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市 第五八二章 表麵上一團和氣 背地裏南轅北轍

王子君沉吟了一下,拿起電話就準備撥號,但是還沒有等他撥出去,手機就響了起來,王子君在接通了手機之後,就聽電話之中有人沉聲的道:“子君,你們孟莊村的事情,可得千萬重視起來,我剛剛聽說,這次省委督查室要派工作組到你們東埔市調查汙染的情況。我覺得他們的矛頭,可能是要對準你啊!”

王子君從話音之中,已經聽出來打電話的是陳源河,他笑著向陳源河感謝之後,就輕聲的道:“陳書記,上麵領導有明確意見嗎?”

“嗯,杜省長指示,這件事情一定要一查到底,不論涉及到誰,決不手軟,遷就姑息。該負的責任,一定不能有漏網者,尤其是一些有決策權的領導者,更是要讓他們吞下自己種下的惡果。”

陳源河一邊重複著新晉的省委常委、省政府副省長杜敬升的指示,一麵接著道:“現在省裏麵都傳說你們東埔市的高新區乃是你的心尖尖,之所以出這種事情,主要原因是你對高新區經濟發展的過高要求造成的。”

陳源河的話說得很有藝術,但是王子君還是聽懂了,那就是他王子君要對這件事情負責。

作為一個重生者,王子君對於環境汙染問題,一直很重視,對於前世之中一些官員為了追求政績,隻要金山銀山不要綠水青山的短期行為更是嗤之以鼻,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現在居然有人拿環境汙染給自己作文章了!

對於杜敬升這個新晉的省委常委、政府副省長,王子君也算是認識,此人是接了自己有實無名的老嶽父張東遠的職,出任省政府第三號人物的。一直以來,和胡一峰、齊正鴻走得都很近。現在,他對這件事情親自作出指示,不免讓王子君有種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感覺。

怎麽沒人願意讓自己安生呢?自嘲的笑了笑,王子君就對依舊等著自己決策的呂和強指示道:“和強市長,這件事情不要著急,隻要不是咱們東埔市高新區出的問題,咱們就不怕。你現在主要做兩件事情:第一,立即召集高新區的張燾龍和市環保局開會研究這個問題,要求他們務必在三天之內,找到汙染源;第二,對全市所有企業進行一次徹底的摸底排查,一經發現環境指數不達標的企業,無條件停工,限期整改它!”

呂和強好像從王子君的平靜中看到了自信,他沉聲的朝著王子君保證道:“王市長您放心,我馬上去處理這件事情。”

就在呂和強離開辦公室還沒有幾分鍾,王子君辦公室的電話再次響了,他拿起手機,就聽電話裏傳來了蔡元滄的聲音:“王市長,我是元滄。”

“有什麽事情?”王子君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沉聲的朝著蔡元滄問道。

“王市長,剛才高新區張市長打來電話,說董書記已經帶著環保、質檢等十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去了孟莊村,他也是剛剛接到消息,現在已經趕過去了。”

蔡元滄匯報的聲音不是很高,但是聲音之中,卻隱含著一種沉重。

董國慶也插手了這件事情?仔細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王子君笑了笑,輕聲的安慰道:“孟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董書記去實地查看一下很正常,那是領導對這件事情的關心。”

蔡元滄聽明白了王子君的意思,也不再提這件事情,而是開始匯報其他工作。

王子君掛了電話,就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副東埔市的地圖。在高新區的方位找到孟莊村的位置之後,王子君陷入了沉吟之中。這孟莊村在高新區的邊緣地帶,同時也是處在東埔市行政區域的邊緣,在村子的東邊,是一座不算很大的山,名字叫做落雲山,而村子的另一邊,就是一片平原。

這高新區已經開始投入生產的玻璃園區,就在這個村子的不遠處,王子君看著孟莊村和玻璃園區的距離,心裏的想法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在玻璃園區的建設之中,自己早就對環保設置了高壓線,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的。王子君認真的觀察著地圖,想著在這之中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晚上七點,王子君打開電視正看新聞聯播,一臉疲憊的張燾龍敲門走進了王子君的家中。

“王市長,本來不想打攪您休息的,但是事情重大,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向您匯報一下的。”張燾龍在王子君的對麵坐下,輕聲的向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看著張燾龍疲憊的樣子,心知這一次董國慶到高新區孟莊村去調研,可能把這個高新區的一把手折騰得不輕。他笑了笑,給張燾龍倒了杯茶,這才道:“有什麽事情慢慢說,天又不會塌下來。”

張燾龍苦笑了一聲道:“王市長,今天董書記向孟莊村的村民噓寒問暖之後,對於我們高新區的工作做了嚴厲的批評,說我們為了經濟的發展,沒有顧慮到群眾的安全生活,這是什麽?這叫飲鴆止渴!像你們這樣當著老百姓的父母官,卻不顧老百姓的生活,說輕了是嚴重失職,說重了,和貪官汙吏一樣可惡,同樣是腐敗,是心靈腐敗!”

因為對高新區的工作特別的重視,所以王子君自己明白高新區近段以來的工作強度,就像一張緊繃著的弦,拉到極限了!這一年多來,張燾龍幾乎把自己的全部氣力都放在高新區的發展上了,這一年多的艱苦付出,最終卻是得到了這麽一個結果,怎不讓他心寒呢!

“燾龍,你不要有太多的情緒,有時候領導的批評,也是善意的提醒呢,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就是了!”王子君斟酌了一下語句,輕聲的安慰道。

雖然有些事情,大家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但還是不要說明的好。張燾龍看著王子君臉上淡淡的笑容,趕忙表態道:“王市長,我也知道領導的批評,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工作,高新區出了這種事情,我挨些批評也是應該的,我接受。但是,董書記一聽當地群眾反映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汙染問題,完全是因為離村子五裏地的玻璃園區造成的,二話不說,直接要求高新區馬上把玻璃園區給關閉了,立即整改,什麽時候驗收合格了,什麽時候開始重新生產。您知道,我們耽誤不起啊!”

張燾龍之所以親自過來匯報,就是因為這玻璃園區乃是王子君近來主抓的一個重點項目,現在他被夾在兩個領導中間,算得上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了。

雖然從他的角度來說,肯定是非常不想關閉玻璃園區的,但是董書記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執行。畢竟董國慶是市委書記,作為下級的張燾龍,麵對上級的命令,必須要守規矩。官場裏就是這樣,砍掉長得過高的穀穗,隻許向最低的看齊,高出來的隻能被砍掉,這是什麽?這是專製。而且執行起來,那是要不折不扣的。

王子君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眼睛卻是不斷地看著張燾龍,從王子君的眼睛之中,張燾龍感到了一股壓力,他這些年來,首次感到了有些局促。

當年,作為薛耀進屬下之中的悍將,張燾龍就算在薛耀進麵前,有時候也敢頂上幾句,但是此時麵對不愛發脾氣的王市長,卻比他麵對薛耀進還要緊張。

“燾龍,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玻璃園區內的環境是不是不達標?”

等王子君問出問題,張燾龍長出了一口氣,信心十足的說道:“王市長,這一點您盡管放心。依照您的要求,我們高新區對環境汙染問題從來都不曾放鬆過,玻璃園區的環境建設,絕對是符合標準的。”

聽著張燾龍的回答,王子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他沉聲的道:“既然你能夠保障玻璃園區環保合格,還怕什麽呢?董書記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在這個問題上你們高新區和董書記溝通一下就行了。”

張燾龍大鬆了一口氣,王子君已經表了態,那就不用太難做,又向王子君匯報了一下孟莊村的情況之後,張燾龍接著道:“王市長,我聽說省委督查室明天要聯合省環保局來孟莊村進行調查?”

“嗯,應該還有別的部門吧。”王子君沉吟了瞬間,沉聲的說道。

“那,王市長,您看明天我們是不是做點準備?”張燾龍遲疑了一下,這才接著問道。

對於張燾龍嘴裏所說的準備工作,王子君心中清楚,他擺了擺手道:“按照正常程序走就是了,咱們既然沒有問題,就不怕別人調查,說不定還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結果呢。”

“我知道了,王市長。”張燾龍現在可不想有什麽意想不到的後果,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趕緊把這個麻煩事給解決了。多年的從政經驗,讓他聞出味道來了:這件事情相當的棘手。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哪。如果真的如傳言所說,就是專門針對王市長來的,那他們這些緊跟王市長步伐的人,特別是作為開發區一把手的他,更是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了。

談話之中,時間過得很快,那兩個人都沒有怎麽注意的電視畫麵突然一變,市委書記董國慶就出現在了電視之中。在電視閃動的畫麵之中,董國慶正拉著一個上年紀的老人的手,深情的說道:“大爺您放心,這件事情,我們東埔市委市政府一定會一查到底,誰在這件事情上犯了錯誤,我們也決不會姑息……,我今天給您表個態,群眾利益無小事,人民的利益大於天。誰把我們的環境破壞了,我就把誰的官帽子給摘掉了!”

張燾龍這個時候,就站在董國慶的旁邊,此時的他,雙手下意識的揉搓著,一副急迫的感覺。

“燾龍,你還挺上鏡的嘛!”就在張燾龍心裏惴惴不安的時候,王子君指著電視裏的畫麵大笑著調侃道。

“王市長,這個時候,我可不想……”就在張燾龍說話之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王子君拿起電話,就聽到裏麵傳來了董國慶的聲音:“子君市長,你現在方便麽,方便的話就來我這裏一趟,我正在家裏呢。”

王子君笑了笑道:“國慶書記,我現在還真是有點不方便,今天跑了一天了,剛剛躺下。您有什麽指示電話裏說吧。”

張燾龍看著衣冠整齊的王市長,趕忙低下了頭,而他不覺挪了挪子君的位置,裝出了一副認真看電視的樣子。

“嗯,子君市長,作為老大哥,我可得說你幾句,這工作是做不完的,你呀,就這點不好,碰上什麽工作,都是心急火燎的,既想幹快,又想幹好,你不能光仗著自己年輕,透支體力啊,等將來上了年紀會落毛病的!”

“謝謝董書記關心,我知道怎麽做。”王子君笑了笑,朝著電話那頭說道。

“子君市長,今天我去看了一下孟莊村的情況,感觸很深哪。我們發展經濟出發點是什麽?不就是為了財政增收,人民富裕嗎,但是,在發展經濟的過程中,難免會顧此失彼啊。那些以汙染環境為代價的企業,我覺得有必要關停一下了!”董國慶在沉吟了瞬間之後,朝著王子君沉聲的說道。

董國慶的意思,王子君懂,當即就表態道:“董書記,您的意見我十分讚同。對於那些嚴重汙染的企業,我們要一查到底,絕對不能有絲毫的僥幸心理。不過在此之中,我們也不能矯枉過正,畢竟大多數企業,還是遵紀守法,比較守規矩的。”

兩個人雖然看似觀點一樣,但是實際上,側重點卻是南轅北轍了。不論是董國慶還是王子君,都能夠體味到對方話語之中隱含著什麽。董國慶笑了笑,接著道:“王市長你的意見很好,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要在解決問題的同時,保持咱們東埔市經濟發展的大局不受影響,這一點非常的重要。”

“子君市長,明天省委督查室和省環保部門的同誌,就要來咱們市裏麵調查情況,你可要做好各項準備。”董國慶說到這裏,沉吟了一下接著道:“這次調查,關係到咱們東埔市以後的發展,可是不能掉以輕心。”

王子君點了點頭道:“董書記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好這件事情,協助督查室的同誌認真做好調查。”

“嗯,那就好。”董國慶在和王子君又探討了兩句接待的問題之後,接著道:“現在省委班子新班子上任,正是踢頭三腳的關鍵時刻,咱們東埔市可不能成為被省委領導燒火的典範,如果那樣的話,以後咱們東埔市的幹部要想再出去,那可就難嘍。你我二人,也會成為東埔市發展之中的罪人了!”

王子君清楚,董國慶嘴中雖然說的是你我二人,但是這你我二人隻是指的是他王子君。誰讓他是高新區的主要負責人呢?更何況,這玻璃園區,乃是他最近才招商引資過來的項目,到時候就算是打板子,最多董國慶也就是一個領導責任而已。

對於董國慶的這點小心思,王子君看透卻並不點破,笑了笑就掛了電話。

董國慶此時並沒有坐在屋裏,而是坐在陽台上,已經有些冷的風,此時讓他的腦子特別的清醒。在王子君掛了電話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冷笑。

孟莊村的事情,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而孟莊村是所以會引起如此之多的重視,和他也不無關係。

看了看自己的手機,董國慶沉吟了一下,還是調出了一個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苗主任您好,我是東埔市的董國慶啊!”在接通電話的瞬間,董國慶就熱情地朝著電話那頭說道。

不過隨即,董國慶的笑容就凝固了幾分,就聽電話那頭有人嬌滴滴的道:“董先生您好,苗主任現在正在洗澡,我是他們家的保姆,您看您是不是等一會再打?”

已經醞釀了一會情緒的董國慶,就覺得自己這已經揮舞的拳頭,一下子打到了棉花上,不過保姆也是人家的身邊人,董書記隻能認了,誰讓自己打電話的時候沒有問清是誰,就直接開了口呢。

“嗯,那個什麽,保姆同誌您好,我等一會再打。”放下手中的手機,董國慶心中一陣的不舒服。以他的級別,本就不應該討好隻是副廳級的督查室主任的,現在倒好,先來個熱情的,卻沒想到熱情貼到了人家小保姆身上去了。

心中有點憋氣的董書記,在沉吟了瞬間之後,就撥通了黨恒的手機,在黨恒接通電話之後,他沉聲的朝著黨恒道:“黨秘書長,孟莊村的情況調查得怎麽樣了?”

“董書記,經過環保局專家的認定,孟莊村的引水已經遭到了汙染,不過汙染源還沒有找到。”

對於這一點,董國慶並不太重視,雖然黨恒沒有在麵前,但是他還是習慣的一揮手道:“隻要能證明汙染就好,至於汙染源的問題,嘿嘿,孟莊村離玻璃樂園區隻有幾裏地,除了玻璃園區就是高山,你覺得會是哪裏的事情?”

“董書記您說的對。”黨恒心裏同樣有這種猜測,畢竟在孟莊村的附近,隻有玻璃園區一個項目。

“黨秘書長,今天你再辛苦辛苦,和環保局的專家再溝通溝通,共同商量出來一個解決汙染的辦法,明天省委督查室的同誌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們在承認錯誤的同時,也要拿出解決方案。”董國慶聲音低沉的吩咐道。

“董書記放心,現在環保局正在做方案,明天一早,我就把方案給您送過去了。”

結束了和黨恒的通話之後,董國慶在椅子上靜靜的一躺,此時的他,感到渾身上下一陣的輕鬆。

聶賀軍的離開,就好似一塊巨大的石頭從他的頭頂挪開了一般。雖然在和王子君的爭鬥之中,聶賀軍從來都沒有怎麽發過話,但是隻要這位省委書記還在那裏坐著,他以及他的後台,都要對這位省委書記顧及幾分。

而現在,卻是風水輪流轉,不但聶賀軍走了,省委書記更是換成了和王子君極不對路的胡一峰。本來他向胡一峰靠攏隻是試一試,但是他剛一靠近,胡一峰就對他另眼相看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在仕途之中沉浮了這麽多年的董國慶,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胡一峰對自己器重是因為自己才能出眾。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果然沒有錯。而沒有了聶賀軍的支持,王子君雖然後麵還有人,但是一個省委書記要想找你的毛病,就算你再怎麽謹小慎微,恐怕也逃不脫黯然收場的厄運。

君不見,古往今來,多少能人最終都毀在了自己的上級手中?那些人物都不行,他王子君雖然有些本事,但是和那些人比,恐怕還存在不小的距離呢。

東埔市,從今之後,要真的迎來屬於自己的時代了!

“嘟嘟嘟”電話鈴聲,陡然響了起來,被劃破安靜的董國慶皺了皺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的號碼,那本來已經失去的笑容,再次在他的臉上顯露了出來。

“董書記,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您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忙。”電話那頭,一個帶著笑容的聲音傳了過來。

“苗主任,您太客氣了,是我這個電話打得不是時候。”董國慶在和那苗主任客氣了兩句之後,就接著道:“苗主任,明天你來東埔市,老哥我可得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隻不過,我們東埔市地方小,要是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苗主任您可要擔待啊!”

“董書記,您看您這話說的,讓小弟我怎麽承受得起啊!”那苗主任嘴裏雖然謙虛著,但是從他話語之中的笑容能夠聽出,董國慶的話,他很是受用。

“不過董書記,明天的飯我可能吃不成了,老哥您不要誤會,這可不是衝著您老哥去的,兄弟我雖然帶頭下去,但是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啊!”

苗主任的話說了一半留了一半,但是這之中的意思,他相信董國慶能夠明白。

不是衝著董國慶來的,而且連飯也不吃,自己又作不了主,這些信息綜合起來,那就是有大人物要求對東埔市的事情嚴加處理。而能夠成為苗主任口中的大人物,那來頭董國慶猜也能夠猜得出來。

董國慶笑了笑道:“不能和苗老弟好好地喝上一場,真是遺憾啊,不過老弟現在重任在肩,正是好好表現的時候,如果因為一頓酒耽誤了老弟您的前程,那我可是罪過大了。”

“老哥你客氣了,喝酒什麽時候都行,您哪天來山垣市開會,招呼兄弟我一聲,我來安排。”苗主任雖然得意,但是並沒有因為得意而忘了自己是誰。董國慶怎麽說都是東埔市的市委書記,在省裏更是人脈深厚,現在又搭上了省委胡一峰書記的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了。麵對這麽一個潛力股,當然要好好地交往一番了。

“明明該我請客,怎麽能夠讓老弟您安排呢?”董國慶說話之間,好似想到了什麽一般道:“苗老弟,人家都說你在省裏麵關係多,路子廣,認識的人多,不知道能不能幫老哥個忙?”

苗主任對董國慶現在也很是願意交好,當下笑了笑道:“看董書記您說的,隻要我苗大方能夠辦到的,那絕對沒有二話。”

“那好,我可不客氣了。是這樣的,我們東埔市要在城北架設一座過街天橋,一時間找不到有相應資質的公司來承擔這件事情。老弟知道這城北一直都是我們東埔市人流最大的地方,沒有過街天橋,人車都很不方便。我這個市委書記,那是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個項目給弄上去。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找不到合適的施工公司,我就算是急死,那也沒有用處。因此啊,我就厚著臉皮,請苗老弟您幫幫忙,給操心找個合適的建設方吧。”

董國慶說的很是著急,可是苗大方卻明白董書記根本就不是找自己幫忙,他這是再給自己好處。

現在什麽時候,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大活人那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做工程的公司,在那個城市之中不是為了建設項目而掙破腦袋,一個過街天橋,也不需要太大的技術含量,堂堂一個東埔市會找不到能夠幹下來這活的建築公司。

心中暗讚董國慶這個市委書記果然不是白幹的之餘,苗大方嘴中卻道:“你老哥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您放心,我給您找找,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通過這次心照不宣的交易,兩人的關係得到了一次迅速的升溫。本來在一些事情上還和董國慶有些保留的苗大方,也不再藏著掖著了。

“董書記,你們高新區孟家莊的事情,上麵給的指示是嚴加處理,隻要查出問題,那是誰的責任誰擔,您就放心吧。”

董國慶笑了笑道:“這件事情,還望你老弟手下留情,畢竟是在一起打夥計的人,我也不願意看到他背一個太大的處分。”

“這個我明白,董書記您就放心吧。”苗大方知道董國慶的意思,他淡淡一笑,沉聲的說道。

董國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和苗大方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最後好似想到什麽一般道:“高新區的玻璃工業園,那可是我們王市長重點招商來的項目。”

冬日的清晨,一般天亮得有點晚。但是天才蒙蒙亮,高新區的幹部,就已經開始在區辦公樓前集合了。作為高新區一把手的張燾龍,穿著一身青色的羽絨服,正在逐個的給大家分配著項目。

汽車聲,摩托聲,自行車的鈴聲,在高新區門口響成了一團,但是幾分鍾之後,整個大院就恢複了王子君的寧靜。

“張市長,您三點多就起來啦,要不趁上麵檢查的領導還要一個多小時來的空檔,休息一下吧。”站在張燾龍旁邊的,是高新區管委會的主任劉明順,四十歲多一點,整個人給人一種精明幹練的感覺。

能夠成為辦公室主任的,一般都是領導的心腹,這劉明順跟了張燾龍不少年,可以說是張燾龍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

誰是誰的人,這在官場上幾乎就已經是打上印記的事情。要想兩麵三刀,或者更換門廳,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並不容易。特別是一些作為領導心腹的人,更是如此。

作為領導,在用人方麵有太多的選擇,而在這些選擇之中,所有的領導都願意用那些沒有別人標記,能夠對自己忠誠的人。君不見古往今來,三姓家奴從來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劉明亮這幾天一直跟著張燾龍,他很是清楚現在張燾龍所麵對的壓力。他知道這次風暴一旦應對不好,眼前這位前途遠大的領導,很有可能就會在這次風暴之中被打落塵埃。

可是這場風暴,真的能夠頂的過去麽?

作為高新區的辦公室主任,劉明亮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資料。特別是關於孟家村被汙染的現狀,他更是明白得很。這些東西一旦被蓋在高新區的身上,張燾龍還有自己一係人,恐怕都……想到最後,劉明亮都有點不敢想這最壞的結果。可是不敢想也要麵對,因為要調查這件事情的省委督查室調查組,就要在今天來的東埔市。

“明亮,你參加工作多少年了?”張燾龍並沒有回應劉明亮的話,而是把話題轉移到了劉明亮的身上。

劉明亮錯愕了瞬間,就沉聲的道:“張市長,我是在您當新豐鄉副鄉長的時候參加的工作,算算現在差不多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的你,可是一個隻知道讀書的書生,十五年過去了,你已經成長為一個可以獨擋一麵的人了,這時間啊,真他娘的過得快啊!”張燾龍發出了一聲感慨道。

突然間,劉明亮的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好的感覺。這十五年來,他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張燾龍的身邊工作,他眼中的張燾龍,從來都是一個鬥誌昂揚的人。就算是薛耀進書記離開東埔市的時候,張燾龍也沒有表現這般的低沉。

而現在,張燾龍卻開始感慨時光,這……這莫不是應了一句話叫做英雄遲暮的話麽?

難得事情真的已經到了這種難以挽回的地步,難得那個人也沒有了辦法麽?劉明亮知道,這件事情雖然再查高新區,但是實際上人家衝的,還是那個人。

莫不是現在,那個人也是自身難保……一種深深的恐懼,一下子襲擊了劉明亮的心頭,他感到心中的冰涼比之外麵的寒氣,還要多上幾分。無疑是的用手緊了緊自己的羽絨服,他無意的朝後退了一步。

“明亮,這件事情我覺得很是冤枉,從高新區建設以來,咱們就緊抓環境保護,但是孟莊村,卻偏偏出了這種問題,嘿嘿,依舊沒有查明原因,你說咱們要說這事情和咱們高新區沒有關係,有人信麽?”張燾龍攤了攤雙手,目光之中充滿了深深的無奈。

“張書記,事實就是事實,隻要不是從咱們高新區出的事情,我相信一定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劉明亮沉吟了瞬間,輕聲的朝著張燾龍寬慰道。

張燾龍笑了,他拍了拍劉明亮的肩頭,嘿嘿一笑道:“明亮你的想法和我一樣,我覺得總是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劉明亮看著突然神采飛揚的張燾龍,心中就是一愣,一向以張燾龍心腹自居的他,這一刻,有點不明白張市長這個時候究竟想的是什麽。

“張市長……”

張燾龍擺了擺手,笑著道:“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總是要有人擔下來的,你看看我這塊頭怎麽樣,如果用來擔這件事情,會不會被壓垮?”

劉明亮就覺得自己的心顫的厲害,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張燾龍竟然說出這種話,不,應該說,張燾龍竟然做出了這種準備:主動擔起這件事情,將所有的責任統統攬在自己的身上,那後果對於眼前這個人來說,可能是難以想象的嚴重。

對方想要要的,是搬到那個人,而一旦張燾龍將這件事情全部攬在了身上,那就等於破壞了對方的計劃。雖然一時間對方不會說什麽,但是對於張燾龍的處理,絕對不會有半點寬待的。

張燾龍的前途、名聲,一切,可能都要隨著這次風暴,給卷的破碎如粉。而這樣做的唯一的好處,就是讓那個人置身事外,不會有任何的風浪襲身。

莫不是那個人給張市長說了什麽?心中一陣發寒的劉明亮,在遲疑了瞬間之後,就有點激動的道:“張市長,這件事情,就算是追查下來,責任也不應該您來全部擔了,更何況您完全可以……”

劉明亮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張燾龍給打斷了,他朝著劉明亮笑了笑道:“明亮,你想要說什麽我知道,而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王市長沒有給我談過任何責任的問題,也沒有給我說過讓我承擔責任的話,我之所以要將這個責任擔起來,這一切都完全出自我的自願。”

“東埔市可以沒有我張燾龍,但是絕對不能沒有王市長,而我們這些人,既然已經決定登上王市長這條船,那就要為這條船的乘風破浪而做出自己的犧牲。”

劉明亮看著張燾龍在晨光之中越加清晰的身影,本來還覺得有點冷的身體,突然間充滿了溫暖。他不自覺的跟著張燾龍的腳步,朝著前方走了下去……對於省委督查室和省環保局組成的聯合調查組,東埔市不管內部有什麽反應,但是在迎接上,卻是排出了高規格,在市委書記董國慶的拍板之下,市委副書記彭廣兵和市政府常務副市長孫國嶺作為代表,在高速路口迎接調查組的到來。

以副書記和常務副市長作為迎接的主力,這對於調查組來說,已經算是很高的規格了。而接下這個任務的彭廣兵和孫國嶺,更是不敢怠慢,早晨一上班,就帶著車來到了高速路口。

從東埔市到山垣市的高速,修的時間並不是很長,而因為時間早的原因,這個時候從高速路上下來的車輛,也不是很多。彭廣兵在安排了跟著他們來的市政府副秘書長趙元雷注意高速路口,隨時和調查組聯係之後,就坐在了孫國嶺的車上。

孫國嶺的車是一輛老式的藍鳥,雖然車齡不算短,但是暖風很不錯。坐在車上,絲毫感覺不到冷的氣息。

“孫市長,這調查組還真是夠操蛋的,他娘的又不是沒給他們打招呼,好麽,一個個都將通訊工具給關了,就讓咱們兩個在這裏等著。”彭廣兵一邊抽著煙,一邊大聲的朝著孫國嶺說道。

和彭廣兵相比,此時的孫國嶺的目光有一絲忐忑,畢竟今天這次調查,可以說關係到他們這一係能不能在東埔市繼續下去的關鍵。一旦事情追究到了王市長的頭上,那他們在東埔市的日子,將會變得很是難過。

“人家是上級領導,咱們就算是不高興,也隻能等。董書記不是說了麽,讓咱們一定要陪好調查組的領導。”雖然腦子之中想的都是孟家村汙染的事情,但是這並不耽誤孫國嶺說話,從官場之中沉浮了不少年的孫國嶺,在舉重若輕方麵,也很是有經驗。

“呸,什麽上級領導,純粹是拿著雞毛當令箭,老子在省委大院裏混的時候,估計這群小子正穿著開襠褲呢!”彭廣兵將隻剩下一個煙頭的煙在車載煙缸裏摁滅,罵罵咧咧的說道。

孫國嶺對於這個調查組,同樣很有抵觸情緒,但是他此時卻沒有如彭廣兵一般的罵,而是笑了笑,人朝著座位上又躺了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