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邪主

墨天師府盤踞在太衡山南山腳,門戶高大寬敞,匾額帶有鎮壓、凝神、威嚴之意的紋籙,普通人連靠近都近不了,平日裏仆從出入買辦,都隻能貼著外援的小門的戰戰兢兢地匆匆進出。

大門外,兩旁各站著三名魁梧健碩的青年護衛,門內又有兩隊衛士。這些人個個法力氣息濃鬱澎湃,至少是煉氣高階的修煉者,無不是麵容冷厲,不苟言笑,站立筆直,顯得規矩森嚴,氣勢如刀,讓人不敢直視。

突然,一道清光從極遠的南方直往墨府門戶射來!

能凝聚法力,將仙光環繞護體,並化光而飛,這是化神境界的強者特征。

“來者止步!”

門外一名護衛驀地握緊長刀法器,渾身肌肉繃緊,毫無畏懼地抬頭大喝。

清光不等他話音落下,已經無聲無息地飛到門前,並沒有強衝的意向,隻在門前微微一轉,便悠悠然降落下來,輕輕穩穩地顯出一道頎長高挺、淡藍出塵的少年身影。

“啊,恒,恒少爺!”

那嗬斥者沒想到這位化神境界來者竟是墨恒,不由一呆。

他旁邊同伴也是一怔,隨後急忙拉他一下,單膝跪拜,垂頭呼道:“恭喜恒少爺晉升化神境界!”

墨恒隨意點了下頭,看也沒看他們,麵色微顯凝重,步伐卻是從容不迫,不疾不徐地走入墨府。進了墨府,仿佛心情急迫,逐漸越走越快,不是走向梨花小院,而是直麵墨雲書所在的閣樓。

府內仆從和護衛們見他歸來,都急忙遠遠地行禮問安,等他走過才麵露異色,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都知道府內那些少爺小姐,還有夫人們,隻怕又要翻一翻身了。至於是翻好還是翻壞……有心人相視一眼,誰都不敢多言,更不敢亂走。

也有人悄悄往各處院落溜去,將墨恒回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傳給他們的真正主子。

墨恒一聲不吭,對此視若未見,隻在途經觀霞樓時,才眼眸一冷,神識往觀霞樓內掃了一下,便淡然收回,仍舊往墨雲書的閣樓方向疾走——觀霞樓,正是他今生和虎玄青初遇的地方。

又途經一處亭台邊緣。

亭台內幾名庶子庶女正在悠閑自得地談論著什麽,遠遠見到他,都不約而同地止聲,有人低頭假裝未見,有人麵色變幻後站起身向他遙遙稽首行禮,也有人看他一眼,又轉過頭去。

“看他們的態度,天行派果然來人問罪了,天行派素來囂張,就不知墨雲書有沒有殺掉幾個。”

墨恒神識浩渺如光,將他們的神情都收在眼底,察覺出他們的微妙,心底冷冷一笑。

他腳步未停,大步如風地走過,剛要收回神識,突然神識中聽到一個女子低微的聲音:“……隻苦了梁少爺,那麽淡泊高傲的英傑人物,卻不得不聽從父親大人的命令,許給他這個瘋子……”

墨恒聽得瞳孔微微一縮!瞬間心念電轉,眸光暗暗閃爍,臉色也微微沉了沉。

走到閣樓前,直接對那守衛低聲道:“速去通稟,我要麵見父親。”

那守衛連忙讓開,恭敬道:“恒少爺請入內,天師大人早有吩咐,恒少爺前來,永遠無須通傳。”

“永遠無須通傳?”

墨恒微微一怔,喃喃重複,眼底驀地浮現出一抹略顯濕潤的溫暖之色,聲音也不由自主似的緩和下來,點頭“嗯”了聲,步伐更加急促,幾步邁出,迅速竄上了閣樓,連呼吸都仿佛緊迫起來。

轉眼間來到墨雲書門外。

隻見那房門未關,墨雲書還如以前那樣半倚在軟塌上,高大的體魄沉穩不動,濃眉下的雙目微閉如眠,身前白玉茶杯中冒著幽幽輕嫋的茗香。冬日的陽光隔著窗戶撒下來,將墨雲書那張棱角分明、英俊威嚴的麵容鍍上一層淡淡金光,為那冷硬的線條增添兩分暖意。

墨恒看了,神情浮現一抹恍惚,連呼吸都頓住,一時怔在門外。

“回來了。”

墨雲書緩緩睜開眼睛,神識在他身上掃了下,點了點頭,說話聲音仍舊渾厚威嚴,一如以前。

墨恒聽了,眼圈刷的一紅,張了張口,卻喉中一哽,什麽都沒有說出。

下一瞬,他抿了抿嘴,掩飾情緒般低下頭,急衝兩步上前,撲通一聲跪伏在墨雲書膝前,二話不說,隻自衝動地伸出雙臂,用力抱緊墨雲書精壯的腰身,埋頭到墨雲書寬闊的胸懷之中,仿佛委屈後怕且疲憊至極,終於尋到依靠的地方,久久都不願動一下。

墨雲書一頓,隔著衣物感觸到墨恒流暢緊繃的結實軀體,更感受到墨恒此時全心依靠和親近他的孺慕之意,眸中一暗,喉中突然略微有些發幹——懷中是他久思的身體,突然主動投懷送抱,他豈能不心生異樣。

墨雲書沉默無聲,迅速斂去眸中的那絲訝異,雙眼深沉如淵,低頭看向墨恒。

墨恒正將他抱得死死不鬆,與以前那從容不迫的清靜模樣截然不同,反而像個受到莫大委屈的孩子,因為委屈後怕,便將一身情緒完全向父親**,軟弱地尋求強大父親的安慰和關心。

墨雲書眼眸更加柔和了些。

不過,他心思縝密,雖對墨恒沒有懷疑過,卻仍舊暗中施法掐訣,極快地推演墨恒一身氣機。瞬即便覺到,墨恒在他麵前,如同一汪波瀾起伏、美妙華麗的深潭,對別人而言或許深沉莫測,但對他而言卻偏偏清澈見底。

這是墨恒對他毫無遮掩,坦誠信任,沒有防備,連心底情緒都沒有半點隱瞞的跡象!

墨雲書哪知墨恒擁有須彌寶鏡這件可以改換自身天機的不可思議之物?胸中便突然產生一股異樣的溫熱情愫,冷硬如山的心都軟了下來,暗中收起掐算之法,本來想要責問和教導的話也暫且壓下,頓了頓,寬厚的大手撫上墨恒肩背,什麽也沒說,隻輕輕地拍了拍墨恒。

墨恒感受到墨雲書肅穆卻慈和的溫存,身體微微一顫:“父親……”

墨恒有些鼻音,因埋頭不起而模糊不清,眼淚卻簌簌流下,清晰明確地打濕了墨雲書的衣襟,這才沙啞地低聲說話,“父親,孩兒那時受傷極重,幾度昏迷不醒,日日咳血不止……還以為要死在外麵,再也不能在父親膝下承歡盡孝……”

墨雲書聽得心頭微緊,濃眉微皺,伸手輕輕攬住了他,隨即卻聽到“承歡”二字,濃眉便微微舒展,淡淡道:“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哭,是怕為父待會兒嚴懲你的魯莽罷!”

墨恒一聽,當即不再說話,在墨雲書懷中不安似的動了動,抱得卻更加緊了。

室內靜謐,陽光安寧,在那茶香的氤氳中,隱約有一股血濃於水的異樣情懷彌漫開來,侵入人的心裏,讓人心跳加速。

墨雲書就坐在這陽光中,抱著令他心動的嫡子,盡管心機深沉似海,也仍舊微覺恍惚。

墨恒則將麵頰貼著墨雲書結實寬闊的胸膛,聽著墨雲書強壯有力的心跳,仿佛逐漸心安下來,身體慢慢放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驀地反應過來似的,羞赧地抬起頭,眼圈兒微微紅著看著墨雲書一眼,卻見墨雲書正直直地看著他,不由嚇了一跳似的,訕訕地跪直了身體。

墨雲書神情恢複威嚴,有些冷峻:“起來吧,有什麽要說的?”

墨恒沒有起身,而是跪坐在他身邊,低下頭去不敢看他,隻小聲道:“父親,孩兒知錯……”

墨雲書低低哼了聲,目光卻是溫和,想起墨恒以前像個小刺蝟似的,即便麵對他也是不卑不亢,如同對待陌生人的清傲模樣,再看墨恒現在對他完全信任,真誠到再也不知設防,雖然比以前大了兩三歲,卻反而更像個孩子……一時間,胸中多日來積攢的暴怒和鬱悶都消散了幾分。

他伸手捏住墨恒的下巴,抬起墨恒清俊微紅的臉,看著墨恒那褪去青澀的俊挺和堅毅,心中驀地一熱,眼眸更加暗了幾分,口中卻略帶冷淡地緩緩訓斥道:“為父教你的東西,都拋到腦後了?你可知,這次你闖了多大的禍事?”

墨恒望著他,倔強的俊朗麵容上帶著委屈和誠懇:“父親莫要生氣,孩兒知錯了。”

緊接著又說,“父親必定已經知道前因後果。孩兒承認,那時剛剛晉升化神,有些心高氣傲,一心隻想為民除害,又看那邪魔寶物極好,想要奪來獻給父親,所以衝動了些,沒有及時收手。但是,那武香琪三人到來時,孩兒盡管義憤難平,卻根本沒有想要和他們動手的意思。”

仿佛生怕墨雲書責怪不喜,墨恒臉上顯出一抹著急的紅暈,“孩兒就是怕給父親惹禍,才苦苦忍著,隻當自己能在滅殺邪魔之後,從容脫離武香琪他們的追殺。但誰知道,武香琪三人囂張猖狂,個個都有秘法和靈寶,不僅沒將孩兒一條性命放在眼裏,始終追殺不休,更是對父親您言辭不敬!”

說到這裏,墨恒驀地疾言厲色,顯出狠辣來,臉上也多了怒意,恨恨道,“他們口無遮攔,在孩兒麵前侮辱父親,孩兒實在氣得狠了,隻想著與他們同歸於盡,至少也要維護父親顏麵……”

“胡鬧!”墨雲書神情陡然冷厲,“你是何等身份,豈可以玉擊石!再有此心,為父先不饒你!”

墨恒聽得一怔,呐呐低頭,隨即忽然又看墨雲書一眼,仿佛聽到多大的誇獎一般,嘴角竟不可抑止地顯出一絲笑意,卻又怕墨雲書看到似的強忍著。

墨雲書豈會不知他的“感動心情”?卻隻作不知,眯了眯眼,淡淡道:“嗯?”

墨恒一咧嘴,沒吱聲,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臉感激地說道:“父親,多虧了虎叔救我……”

“虎叔?”

墨雲書神情威嚴不動,眸光卻是森然一狠。

墨恒仿佛不知,笑得一臉淳樸陽光,解釋道:“虎叔是虎玄青。他比我大了十多歲,對我極其照顧,我忖著他與父親平輩相交,再稱呼他為玄青道兄,不免對父親不敬,便索性尊他為‘虎叔’。虎叔不愧是浩然門真傳大弟子,身上寶物眾多,還有那仙丹聖藥,孩兒簡直從所未見。”

說話間,他眼眸又黑又亮,炯炯有神地專注地看著墨雲書,仿佛獻寶地說道,“孩兒被他救走之後,在他的那處秘境中養傷修煉到前些時日才好,得他那些仙丹之助,現在竟然僥幸突破到化神中階!父親你看。”

墨恒將法力運轉,手掌一伸,一朵青色蓮花憑空生長出來,先是蓮苞,而後綻放,清香撲鼻。

墨雲書看著猶如真正蓮花的小小法術,感知著墨恒的法力運轉,確信這是墨恒身懷意家血脈才能將那門蓮花功法修煉到這等程度,旁人就算得了功法也難以修煉有成,別說以一敵三地滅殺武香琪三人了,隻怕連傷都傷不到那三人就會被斃於掌下。

墨雲書心念電轉,雖然感歎,卻終究是放棄了覬覦墨恒那蓮花功法的心思。

再對上墨恒向他獻寶似的孺慕眼神,墨雲書再不能冷下臉來,心中雖然不喜墨恒對虎玄青的感激和親近,卻也隻能怪自己將墨恒關在梨花小院多年,導致現在,墨恒盡管身為他的骨血而自成風度,自有心機,卻到底還是單純了些,容易被人欺瞞和誘騙。

“是要好好謝他。”

墨雲書淡淡道,眸子沉了沉,沒將“是虎玄青故意設計,引得你去殺人”的話說出口來。

下意識的,此時此刻,墨雲書不願看到墨恒震驚悲憤的模樣,隻在心裏不明意味地想著:“果然如此,那半虎妖能將派中療傷修行至寶‘九轉大羅金丹’送給恒兒服用,也算他有些真心。這就難怪他一直將恒兒藏在遮掩天機的地方,若是被浩然派掌門知道他將‘九轉大羅金丹’偷給不相幹的人服用,隻怕回歸門派之後立即便受責罰。如此一來,虎玄青日後必會中我算計……”

“嗯,虎叔嗜酒如命,孩兒回去之後必要多多釀造靈酒,下次他來,定要與他一醉方休!”

墨恒心生豪氣般笑道,同時揮手散去掌上那朵盛開的清妍蓮花。

然後一拍腦袋,“差點忘了!”忙將黃皮小鼓從錦繡法囊中取出,雙手捧給墨雲書,鄭重道,“父親,孩兒從未送給您什麽像樣的東西,這回借花獻佛,恭祝父親早日晉升返虛境界!”

墨雲書在他取出黃皮小鼓的時候就將神識一掃,刹那間目光一凝,看出黃皮小鼓的真實威能和玄妙。他剛剛失去三魂寶印,正在暗暗謀算新的攻擊之寶,黃皮小鼓盡管明顯不及三魂寶印那般凶悍,但用得好了,也是致命利器。

墨雲書深深看了墨恒一眼,伸手接過黃皮小鼓,也不細看,隨手放在一邊。

墨恒見他收下禮物,鬆了口氣似的,臉上露出歡喜滿足之意。

墨雲書心中自有打算,突然說道:“你這次回來,不要輕易出門,為父給你安排了一樁婚事。”

原本的標題簡要是“玩弄墨雲書於股掌之上”,突然想了想,耶?好像可以省略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