鑽營、打小報告、傳播小道消息上,你說,這種當麵不說、背後亂說的行為,有哪個領導會喜歡呢?……”
“對於那些傳播謠言的人,我要提醒你們,縣委辦不養閑人,如果你覺得這個地方盛不下你,那你就可著勁兒的造騰,曆來造謠生事的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王子君的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他的話說得義正詞嚴,慷慨激昂,此時的會議室裏鴉雀無聲,空氣裏沉悶得幾乎快要讓窒息了。
看著猶如暴怒的狂獅一般的王子君,侯天東心裏越加的難受,這個小王,別的地方看他挺工於心計的,怎麽就偏偏聽不得忤逆之言呢?你這麽臉紅脖子粗的一頓訓斥,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心懷鬼胎的侯天東,一聽王子君氣急敗壞的發言,恨不得上前跺他幾腳才解恨,這叫我怎麽收場呢?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一個辦公室裏,兩個女人正小聲的嘀咕著。
“錢縣長,您可能已經聽說了,輪到這家夥心裏發毛了!連這種狗屁會他也敢開,我看,他這回事情還不小呢。不過,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您說,他開這麽一個會,不是弄個欲蓋彌彰的效果麽?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那高主席優雅的翹著兩根蘭花指,不停地嗑著炒得焦香的南瓜子,薄薄的嘴唇上下翻飛著。
錢豔麗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的這個老部下,臉上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自從這個家夥來了之後,自己在他的手裏處處吃癟,這一次,可算是抓住他的把柄了!
你他娘的這會兒慌神了?哼,早幹什麽去了?你抓我兒子的時候怎麽就不想想退路呢?你當時的威風到哪裏去了?現在知道自己的屁股也不幹淨了?想捂自己的**嗎,老娘非得跟你唱一出對台戲不可!不給你點厲害嚐嚐,你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呢。
“嗯,翠霞啊,還是你想的辦法好,這一次,他姓王的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不過,光傳播還起不了大用,他現在在咱們蘆北縣裏也算是根深蒂固了,光憑幾句謠言唾沫星子淹不死人的。憑這點小動作傷不了他的,要想把他弄趴下,除非往市裏捅他!”
錢豔麗說到市裏的時候,眼中被一絲血色充斥著,仿佛已經看到這件事被傳得沸沸揚揚,整個蘆北縣,不,應該是整個紅玉市都為之震動了,灰溜溜的王子君被紅玉市紀委帶走了。
“那些匿名信我已經讓人發了十幾封,到現在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據我分析隻有兩種可能:第一,石沉大海了;第二,沒有動靜就是醞釀著大風浪。紀委的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說不定已經著手開始調查了,之所以按兵不動,隻是為了引蛇出動呢。”高翠霞拿出紙巾,一本正經的擦了擦自己白白的手,頭頭是道的分析道。
錢豔麗沉吟了瞬間道:“匿名舉報雖然不至於暴露你我,但是作用實在是太低了。現在的領導,每天都要收到不少的匿名信,這些信件大多都被束之高閣了,要想奏效,辦法隻有一個。翠霞,適當的時候,我看不如安排一下實名舉報的事情。”
實名舉報,那就是不死不休,不留任何的退路了。高翠霞雖然和錢縣長走的非常近,也很樂意和錢縣長一榮俱榮,但是,這種一著不慎落得個一損俱損的事情,高翠霞還沒有這麽想過,一時間有點沉默了。
錢豔麗看著沉默不語的高翠霞,知道她心裏擔心什麽。盡管對這個女人瞻前顧後的作風很是鄙夷,但是眼下,這個女人畢竟是自己最大的助力,也不好逼迫於她的。
但是,她不出麵,讓誰來出這個頭好呢?錢豔麗沉吟之間,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一個個念頭,在她的心中漸漸的成型了起來。
這幾天,王子君表現得很是暴躁,不但將政法委辦公室無端的訓斥了一頓,還把幾個亂嚼舌頭的縣委辦工作人員給發配到了一些不重要的部門,說是待崗反省。這種猶如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雖然讓那些謠言散播得少了,但是,卻有一股詭異的暗流,開始在蘆北縣輕輕地湧動。
幾乎整個蘆北縣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心照不宣地認定了一件事:王書記可能收了博明路橋建設公司的錢,而且還收了不少。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王子君靜靜地喝著茶,雖然才兩天,但是縣裏確實已經風生水起了。這股陰風大有愈刮愈烈之勢,矛頭雖然對的是自己,但是想來,有些人已經開始害怕了!
昨天晚上,就連伊楓都猶豫著,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收了人家的錢,雖然小丫頭說的很是婉轉,但是仍然被王子君逮住理由狠狠的懲罰了一頓,想到伊楓渾身上下柔軟如綿的模樣,王子君的心頭就是一熱。
“叮鈴鈴……”
清脆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王子君輕輕地看了一下號碼,就笑吟吟的道:“杜縣長,你好啊。”
“王書記,最近忙什麽呢?”杜自強的聲音低沉,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別有一番魅力。
“還能忙什麽,瞎忙唄。”王子君哈哈一笑,往自己的辦公椅上一躺道。
杜自強在和王子君閑聊了幾句家常之後,就話鋒一轉道:“王書記,最近咱們縣裏又有人不安生了,整天不想著怎麽帶著老百姓發展經濟,淨整一些不打糧食的事情。聽我一個同學說,鬧得市領導那裏都不安生呢。”
杜自強隻是打了兩分鍾,就把電話給掛了,他的話雖然沒有挑明,但是王子君卻明白,杜自強這是給自己通風報信呢。杜自強能在這個時候還給自己傳遞消息,王子君的心多少還是有一絲感動。不過,想到自己就是杜自強嘴中那個挑動風雨的人,王子君壞壞的笑了。
作為主抓政法的副書記,王子君的電話幾乎就沒有怎麽停歇過。剛剛放下杜自強的電話沒過多久,縣委辦的通知就來了,說是市委書記熊澤倫明天要來蘆北縣檢查政法工作現場會的準備情況。
這本來沒有什麽,全省政法工作現場會現在本來就是紅玉市一項重要工作,市領導明確要求蘆北縣要把它當成一項政治任務來抓,但是此時,熊澤倫的隨從人員裏無端的多出一個紀委書記黎長天,這就讓人在狐疑不解之下,不能不想入非非了。
就在王子君沉吟著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的時候,孫賀州走了進來。現在已經是縣委辦副主任的孫賀州,精氣神和以往都很有些不同。
給王子君匯報了一番工作之後,就對王子君關心的說道:“王書記,那些亂嚼舌根的人您不用放在心上,他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沒有本事出去招商引資,所以隻能做這等下三爛的事情。”
王子君笑了笑,這件事情他瞞著孫賀州,因此,也不好再分辨什麽。但是他淡定自若的神情看在孫賀州的眼中,卻讓孫賀州佩服不已。那份淡定與從容分明是想告訴他:此時,王書記早已經將所有的大局都掌握在了手中,根本就不用擔心他。
為了迎接市委熊書記的到來,縣裏專門召開了一次擴大會議,不但所有的常委都參加,就是縣政府幾位副縣長,也被點名參加了這次擴大會議。
會議上,先是由王子君代表縣政法委做了一個詳細的工作報告,而後作為縣長的劉成軍就將這次如何接待市委書記做了詳細的安排,對於蘆北縣的幹部們來說,市委書記才是他們要招待好的對象,畢竟他們的命運,都掌握在市委書記的手中。
“同誌們,剛才王書記的匯報和劉縣長的安排我覺得很好。等下去之後,咱們要按照劉縣長的分工,確保時間精力人員三到位,好好地將這件事情準備一下,讓熊書記見識一下咱們蘆北縣政法工作現場會籌備的成果。”
侯天東依舊不動如山的坐在那專屬於他的位置上,沉聲的朝著下方的常委們說道。從來到會議室之後,王子君就一直關注著侯天東,雖然侯天東表現的沒有任何異常之處,但是王子君依舊從他的麵容之上,發現侯書記神情有些疲憊,昨晚肯定沒有睡好。
“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頭,誰那裏出了事情,誰給我負責,到時候可別說侯天東不講情麵!”
侯天東這個人一向講究軟硬兼施,拋出來一個高壓線之後,接著又扭頭笑著道:“王書記,這個現場會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抓的,現在不但全縣上下,就是全市都將這個現場會放到了講政治的高度,我們這次開會,也就是為你解決問題的,你有什麽問題敞開了提,能立馬解決的,立馬解決;不能現在解決的,千方百計也得限時給你解決。”
錢豔麗坐在圓型會議桌的尾端,此時她看向王子君的目光充滿了不屑,心中暗道,王子君你就再蹦躂幾天吧,到時候有你哭的。
在一片豔羨的目光之中,王子君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簽字筆。他抬起頭,臉上此時已經掛滿了笑容:“侯書記如此的重視,讓我覺得有點誠惶誠恐,不過既然侯書記給了這麽好的機會,我可不能就這麽簡單的放過,有道是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今天我就獅子大開口了,諸位可不要見怪啊。”
“王書記,隻要你不將財政局給我搬空了,怎麽著都行。”縣長劉成軍一邊說話,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全縣大大小小多少張嘴都在看著我呢,你要是把財政局的看家底兒都給掏空了,我這一百多斤可都交代到這了。”
劉成軍的一番玩笑話,立刻惹來了一陣哄笑聲,王子君一邊笑,一邊朝著劉成軍道:“劉縣長您放心,你的財政局我最多也就是搬一半,全部搬走那是沒有可能的。”
王子君說完客氣話,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幾個問題拋了出去,這些問題涉及的方麵都不少,但是在侯天東和劉成軍的配合之下,都很順利的解決了。
王子君看著手裏的稿紙,意味深長地朝錢豔麗看了一眼,然後沉聲的說道:“縣政法委以前有三個副書記,主持工作倒也夠了,但是隨著這政法工作現場會的召開,三個副書記雖然工作都很努力,但是在工作安排上,卻有點棘手。侯書記,我想,您得給我個人幫幫我。”
剛才王子君的問題涉及到的財物,侯天東大多還需要和劉成軍商量,此時聽到涉及到人事,就很豪爽的說道:“人好說,你看好誰了,我這就讓國良部長下文,就是你看上我了,我也乖乖的給你們政法委牽馬墜蹬。”
“不敢,可是不敢,您要是來了政法委,我這政法委書記可就當到頭了。”王子君笑吟吟的恭維了侯天東一句,接著道:“政法委的三個副手在業務工作沒說的,但是,在接待工作上還是有點勉為其難,一個個都是大老爺們,讓他們幹繡花的事情,那真是有點趕鴨子上架了。但是接待無小事,侯書記,您看能不能把縣婦聯的高主席調到我們政法委當副書記,她可是一個活泛人,工作能力又不錯。”
縣婦聯主席和縣政法委副書記都是正科,但是含盡量卻各不相同,婦聯主席雖然是一把手,但是論起實惠來說,那是絕對沒有政法委副書記實惠的。因此,王子君的這個提議一出,錢豔麗的腦袋就嗡的一下就炸了!
這個姓王的是不是已經覺察到了什麽呢,為什麽這麽多人他不要,偏偏指名道姓的非要高翠霞呢?要知道,王子君雖然是副書記,但是婦聯畢竟不歸他管了,想要給高翠霞弄事,那可是需要時機的,但是高翠霞一旦到了政法委,那王子君要是給她小鞋穿,還不是分分秒秒的事情?隻要高翠霞入了虎口,那生死就由不得她了!
王子君這是在逼自己,錢豔麗心思轉動之間,就覺得王子君的這個動作是指向自己的。
絕對不能讓王子君的計謀得逞!
錢豔麗咬了咬嘴唇,不等侯天東開口就道:“侯書記,高翠霞同誌在婦聯主席的位子上幹得好好的,現在突然調整的話,我怕縣婦聯的工作有一段時間難以理順,王書記是不是另外選個人?”
錢豔麗的開口很是突兀,她作為一個不進常委的副縣長,對於人事問題本來就不應該發言,而現在,她不但發言了,還是當著侯天東說過要人給人之後發的言。這讓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侯天東,因為這個議題一旦通過不了,就等於在挑戰侯天東的威信。
侯天東扭頭看向王子君,卻發現王子君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那模樣似乎在等自己作決定。
“同誌們,婦聯工作很重要,但是全省政法工作現場會在咱們蘆北縣召開,這就是現在的中心任務,任何問題、任何困難都要為這項工作讓道。我們做事情要講究統籌兼顧,個人服從集體,局部服從大局,我看這樣吧,王書記既然需要人,那就讓高翠霞同誌去政法委當副書記,至於婦聯工作嘛,”侯天東朝著錢豔麗看了一眼,接著道:“豔麗同誌以往是咱們縣婦聯的主席,對於婦聯的工作應該不陌生,就先把婦聯的事情暫時兼起來吧。”
侯天東的話語,就好似一個定論,劉成軍等人,紛紛表示沒有異議,這件事情就在錢豔麗無比憋屈之中,就給定了下來。
散了會的錢豔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狠狠的將手中的記錄本摔在了地上。欺人太甚,他王子君實在是欺人太甚!
“錢縣長,我的事情該怎麽辦啊?”已經得到消息的高翠霞,第一時間來到了錢豔麗的辦公室,此時的她早已沒有吃南瓜子時的悠閑,滿臉都是驚慌失措的模樣。
“翠霞,先喝水。”錢豔麗親自倒了杯水放在高翠霞的身前,輕聲的說道。
高翠霞哪裏有心思喝水,如果是以往,能夠調任政法委副書記他高興還來不及的,但是現在,這種升職對於她來說可謂是難受之極。王子君是政法委書記,主抓政法的副書記,要想為難自己一個沒有絲毫根基的政法委副書記,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恐怕不等他開口,就會有人替他找自己的麻煩。
“錢縣長,我真的不願意去政法委,我還想跟著老領導您多幹幾年呢。”高翠霞平靜了一下心情,雙手托著水杯的她,瞪著一雙不算太大的眼睛,一臉期待的看著錢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