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四章 潑出去的水我連盆都不要
陳滬德此時也坐在主席台之下,他雖然對王子君敢於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自己爭辯覺得有些驚訝,但是心裏並不擔心,他相信自己的威望,就算他王子君拿出什麽草稿之類的東西來,又能夠怎麽樣?隻要自己一發話,這些東西,連屁都不算!那句話怎麽說的?不唯實,隻唯書,隻唯上!
以自己全省經濟學界權威的名號,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子君想要翻盤,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神態平和地看著王子君,心裏卻帶著一絲不屑的笑容。
“陳教授,我對您可是久仰大名,對您本人十分敬重。因此,對於有人傳言我抄襲您文章的事情,我覺得我有必要給您澄清一下,以便能解開這個積在您心裏的疙瘩。”王子君溫文爾雅的朝著陳滬德一笑,充分表現了一個學員對老師應有的尊重。
陳滬德臉色嚴肅的說道:“你這個年輕人還是有些本事的,但是正因為如此,才更應該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太急功近利了並不好,我希望你能記住我的話:凡事欲速則不達。”陳滬德寬容的模樣,就像一個愛生心切的老師,對自己的學生循循善誘一般。
陳滬德人老成精,他當然知道,此時他越是表現得對王子君關心,越能夠反襯出王子君這個人道德品質多麽的低劣不堪,而自己嘛,當然是搬著梯子上天,需仰視才見了。
王子君對於陳滬德的這種心思,心中很是理解,不過心中已經有了定計的王子君,對他裝腔作勢的表演暗自冷笑,衝著陳滬德一笑,一本正經的鞠躬致謝道:“謝謝陳教授,我一定會謹記您的教導!”
“陳教授,這幾天,我不止一次的聽人傳言,您說我那篇《促進經濟發展,更要促進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是抄襲了您的文章,盡管很多人都給我說過,我還是不肯相信,覺得這些道聽途說不足為信,所以一直沒有跟您辯解。今天聽您本人在這麽正式的場合一說,這下子,真是讓我坐不住了!”王子君的聲音,依舊平和,仿佛在訴說自己的委屈一般。
陳滬德冷冷的看著王子君,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這種態度,足以給這個年輕人以最大的壓力來震懾他!
“您剛才說,沒有兩篇文章是除了題目之外完全是相同的,這個觀點,我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現在,我不這樣認為了。那篇文章我自己心裏清楚,就是我本人寫的。而陳教授您總不可能抄襲我的文章吧?如此一來,這世上不就有了兩篇連標點符號都一樣的文章了麽?”
王子君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神情極為輕鬆自然。
“王子君同學,作為黨校的老師,我一直在給你機會,你卻是拒不承認,你這樣的幹部越是在高位,就越是危險!因為你對自身的缺點諱莫如深,這不是典型的剛愎自用,十分自戀嗎?”陳滬德一聽王子君這好似辯解之詞的調侃,心中有些鄙夷,暗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堂而皇之的理由為自己分辨一下呢,不過如此嘛。
“陳教授,辯證法告訴我們,世事無絕對,你雖然主講的是經濟,但是不至於不認可辯證法吧?”王子君此時也不再客氣,在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根本就不等陳滬德回答,就咄咄逼人的接著道:“陳教授,您說您那篇文章和我這篇文章連標點符號都一模一樣,那麽我倒想請教您了,您那篇文章寫完了嗎?”
文章寫完了嗎?
王子君冷不丁的這麽一問,弄得陳滬德多少有些尷尬。王子君的這個問題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心裏陡然就是一顫!不過這一顫也隻是他為自己汙蔑他人帶來的一絲不安,作為經濟學教授,他對於這篇文章可謂是研究了不少時候,此時此地,他早已經將這篇文章的主旨和靈魂掌控自如了!
想要狡辯,門兒都沒有!刹那間心中就已經有了主意的陳滬德淡淡一笑道:“這篇文章我兩個月前就寫完了,怎麽會沒有寫完呢?”
“啪啪啪”,王子君輕輕地鼓了一下掌,好似大鬆了一口氣似的說道:“太好了!陳教授這麽一說,我就能證明我的清白了,我那篇文章還沒寫完呢!”
“王子君同學,本來,我不該當著領導和全體學員的麵兒這麽說你,但是作為你的教授,我不得不給你一個忠告:做官要先學做人,做人就要堂堂正正,仰不愧天,俯不愧地,隻有這樣,你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你以為光憑這一個狡辯,就能將你做的錯事都掩蓋過去麽?”
對於王子君的話,陳滬德不但不著急,反而更加義正言辭的告誡道,在陳滬德看來,這個家夥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那篇文章還有什麽好加的?那根本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整體,如果你再畫蛇添足的話,那真真是狗尾續貂,多此一舉了。
陳滬德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樣,讓黨校裏的不少同行都讚歎不已。一個和他關係好的教授,更是不斷地歎氣道:“人心不古啊,這些年輕幹部,真是該敲打敲打了。”
“可不是,難得陳教授這麽有耐心,被氣成這樣了,還不肯傷學員的自尊。依我看,這個王子君沒必要再在咱們黨校學習下去了,咱們的廟太小了,養不下這麽一尊大神!”
各種各樣的議論之聲,在張露佳的耳邊充斥著,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心愛的男人,兩隻纖纖玉手,緊張得已經是汗沁沁的了。
“陳教授,既然您不肯相信我說的話,那麽請允許我占用一下大家寶貴的時間,我把我剛剛完稿的文章大意給您複述一下,我相信,通過我的複述,您肯定能判斷出,咱們觀點一致純粹是個巧合而已!”
王子君說話之間,就來到了講台前,也不再理會陳滬德,而是沉聲的說道:“前些天學校讓交論文,於是我就對經濟發展模式的轉變作了些粗淺的思考。當時想的不少,因為老師催交作業早,所以隻是寫了一方麵交了上去,沒想到引起陳教授的誤會了!”
“為了澄清這個誤會,也為了讓大家解釋一下這兩篇文章連標點符號都一樣的怪現象,我把我的文章整體給大家重述一遍,還請各位多提寶貴意見。”
“促進經濟發展,更要促進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在我發表的論文中,隻是說了從粗放型經濟增長方式向集約型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實際上,這隻是我這篇論文裏的一個分論點,我認為在經濟增長之中,還應該有以下方麵的轉變:由結構失衡型向結構均衡型轉變;由投資拉動型向技術進步型轉變;由第二產業帶動向三大產業協調發展轉變;由忽略環境型向環境友好型轉變……”
隨著一個個轉變從王子君的口中吐出,本來還饒有興趣的看著王子君和陳滬德辯解的聶賀軍,神色變得十分凝重,本來放在他手邊當作擺設的筆,更是在這一刻,飛快的記錄了起來。
“經濟的發展,時代的進步,給我們的經濟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覺得當前製約我們經濟發展的因素固然很多,但是最關鍵的還是思想觀念、思維方式落後。因此,我覺得隻有在經濟發展中堅持這些方麵的轉變,才能夠讓我們的經濟更加健康茁壯的發展……”
王子君的聲音越加的高亢,本來已經寫好稿子的他,此時好像全然忘了稿子上的內容,早就堆積在他心頭的思路,就像滔滔不絕的江水,從他的口中奔流而出,擲地有聲,慷慨激昂。
剛才還坐山觀虎鬥,扒橋望水流地看熱鬧的學員們,此時也一個個都正襟危坐地聽著王子君的演講,隨著王子君一個個轉變的分析,拿著筆記本作記錄的同學也越發的多了起來。
“經濟的發展,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因為我們既要金山銀山,更要青水綠山!因此,隻有堅持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才能夠形成一個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可持續發展模式……”
陳滬德嘴角的冷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手臂在顫抖,他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在朝著他洶湧而來。王子君後麵講的幾個觀點,根本就不是前一篇文章的狗尾續貂,而是比發表那篇文章的觀點,更加的深入,更加的明確。
以他經濟學教授的知識,他哪裏會感覺不到這才是一篇完整的文章,而且還是一篇完美無缺的文章呢。想著自己剛才當著所有人義憤填膺地說的那些挖苦的話,陳滬德就覺得一股熱氣,直灌入他的心頭,讓他刹那間心神為之搖曳。
“在加快經濟增長的同時,注重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社會……”
隨著王子君最後一個字吐出,整個會議室裏鴉雀無聲,不論是坐在台上的聶賀軍、劉傳瑞還是下麵的老師學員,都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這個學生。雖然他的文筆還有些潦草,還有待於細細推敲,但是這篇文章,卻是扣人心弦,引人深思!
“這才是一篇完整的文章!”幾乎就在刹那,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這個念頭,這些論點都很過硬,坐在台下的人都默默無語的向王子君投來敬佩的目光。
“嘩嘩嘩”,熱烈的掌聲,從聶賀軍的手中拍出。隨著他這一帶頭,整個黨校會議室,掌聲雷動,這山呼海嘯般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在刹那間對王子君的演講作出了最大的肯定。
張露佳拚命的拍著小手,雙眸之中更隱含著無盡的感動,噙在她雙眸裏的那一層迷霧,更是水氣**漾,她為自己的男人叫好!
勝利了,他勝利了!張露佳知道,他已經以無可爭議的事實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抄襲事件純粹是對他無理的挑釁!
在這熱烈的掌聲之中,陳滬德的權威,陳滬德的誣陷,陳滬德的話語,陳滬德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幼稚可笑,而王子君剛才就是以一個鐵的事實向所有人證明:抄襲事件純屬無稽之談!
一分鍾之後,掌聲終於平靜下來。王子君看著一道道投向自己的目光,謙虛地一笑,由衷的說道:“世事無絕對,能夠和陳教授的文章觀點相同,我本人深感榮幸,以後還請陳教授多多指教,我希望我這塊生鐵能在黨校這個大熔爐裏鍛造的過程中,不斷的會有所提升!”
剛才的鋒芒畢露,刹那間變成了現在的溫文爾雅,王子君朝著陳滬德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灑然的走下了發言台。他走的是那樣的輕鬆,那樣的灑脫,甚至都沒有再看陳滬德一眼。
也許別人會將王子君的視而未見當做別的意思,但是作為當事人,陳滬德卻能感受到王子君這不回頭的驕傲,他這是在跟自己擺譜兒呢:你那些東東也太小兒科了,還抄襲,我根本就是不屑!
人家根本就看不起自己,陳滬德心頭,陡然間升起了這個感覺,而隨著這個感覺,近些天來所經曆的一切,更好似走馬燈一般的在他的眼前轉換,因為誣蔑對方而產生的一絲內疚,自我安慰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現實生活中本來就是強食弱肉的法則……想到這些自我安慰,陳滬德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可笑,現在的他,心中終於明白了誰才是真正的強者,更明白對方的沉默不語,根本不是束手無策,而是手裏握著一張必勝的牌,單等著自己猶如小醜一般的表演呢。
小醜,是的,自己就是跳梁小醜嘛,一個當著省委書記,當著全校師生聲情並茂的表演,最終卻是被無情的揭穿,接著就要被所有人唾罵的小醜!
一時間,陳滬德覺得自己像是走進了一片沼澤地,步步泥濘,處處險灘,而他自己就好像卷入了一場無影無蹤的戰爭,這場戰爭沒有硝煙,沒有炮聲,卻把自己弄得一敗塗地。
聶賀軍滿是玩味的看著王子君,對於這次黨校之行,他原本隻是當作一次例行的調研活動,卻沒想到,在黨校裏,他竟然會看到一場出其不意的好戲。不過和看戲相比,聶賀軍更重視這一次聽到的演講。
王子君的演講,字字珠璣,有很多觀點都提得十分犀利,而且一語中的,有的甚至都說到了他的心裏,作為山省的省委書記,很多的問題和看法都已經匯集在了他的心中。對於山省經濟發展之中遇到的和將要遇到的問題,他都深深的思索過,但是卻依舊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體係。
可是現在,聽完這個年輕幹部的理論文章,他確實有了一種融會貫通的感覺。本來在他心中猶如一顆顆珍珠卻各自分散的東西,陡然間好似多了一條繩子,將這一顆顆的珍珠連在了一起,組成了一串更加耀眼的珍珠項鏈。
王子君這個名字,聶賀軍早就在心中有著不淺的印象,對於那篇主要討論從粗放型經濟向集約型經濟轉變的文章,更是認同不已。可是,連他都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的見識還不止這些,竟是如此這般的非同凡響,頗有見地!
不虛此行,真是不虛此行啊!
感慨之中,聶賀軍的目光就落在了陳滬德的身上,對於陳滬德的這種小把戲,他心中自然清楚的很,想到這種低劣的行為竟然會出現在黨校之中,他就十分來氣!
還是為人師表麽,竟然做出如此低劣的行為。這是王子君有反擊的手段,要是沒有,豈不是將一個年輕幹部就毀在了這裏?
就在聶賀軍皺眉的時候,作為黨校校長的劉傳瑞狠狠的瞪了正在小心的朝著自己看的趙鬆林一眼,雖然他這個黨校校長一般的時候隻是掛個名字,但是出了這種事情,他的臉上畢竟不好看。
黨校的老師,那都應該是優中選優,品德高尚之人,可是現在,竟然出現了這等抄襲別人文章不說,還要倒打一耙的人,這要是傳出去,那將是山省黨校一個大大的醜聞。可是這種事情,他劉傳瑞能夠壓得下去麽?
聶書記在這裏,想著那個叫王子君的學員開始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別說是聶書記了,就是一個普通人都能夠猜出來這之中可能藏著一絲不可告人的貓膩!如果聶書記對黨校工作有意見的話,自己雖然不至於挨批,但是狠狠的批上幾句,也是很丟麵子的。
更何況,現在有如此之多的人聽著,而且大多數的幹部都是來自全省的各個戰線,相信用不了多久,這種事情就會變成蒲公英的種子,傳遍整個山省各地。
想到後果,劉傳瑞的臉色越加的陰冷,同時他的心中也越加下定決心,要好好的將黨校的風氣整治一番。至於那個陳滬德,可不能就這麽放過了他。
和這些大領導心中的想法相比,鴉雀無聲的學生們,此時心中也都飛快的閃動著,他們的目光,一刻不離的緊盯著那個緩緩從主席台上走下來的男子,眼中的光芒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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