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羅南市 第六四四章 人大是爺黨委是爹

在此之前,在羅南市的市委會議室裏,將要開的常委會,在市委大院裏傳得沸沸揚揚。這種事情,王子君怎麽可能聽不到呢?麵對這種情況,王子君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才是大家所期待的。

“你說王書記和程主任之間,是不是該掐一下?”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邊鵠林,一邊悠閑自得地喝著茶葉水,一邊壓低了聲音衝坐在自己對麵的正縣級調研員董智濱問道。

董智濱五十來歲,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齡。當年,他任陽峰縣縣長的時候,還算是年輕幹部,但是隨著在市委大換屆中站錯了位置,再加上本人在工作中比較死板,丁是丁卯是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變通,鬼使神差的就從炙手可熱的一方諸侯變成了現在的正縣級調研員了。

用董智濱的話說,當年他當縣長的時候,力沒少出,難沒少作,為了陽峰縣的經濟發展,那也是揮灑了不少汗珠子的,但是,就是因為這狗脾氣,不知道跟誰一較真兒,這熱崗位就換成冷板凳坐了!

這政研室好啊,對於年輕人來說,倒是一個施展才華的平台。弄一篇切中時弊的調研報告出來,供領導參考決策,那也是很能賺足領導眼球的。隻可惜,對於董智濱來說,早已經沒有那種**了,一杯茶一包煙一張報紙看半天,樂得個逍遙自在。董智濱年華漸漸的老去,他由開始的憋悶到後來的習慣了這種波瀾不驚的生活。

幾年過去,董智濱的脾氣仍然是當年的味道,畢竟他的級別在那裏擺著,把一個縣長弄到這個位置上,已經算是打入冷宮了,因此,董智濱說起話來,比之以前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當然要弄點好戲看看,王書記要是不上演點什麽,那他這個書記就白當了!”董智濱一把從邊鵠林的抽屜裏抓過來一盒茶葉,一邊幸災樂禍的答道。

“老董你這是要幹什麽,啊,這盒茶葉我還沒喝多少呢,你就這麽喧賓奪主了?我可告訴你啊,這可是我到陽峰縣那邊檢查工作的時候,從翟胖子手裏強奪過來的,這可是手工茶呢。”對於董智濱這種不當自己當外人的行徑,邊鵠林顯得深惡痛絕,看著對麵這個頭發都快熬白了的家夥,掂起自己珍藏的茶葉,就像放稻草一般的往那大杯子裏放,心疼得呲牙咧嘴,大聲的嚷嚷道。

“吃水不忘挖井人,致富不忘共產黨。這陽峰縣的茶葉,當年還是我帶動人民群眾發展起來的產業,就憑這個,我喝點茶葉怎麽了?那實在是太應該了啊!”董智濱抄起桌子上的暖水壺,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不服氣的說道。

兩個人在辦公室裏鬥嘴也是經常的事兒,因此,邊鵠林對於董智濱這種大言不慚的說法直接予以反擊:“老董,要照你這麽說,你就是陽峰縣茶農的致富帶頭人呢,那你該找翟胖子他們要去,拉一大車回來,從我這裏勒索什麽!”

董智濱的臉色登時就變了,一張臉漲得通紅,像是被邊鵠林戳到了痛處,恨恨不已的說道:“翟胖子?哼,要不是他,陽峰縣的茶葉說不定早就成了支柱產業了,哪裏會像現在這般,弄得半死不活的,完全可以占領市場的東西弄得隻配給你們這幫家夥送禮了!”

“人家可是也給你送了,那是你不要,怪得了誰嘛!”邊鵠林好像也意識到了董智濱的臉色不好看,趕忙輕聲的說道。

董智濱也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從桌子上拿起一張報紙,把整張臉蓋外,開始瀏覽今天的報紙。他現在的工作,就是每天上了班,給報紙相相麵了。把一摞報紙相完,這一天的工作基本上就算完成了。

“哎,我說,這都過去一個小時了,怎麽沒聽說王書記什麽動作啊?”坐在董智濱對麵的邊鵠林,一杯水嗞嗞的喝完,站起身到外邊溜達了一圈兒,忍不住朝著董智濱問道。

董智濱此時也有點疑問,他沉吟了一下,這才嘀咕道:“是不是因為這新來的書記覺得薑還是老的辣,不容易對付,選擇了隱忍?”

就在兩人頭頂頭說話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政研室的一把手戶達揚邁步走了進來。他一看到董智濱,就笑著道:“老董啊,你快點收拾收拾,跟我走一趟。”

董智濱來到這政策研究室已經熬走了兩任主任了,從來沒有人主動找他安排過任何事情,此時一聽戶達揚的話,稍微動了一下身子,慢條斯理地問道:“戶主任,誰請客啊!”

“請客?你請客!有好事情,剛才金秘書長親自打的電話,讓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戶達揚和董智濱以前關係就不錯,因此,開起玩笑來很是順溜。

金秘書長?董智濱一愣,不過他接下來坐得卻是更加的安穩了,端起茶杯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自嘲的笑笑道:“我說戶主任,你要是想要我請你撮一頓呢,我就緊緊褲腰帶,豁出去請你一頓得了,權當我巴結兩位領導了。但是呢,你這玩笑還是別開了,這些年我可是一直老老實實的在研究室呆著,從來沒有捅過任何簍子喲!”

戶達揚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不由得著急道:“快點走,快點走!我可沒心思跟你開玩笑,金秘書長還在辦公室裏等著呢。”說話之間,不由分說的拽起董智濱,就朝著辦公室外麵走。

董智濱開始還以為戶達揚跟自己開玩笑,但是被戶達揚心急火燎地拽出來之後,他才意識到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不過,被金秘書長接見這種事情,並不能讓他有太多的激動,畢竟自己年齡不小了,就算提拔,也挨不到自己了,還有什麽事比這種無欲則剛的心態更能讓人處事泰然呢?因此,董智濱走起路來,依然邁著自己的四方步,神情顯得很是淡然。

“咚咚咚”

來到金田駱辦公室門前,戶達揚就開始輕輕地敲門,隨著裏麵金田駱說了一聲進來,戶達揚這才和董智濱敲門走了進來。

金田駱在他們走進來的時候,正在看一份文件,眉頭有點發皺的金秘書長,顯然正在為某件事情發愁,看到兩個人走進來,金田駱就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

“智濱、達揚,在我這兒別站著,快坐快坐。”金田駱一邊給兩個人讓坐,一邊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煙扔給兩人一人一支。

此時的董智濱算是徹底的被弄糊塗了,他實在是鬧不清今天金田駱演的是哪一出。以前金田駱見到自己,雖然也打招呼,但是那微笑是表麵的,冷漠卻是骨子裏的。今天這種熱情實在是太詭異了!

“金秘書長,我把智濱給您請過來了,您要是沒什麽別的指示,我那邊還有一個材料,我就先過去了。”戶達揚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很懂得進退,根本就沒有坐下,而是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金田駱對於他這種小手段應該說太熟悉了,因此笑了笑,就揮手讓戶達揚離開了。

董智濱看到戶達揚離開,越發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平常,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就聽金田駱道:“智濱哪,近來工作怎麽樣?”

“謝謝金秘書長關心,挺好。”聽著金田駱關切地噓寒問暖,董智濱越發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這都來這市委大院多少年了,怎麽現在才想起來問我呢?不過心裏雖然腹誹不已,但是嘴上還是按照套路答道。

董智濱絞盡腦汁,揣摩著金秘書長找他的真正目的,但是這金田駱像是故弄玄虛似的,隻是笑容滿麵的和他拉了一會兒家常,問了問他家裏的情況,卻是什麽正經的話題都沒有說。這是怎麽回事呢?董智濱越發有些迷糊了。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就見金田駱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的金田駱,神情頓時嚴肅起來道:“王書記,我是金田駱。”

“好的,我這就過去。”隻是短短的兩句話,金田駱就掛了電話。但是從這話語之中,董智濱已經清楚剛剛打來電話的人是誰。

“金秘書長,如果沒有什麽事情,那我就回辦公室了。”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已經不適合打攪的董智濱,很是知趣的說道金田駱正收拾東西,聽說董智濱要走,急忙擺手製止道:“哎喲智濱,你可不能走,王書記要見你呢。”

王書記要見自己?董智濱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力出問題了,但是看著金田駱嚴肅的表情,隻好把自己的一絲懷疑壓在了心底。可是隨即,心裏又嘀咕不已,自己一個快要退休的人了,王書記找自己幹什麽呢?

疑問是疑問,但是他還是順從地跟著金田駱上了一層樓,來到了那沒有掛牌,但是在大多數市委幹部眼中,卻充滿了神秘的門。

“進來”,在金田駱敲門之後,清朗的聲音從門裏傳了出來,隨著這扇門被推開,董智濱終於和羅南市的市委書記來了一個近距離的接觸。

“王書記,這是近幾天的文件,請您過目。”金田駱說話間,就將自己手裏的幾份文件遞給了王子君。

王子君點了點頭,接過文件大致掃了一眼,就朝著董智濱看了過來。董智濱雖然已是無欲無求,但是被這麽莫名其妙的叫過來,還是覺得有點窘迫。

“王書記,這就是咱們政研室的董智濱同誌。”作為秘書長,金田駱很有眼力勁兒,在發現王子君看向董智濱的時候,就輕聲的給王子君介紹道。

王子君微微的笑著,打量了董智濱一下之後,就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袋親切的問道:“智濱同誌,這份關於陽峰縣突出本身特色,發展煙葉和養殖業的文章是不是你寫的?”

董智濱一愣,他有六七年沒怎麽寫東西了,怎麽還有人惦記著讓他曾經名躁一時的大作呢?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看到文章有點發黃的頁麵之後,他才確定這份文章正是當年他任陽峰縣縣長的時候寫出來的,隻不過,正當他準備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在陽峰縣那塊熱土上大展拳腳,踢出一片天地來的時候,一紙調令,把他從縣長的位置上弄到政研室了。養殖業沒能發揚光大,反倒把自己弄到這個科室裏養老來了!

“唔,王書記,是我寫的,都好幾年前的事了。”董智濱難為情的搓了搓手,笑著輕聲道。

“這篇文章我看了,嗯,很有見地,想法不錯。”王子君一邊示意董智濱快坐,一邊笑著道:“這篇文章不但切合陽峰縣的實際,對於咱們整個羅南市,也是很有借鑒意義喲!咱們羅南市想要發展起來,也得建立屬於咱們羅南市特色的支柱產業。”

董智濱看著眼前的王書記侃侃而談,心裏一直想著,這張麵孔太年輕了,簡直年輕得不像話嘛,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蠻有水平的,強烈的引起了他的共鳴。

想到這裏,董智濱的心思輕鬆了許多,整個人也慢慢鬆馳下來,衝著王子君笑了笑道:“王書記,您說的對。隻是,這支柱產業不是那麽好培養的,更何況咱們羅南市的交通狀況,要想發展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做到的。”

王子君點了點頭道:“這些困難,是阻礙我們發展的絆腳石。這些絆腳石沒長腳,不會自己走,因此,這就需要我們共同努力,將它給搬走了。”

共同努力,雖然董智濱自認為自己對仕途已經沒什麽想法了,但是,聽到王子君這句話,仍然覺得心跳加速了一下,難道,這新書記一來,自己的政治生命又有機會梅開二度,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了?誰說沒有這種可能呢,眼前坐著的這個人雖然年輕,位置卻是羅南市的市委書記,這樣的角色,說話絕對是有力度的。

“王書記,我……”董智濱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向王子君表個態,哪怕隨便說點什麽,他脾氣有點倔強不假,但是他並不傻,政治上的規矩他懂,但是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王子君朝著董智濱擺手笑了笑道:“智濱主任,我了解了一下,這幾年,你在政研室裏,基本上是除了看報紙,就是看報紙,我覺得像你這樣年富力強的同誌,如果將時間都花費到看報紙上,滿腹經綸,不給你一個用武之地,那實在是太屈才了,這對咱們羅南市的工作簡直就是一大損失啊。我看這樣吧,我這裏金秘書長一個人忙不過來,他們推薦的幾個人我又不滿意,我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看你能不能屈尊一下,先跟著我跑兩天?”

跑兩天?董智濱當然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於王子君究竟會怎麽安排自己,他腦子裏閃過好幾個念頭,但是這種結果卻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怎麽都沒想到的,王子君居然會讓自己跟著他跑兩天!

雖然這個時間比較短,但是以自己的資曆,如果再掛上那個頭銜的話,絕對是一出手就能夠壓製市委辦公室所有的人。而且王子君也說了,這隻是跑兩天。

這兩天,也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從今以後,自己的身上,將會或深或淺地被打上王子君的烙印。畢竟自己這兩天一跑,自己就是王子君這一係的人了。

“王書記,我聽您的。”董智濱內心裏似乎已經被歲月的年輪磨滅了的雄心壯誌,在這一刻,又死灰複燃了。

“那好,你先去交代一下手中的工作,下午就正式開始上班吧。”王子君朝著董智濱笑著說道。

在董智濱有些暈暈乎乎的離開王子君的辦公室時,金田駱並沒有走,等房門被輕輕的關上之後,金田駱這才小心的道:“王書記,剛剛市信訪局報來消息,說江小榮在他們去省信訪局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不是說讓省信訪局先幫著留住人麽,怎麽會先離開了?”王子君目視著金田駱,冷聲的問道。

金田駱能感受到年輕書記冷下臉來所隱含的怒意,不過這個問題,他並不知道答案,又不敢妄自猜測,這個人雖然年輕,卻是他不敢輕易糊弄的,因此,隻好實話實說。

在金田駱那裏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王子君沉吟了一下,又在辦公室裏走了兩步,然後輕聲的道:“省信訪局的督辦件領回來了沒有?”

金田駱知道王子君說的是省信訪局關於江小榮上訪的督辦件,這個他倒是清楚,當下趕忙道:“已經過來了。”

“那就好,你讓信訪局將這個督辦件直接轉到市公安和檢查兩個部門,讓他們對聶榮軍以及整個垮壩事件重新進行調查。”王子君將自己的筆往桌子上一擱,沉聲的說道。

金田駱看著王子君的臉,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根煙,猶豫了一下,這才沉聲的道:“王書記,這件事情,可能我不該講,但是,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給您提醒一下。聶榮軍的事情,涉及到的人不少,一旦掀起來,恐怕會有不少人狗急跳牆,形勢可能就對您不利了。”

聽著金田駱含蓄的告誡,王子君陷入了沉吟之中。金田駱這是在跟自己示好呢,他聽懂了金田駱的意思,如果自己逼得太緊,就會有些人對自己不利。而這種不利,包括很多方麵。

但是一些事情,總歸是要人去做的。更何況自己要想在羅南市有所動作,就不能縮手縮腳,有太多的掣肘。聶榮軍這件事,也許就是一個突破口,就算再難,也得一竿子插到底,弄它個清清楚楚。該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

王子君笑了笑道:“狗急跳牆才好,最怕是有些東西隱藏的太深,你說是不是?”

金田駱看著沉吟的王子君,沒有再接著往下勸。他知道自己再說別的也是徒勞無用,這個年輕的書記,現在可以說已經是下定了決心。

“金秘書長,你是咱們羅南市的老人了,你覺得公安局長何進鍾怎麽樣?”輕輕地在桌子上敲了敲的王子君,陡然抬頭朝著金田駱問道。

金田駱的煙,不知不覺間燃燒了一半,他彈了彈自己手中的煙灰,沉吟了一會兒道:“王書記,公安局的水很深。”

王子君笑了笑,就開始低頭看自己手中的文件。金田駱見王子君沒有事情要說,就準備離開,這時候,王子君突然道:“金秘書長,等一下你給程主任打一個電話,就說我下午要去人大那邊拜會一下。”

拜會?聽著這意味深長的兩個字,金田駱的心裏顫了一下,他心中清楚,王子君這趟約見,恐怕不止是拜會這麽簡單吧?

……穿上一身西裝的董智濱,此時看上去比以前年輕了十幾歲。坐在這輛掛上了羅南市一號牌照的普桑車上,一股久違的感覺,重新充斥在了他的心頭。

從今之後,他董智濱就重新步入羅南市的權力核心了,盡管這個秘書不知道能當多長時間,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隻要自己緊跟坐在後麵的年輕書記,那麽自己政治上的春天,就會百花齊放,百鳥爭鳴,一路春花爛漫了!

“智濱,等一會兒你不用給我開車門,我自己又不是沒有手,沒這麽官僚的。”後麵王子君的聲音,輕輕地傳了過來。

“王書記,我現在是您的秘書,那就得做好秘書要做的工作。”董智濱扭過頭,臉上帶著一絲笑容的說道。

看著董智濱的笑臉,王子君擺了擺手道:“智濱主任,我之所以讓你跟著我跑,並不是想讓你幹這些小活計的。你別跟我拘束這麽多,我需要的是一個既熟知羅南市的基本情況,又有自己想法的幹將。”

王子君的話,讓董智濱熱血上湧,內心裏就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他將心中很久都沒有的激動壓了壓,輕聲的道:“王書記,您盡管放心,我一定會按照您的要求,做好自己的工作。”

一號車牌,在羅南市就是一張最好的名片,在車子來到市人大門口的時候,程自學就帶著市人大的一幹副主任迎了上來。

和前兩天相比,程自學明顯老了一點,但是此時的他,臉上依舊保持著以往的笑容。在王子君從車上走下來之後,程自學就笑著伸出雙手,熱情相握道:“王書記,歡迎您到人大來指導工作。”

程自學作為羅南市的老書記,這種態度,就已經表明了一種姿態。看著程自學臉上的笑容,王子君的臉上同樣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他緊走兩步,大笑著說道:“程主任,我來您這裏可是請教工作的,您這麽大張旗鼓的親自下樓,可真是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啊!”

“王書記,您當之無愧,您是咱們羅南的大功臣哪,就憑著您把抿孤鐵路重新確定下來從咱們羅南市過的功績,您就受得了。更何況,您還給我們羅南市爭取來了另外一條鐵路,這就等於為我們羅南市的發展,插上了一對騰飛的翅膀。”程自學握著王子君的手,說得情真意切,很是動情,如果仔細觀察,他的雙眼之中,好似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晶瑩。

雖然心裏很是清楚程自學這隻是一個姿態,但是對於這位前任市委書記的演技,王子君還是不由得有些佩服,不折不扣的一個實力相當的演技派!他嗬嗬一笑道:“程主任,這可不是我自己的功勞,您可別折煞我了,這是咱們羅南市全市上下共同努力的成果。”

在說笑之中,兩人就朝著人大辦公樓走了過去。而人大的那些副主任,也都自動的跟在了兩人身後,前呼後擁的朝著人大會客室走了過去。

王子君在笑,程自學也在笑。兩個人的笑容,讓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是那麽的和諧,雖然同是笑容,但是這兩個當事人卻是心情各異。

看著程自學那稍微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容,王子君心裏清楚程自學此時的想法,自己挾著抿孤鐵路的成績,程自學這是在退卻,想要以此來抵消那次常委會的影響。

“王書記,這次咱們羅南市,可是在省裏麵放了一個衛星,就連省委的領導,對咱們羅南市能一次拿下兩個項目讚不絕口,兩個從羅南市出去的老領導,更是親自打來電話,把您給大大的稱讚了一番哪!”

王子君喝了一口茶,笑著道:“程主任,這一次說來很險,如果不是幾個從咱們羅南市出去的老領導對家鄉懷著深厚的感情,這事情啊,還不知道走到哪一步呢。”

“我一直都認為,革命同誌是塊寶,老同誌的餘熱不能少啊。這是咱們事業發展中不可或缺的一筆財富,以後咱們東埔市要發展,還離不開程主任您和人大全體同誌建言獻策,保駕護航啊!”

王子君把人大兩個字,加重了語氣。這一點點變化,卻是已經點名了意思。那就是在告訴程自學,以後你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其他的就好自為之,不要來瞎攙和。

程自學哪裏會聽不出王子君的言外之意呢,盡管心裏有些不快,但是嘴上仍然很高調的說道:“王書記您放心,我們一定支持市委的決定,齊心協力,讓羅南市發展起來。”

王子君聽了程自學的話之後,就沒有再說這個話題,而是和程自學說起了羅南市發展的問題,兩個人一旦不說這個讓人覺得敏感的問題,談話變得就輕鬆和諧起來。

半個小時的談話,顯得很是成功,程自學看著笑容點點的王子君,心裏大鬆了一口氣。同時在心中也升起了一絲小小的得意,畢竟自己在羅南市工作多年,現在又是人大主任,雖然王子君對自己很有意見,但是,你現在也得把這口氣咽回到肚子裏,主動來找自己和談。

“王書記,時間還有點早,我們這幫老家夥可是早早的就把地方定好了。今天晚上,您無論如何也得抽出來點時間給人大一個機會,讓咱們這幫人敬您幾杯。”程自學說話之間,就朝著不遠處的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道:“李主任,房間訂好了沒有?”

“程主任,都已經訂好了。”那被稱為李主任的男子說話間,又朝著王子君道:“王書記,您這是第一次到我們人大來檢查指導工作,這頓飯無論如何都要吃的,不然的話,我們這幫人可是要被許主席他們笑話的!這程主任的麵子也沒地方擱啊!”

李主任說的那位許主席,指的是市政協主席許雲山,他這麽一說話,其他人也都將目光看向了王子君。

王子君嗬嗬一笑道:“程主任,就算您不留飯,今天這頓飯我也得蹭!”說到這裏,王子君話鋒一轉道:“剛才程主任說得好啊,羅南市要發展,那就需要咱們羅南市全體上下共同努力,隻有咱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哪!”

說到這裏,王子君喝了一杯水,接著道:“程主任的話,給了我極大的觸動啊,一個人,就算是再強的能力,那也隻是一個人的作用,人心齊,泰山移,要想讓咱們羅南市趕上全省的步伐,就隻有咱們所有人共同努力才行。”

程自學聽著王子君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王子君這個時候專門給自己臉上添彩,說明他還是不想和自己撕破臉皮的,還想著用這種妥協來換取羅南市的穩定。

對於王子君的這種態度,程自學心裏有些鄙夷,但是更多的卻是歡喜,畢竟這樣一來,以後自己在羅南市的日子,將會過得很舒服。

“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咱們羅南市要想發展,幹部隊伍建設,是很重要的一環,隻有一支高效廉潔充滿活力的幹部隊伍,才能為我們羅南市的發展提供最為強大的保證。”王子君的發言,讓本來還有點雜音的會議室,變得安靜了下來,這些人大的副主任們,都是在政壇之中曆經多年浮沉的人,他們已經漸漸有點明白,王子君的這些講話,不是隨意而發,很有可能將要成為新書記近一段時間之內的主要舉措。

雖然他們都已經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齡,但是此時一個個卻都支愣起耳朵仔細的聽著,想要從王子君的發言之中,找到對自己有利的語句。

“幹部隊伍建設,一是靠加強自身的學習,發揮積極主動性;二就是通過嚴格的監督機製,對幹部隊伍之中存在的慵懶之風進行整頓。隻有將這兩方麵有效結合,才能夠為我們羅南市的發展插上騰飛的翅膀。”

“對於幹部教育問題,市委組織部近期將要拿出一個學習計劃,與這個教育計劃相結合,光靠紀檢監察部門的同誌,是遠遠不夠的。”王子君說到這裏,就朝著在座的眾人看了一眼,接著道:“因此,這就需要我們在座的各位同誌,積極發揮人大的監督職能,為市委這次幹部作風整頓保駕護航。”

程自學聽王子君的講話,可以說聽得比誰都認真,在聽到王子君將以幹部作風建設入手的時候,心裏也是暗自點頭,作為一把手的書記,最重要的就是人事權,而王子君這種以抓作風促整頓把自己的觀念深入人心的舉措,就是想要把人事權牢牢地控製在自己的手心。

而發揮人大的監督作用這些話,讓程自學越發感到舒坦,王子君的這些話,分明就是想要將權力分出來一部分給自己,他說的雖然是羅南市人大,但是實際上還不是給自己這個人大主任一把手說的麽?

“王書記,對於您的要求,我們舉雙手讚同,咱們羅南市的幹部作風,確實需要整治一下。”程自學在王子君講完之後,第一個對王子君的講話做出了回應,他在朝著四周看了一眼之後,接著道:“雖然咱們羅南市一直在作風建設上狠下功夫,但是一些鬆鬆垮垮,辦事拖拉的現象依舊存在,這就需要我們以更大的精力,更大的決心來改變。”

“王書記,您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堅決擁護市委的一切決策!”程自學說完這些,輕輕的朝著王子君笑了笑,一副和王子君配合默契的樣子。

王子君也在笑,在程自學說完之後,他輕笑著道:“程主任的話讓我倍感鼓舞,對咱們羅南市今後的發展,您就是讓我吃了一顆定心丸哪!”

說到這裏,王子君接著一笑道:“老書記,那咱們可是說定了,您以後可要多多支持我的工作啊!”

“這個自然。”程自學胸脯一挺,回答的很是爽利。他甚至覺得在自己旁邊坐的這個年輕書記有點可愛了,這小朋友沒有那麽飛揚跋扈麽,看他現在的態度,還是挺識趣的嘛!

在這人大的會議室之中,很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程自學,對於他們來說,現在的情形,已經讓他們對於這位主任的價值越發有了認識。新來的王書記之所以會讓出一些權力,那就是為了安撫程自學。這種情形,就是對羅南市格局的一種妥協,一種新書記向老書記的妥協。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因為這件事情而感到高興,在程自學的不遠處,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人坐在沙發上,臉上沒有絲毫的笑容。

認識這個人的,都知道他在羅南市的發展史上也是風雲人物。當年,為了爭奪羅南市的市委書記,他可是和程自學狠狠地掰了一回腕子,隻不過最終棋差一招,被弄到這裏委委屈屈地當了副主任。

宦海沉浮,衝盡多少英雄,這位風雲人物就像一段過季的甘蔗,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的淡出人們的視野,被人們淡忘了,但是記憶裏的殘渣,還是無論如何抹煞不了的。

比如說他和程自學之間的矛盾。

到人大之後,他已經開始適應了這種生活,隻是現在,程自學也到人大來了。這世界真大,又如此之小,當年跟自己決戰勝出的英雄,怎麽也到這裏來了呢?別的東西他沒發現,隻是感覺,自從這程大主任來了之後,自己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現在王子君的表態,可能會讓自己越發的難過了。

球,不就是幾年的時間麽,我還不相信你能把我怎麽樣?心中暗罵了一句的男子,有些不屑的朝著那坐在主位上的年輕書記看了過去。

“程主任,俗話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由您給我當後盾,我可是輕鬆不少啊。不過我覺得,像您這樣的大將,應該和我一起推動這次幹部作風整頓的全局工作。”

王子君說到這裏,不等程自學說話,就接著道:“常主任也是咱們羅南市的老領導,以往不但負責過己見紀檢工作,更主抓過組織建設,可謂是經驗豐富,我看在咱們人大之中成立一個以常主任為首的督導組,具體工作由程書記和我負責,對於這個工作,常主任您可不要推辭啊!”

正在低頭思索的男子,聽了王子君的話就是一呆,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是眾人在這一刻看過來的眼神,讓他意識到,自己聽到的就是真的。

讓自己當這個督導組的組長,直接向王子君和程自學負責?咀嚼著這兩句話,這位以往的常副書記,現在的常副主任頓時品味出了這位年輕書記的用心。

好家夥,這不但是給程自學添堵,這簡直就是在分程自學手中的權利呢。自己和程自學的關係,簡直是路人皆知了,而讓自己組建這個督查組,豈不是等於在程自學喉嚨之中插根刺麽?

至於拉程自學和他王子君一起負責全局工作,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黨管一切黨管一切,什麽時候輪到人大對黨委工作指手劃腳了?別說自己不會向程自學匯報工作了,就是其他人,隻要頭上頂著的腦袋沒有進水,恐怕也會在市委書記和程自學這個人大主任之間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