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墨諶走出樓閣前,已經暗中命護衛藏於門內,防備墨恒突然“發瘋”,自己則笑著出來說了那些客氣話。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先前隻不過“誤傷”了墨恒的一個老奴,能有什麽嚴重後果?
不過,他也心神提緊,畢竟墨恒霸道凶狠,且修為高超於他。
還好,他知道父親墨雲書肯定正在關注這裏,墨恒若是抓狂失態,必定為父親不喜,有父親在,他安然無恙是肯定的,周圍其他人也很快能被吸引來,或許他還能使一次苦肉計。
但他沒想到,墨恒仿佛看透了他,既沒有暴怒,也沒有緩和,隻不鹹不淡的,仿佛在喚阿貓阿狗一般喚了他兩聲名字。他暗暗生怒,微微低頭,略顯恭謹地輕笑:“墨恒弟弟有什麽吩咐,我是不敢推拒的,若是有事,但管直說……”
墨恒搖搖頭,踱步到他身前,輕聲道:“你向來極有心計,也表現得十足乖巧,甚至很多時候沉默寡言,沒犯過多少錯處。隻這一次,你錯得厲害。”
周圍奴仆都是機靈人,見墨恒距離自家主子不到三尺距離,氣氛分明凝重異常,都不由得臉色蒼白,喉嚨發幹,謹慎小心些的已經開始悄悄後退。閣樓內的護衛們卻別無選擇,都蓄勢待發。
遠在天師閣樓中的墨雲書的確關注著這裏。
隻不過,墨雲書根本沒有留意墨諶,神識始終黏在墨恒身上,片刻都不舍得移開。
他神識中的墨恒,斂去了先前與他“鬧別扭”時小豹子似的渾身炸毛和糾結寒氣,俊朗從容得像是從雲端走下,讓他看得眼眸深暗,小腹又有一股熱流湧向腿間。他不出聲,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威嚴中帶著壓抑的渴望,隻等墨恒發火,看看那時又是什麽誘人模樣。
“錯得厲害?”
墨諶臉上微微泛起委屈和不解,張了張口,突地恍然大悟,忙低聲道,“墨恒弟弟,你是怪我失手傷了楊婆婆?”他歉意地笑著,親近地伸手,去抓墨恒的手,慚愧道,“那是我——呃!”
墨恒猛地一抬右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墨諶沒想到墨恒突然發難,麵色劇變,卻毫無躲閃之力,瞬間被掐得臉皮漲紅,對墨恒怒目而視,想要掙紮卻渾身一軟,像是被無數牛毫細針紮入周身的穴位,法力被徹底封鎖,力氣流失個精光,半點都掙紮不了,像一灘爛泥般軟塌塌地吊在墨恒手中。
“住手!”
“恒少爺請放開我家主子!”
閣樓內的諸多護衛齊齊暴吼,同時衝將出來,雙眼圓睜,瘋狂地衝向兩人。
“啊!主子!”
“快去稟告天師大人啊!恒少爺要殺我們諶少爺……”
“快來人啊——”
其它奴仆這才反應過來,嚇得屁滾尿流,有的急忙上前護主,臉色煞白地爆喝著:“放開我家主子!”有的轉身就逃,驚叫聲連成一片。卻沒有任何人被他們吸引過來。連距離這裏不算太遠的墨諶生母藍夫人,都沒能及時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放……放開我……”
墨諶聲嘶力竭,掙命一般低吼,卻顯得有氣無力,喉嚨中被墨恒右手掐得出血,鮮紅的血混著口水順著他嘴角流出,卻詭異地繞過了墨恒的右手,仿佛墨恒的右手一直被無形的罩子罩著。
墨恒一言不發,平靜地將墨諶掐著脖子平舉,抬高。
衝到他身前的幾十個護衛和奴仆,都是墨諶多年來培養的死忠,至少是煉氣高階的修為,個個雄壯悍猛,氣勢如虎,手持法寶放出閃爍凶芒。不知是為了“攻敵所必防”,還是另有緣故,剛一靠近,就不要命地攻擊他的周身要害。
墨恒對此並無意外,對攻來的護衛仆從理都不理,俊臉安寧,雙眸靜澈,施施然繼續將墨諶平舉著提高,五指微微加力,將墨諶掐得張開大嘴,眼珠子往外瞪,像是死魚一般猙獰,連最後的尊嚴都維持不住。
但墨諶不信墨恒敢在墨府,敢在父親墨雲書的眼皮底下殺他!
墨諶隻當墨恒是在對他羞辱,盡管憋得難受,盡管風度全失,卻仍是不減骨氣,暴怒地瞪著圓滾滾的雙眼盯著墨恒,甚至還能分心查看自己的護衛們傷到墨恒時,父親墨雲書會不會出手。
卻見這些攻擊者剛剛衝進墨恒身邊半丈,突然猛地一震,隨著一陣“哢嚓”“哢嚓”的骨骼碎裂聲響,臉上都露出茫然痛苦之色,繼而“砰砰砰”地一起往後亂彈亂飛!
轉眼之間,隻聽“撲通撲通”聲響,先前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救主之人,紛紛爛肉一般跌落到遠處地上,法寶散落得到處都是,人也堆疊著摔成一團,亂七八糟,腦袋歪著,無人再動彈一下。
墨恒神情仍是淡然,左手袍袖輕輕一甩,一股法力向周圍一震,無聲無息間,周圍四散而逃的驚呼嘈雜聲也戛然而止。
“你……你……好狠……毒……”
墨諶眼角餘光一掃,便知道自己多年來費盡千辛萬苦才培養出來的死忠仆從,就在這眨眼間,已經被墨恒殺了個精光!一下子怒得心火灼燒,又駭得心膽俱喪,張口“喝喝”地沙啞亂叫。
“以下犯上,以奴噬主,這是死罪,無可饒恕。你身為庶子,依著我墨府規矩,隻能算是‘半仆半主’,做錯了事,同樣要承擔後果。”
墨恒這才說話,不疾不徐,眼中連半點波動都無。說話間,五指更加用力地收進一分,墨諶渾身驀地抽搐一下,脖子中有輕微的骨骼擠壓聲響起。
墨諶痛苦至極,雙眼模糊,徹底慌了,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隻驚恐、哀求地瞪著墨恒。
墨恒嘴角勾起一個清冷的笑意:“想求饒?你們被我壓製了近三年,始終攪不起波浪,早已忍耐成了煎熬。這回見我殺死天行派真傳弟子,以為父親必會惱我,至少也會給我個教訓。你們終於等到了機會,正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所以,個個都迫不及待地往外跳。”
“豈不知,跳出來,就回不去了。”
“我本來忖著,率先作死的大概會是墨問閑、墨問秋這兩個毛糙狂妄的,再不濟也會是墨雪行、墨將臨這些自以為計謀無雙的,卻沒想到會是你這個一向沉穩有據、謹慎乖巧的。”
墨恒站得筆直挺拔,手中舉著與他身高相仿的少年,如同輕若無物,說話間,身周憑空浮現出光暈,光暈像是一圈圈的鋒芒,卻散發著幽幽清清的蓮香。光暈和蓮香無止無盡般散發而出,淹沒之前殺過來的那些死忠於墨諶的護衛和奴仆屍體。
“……你墨諶或許是第一時間知道我回府的,卻至今也不知道我已是化神境界。”
等光暈和蓮香消失,屍體也夢幻泡影一般化為灰灰,隻剩下一堆不起眼的法寶零零落落。
看到這裏,聽到這裏,大腦嚴重缺氧,喉嚨被掐得重傷的墨諶,嘴唇和臉色都已經紫青駭人,眼中卻充斥著不敢置信的茫然和恐懼——墨恒竟能晉升化神境界!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更令他絕望驚駭的是——除了父親墨雲書,還有誰能封鎖墨恒晉升化神的消息?可是父親為什麽要將墨恒晉升化神境界的消息封鎖住?又為什麽至今沒人來救他?他的母親呢?父親墨雲書難道沒有關注這裏?
無數的疑惑,隨著他感覺脖子上那隻像是鋼鐵鑄就的手掌的鎖緊而消失,他痛苦地瞪著眼睛看向墨恒,卻視線模糊晃動;他拚命張開大口,想要呼吸,想要祈求,卻什麽聲音都被那隻巨力手掌掐堵在喉嚨下麵。
他這才完全確信,墨恒敢殺他,而且正在認真、殘忍、惡毒地殺他!
他什麽風度,什麽乖巧都不顧了,他不想死,他嚇得涕泗橫飛,屎尿崩流,他不知自己已經渾身惡臭,兀自翻著死瞪的雙眼,**著張口,無聲卻拚命地喊著:父親……救我……救我……
天師閣樓中。
墨雲書看到這裏,濃眉輕輕皺了起來,嘴角原本的笑意早已斂去——在他的神識中,墨恒如此淡然冷靜地折磨和殺人,霸道而且凶狠,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連心跳都平緩如常!這讓他有些驚訝,他上次見到墨恒發飆殺人,還能看出墨恒的激動,現在卻看不出墨恒什麽心情。
他凝眸沉著地摩挲了下扳指,麵龐有種英俊而威嚴的肅穆,卻沒有幹擾墨恒的舉動。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墨恒成長之快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但就是這樣狠辣、霸道、森冷的墨恒,才讓他禁不住更加的心折和情動。而且,墨恒在他麵前從不偽裝,深沉的憨傻的機敏的倔強的氣死人的麵目,都在他麵前展現無遺。他深深地看著墨恒,眼底有種想要深入探索和擁有的著迷。
又等了兩個呼吸,見墨諶身體抽搐得厲害,再晚片刻隻怕神仙也救不活了,墨雲書才向墨恒傳音,淡淡地道:“恒兒,懲罰也夠了,你且過來,為父有話問你。”
一聽此言,墨恒猛地渾身一僵!
墨恒就在等墨雲書這樣一句話,他手掌緩緩將墨諶的脖子鬆開了些,讓墨諶苟延殘喘,然後驀地轉頭,死死看向天師閣樓,麵龐因莫名的沉怒而漲紅,額頭也青筋直跳,咬了咬牙,深沉緩緩地問:“父親,我今日誓要殺他,您真要攔我?”
墨雲書聽得臉色一沉,別的父親或許經常受到兒子的頂撞,但是在墨府,還從沒有誰敢這麽跟墨雲書說話!墨雲書刹那間幾乎要出手懲罰墨恒,他有些隱怒地想,這是什麽,威脅?忤逆?
此時,墨諶的生母藍夫人終於察覺不對,匆匆帶人趕來。
遠遠看到墨恒將墨諶掐在手中,再看墨諶渾身肮髒,**淒慘,藍夫人一時駭得頭腦發白,頓了一瞬才尖聲哭叫起來:“恒少爺饒命!饒命啊!墨諶無知,求你饒過他……我跟你磕頭了,我跟你磕頭了……”
一麵哭喊,一麵帶著身後諸人,風一般向墨恒衝去。
藍夫人身後,其他三兩位夫人並不受寵,本來和藍夫人交好,便跟隨在藍夫人身後出來,想要看個熱鬧,或者拐彎抹角地連成同盟,助助威風。誰知一冒頭就見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種程度,才心底咯噔一下,轉身便走。離開到極遠處,又停下來,躲起來惴惴不安地聽風瞧影。
藍夫人衝到近處,根本靠近不了墨恒三丈,被墨恒的法力氣勁擋在外麵,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卻隻能不住地磕頭,哭得好不淒慘,一會兒求墨恒饒命,一會兒求墨天師救救墨諶。
她的哭聲悲切而嬌嬈:“……天師大人,諶兒自幼老實乖巧,行事溫順小心,每次都因您一句誇獎而高興數月,他隻有一腔孝心,哪敢去冒犯恒少爺。恒少爺天之驕子,威嚴深重,諶兒不知是誰挑撥陷害才替人受苦,求天師大人救他一命,救他一命……”
墨雲書微微眯起眼睛,對藍夫人帶著陷害之意的求饒充耳不聞,更沒有再看墨諶的具體情狀,隻帶著一絲隱怒地看向墨恒,冷冷地傳音道:“為父讓你放手,你敢不聽?”
“放手?我偏就不放手,又能怎樣!”
墨恒雙手一顫,怒火攻心般張了張口,又狠狠咬牙,瞬時用神識鎖定墨雲書,雙眼越來越紅,卻倔強地沒有流淚,隻是心跳急劇怦怦。他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更加不要命地怒瞪墨雲書。
墨雲書一噎,寒著臉怒哼一聲,隔空沉眸,冷冽地凝視著他。此時此刻的墨恒,讓他莫名地想起那次帶著眾人出府後,他懷疑墨恒隱藏了青蓮功法的真髓,要親眼看墨恒如何晉升,以致墨恒果決地磕頭後,出門布置大陣,在他眼前強行衝擊瓶頸,倔強得險些死在他麵前的場景……
那次之後,墨雲書心裏是有些愧疚的,現在想起來,更多了一絲微妙的懊悔。
而現在,他看著墨恒與他死磕似的倔強和逞強,心裏突然對自己現在這種,分明被墨恒挑戰了身為父親和天師的雙重威嚴,卻出奇地並沒有真正生氣的狀態,有種異樣的蠢蠢欲動。很新奇,很微妙,甚至,他看著這樣孩子氣的墨恒,忽然莫名的有種近乎寵溺的感覺。
墨恒沒再聽到墨雲書的話,才“勉強壓下”瀕臨爆發的情緒,沙啞著聲音說道:“父親,我是嫡子,他是庶子,他卻夥同其他人欺壓我多年,我上次懲罰他們之後,再也未曾理會,本以為他們能知道好歹,但是現在,不止是墨諶,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已經超出我的底線!”
“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麽,誰不心裏明白?他們為什麽敢這麽做,還不是因為我自幼長於梨花小院,在府內根本沒有什麽根基!他們無非是想將我欺壓回原來的模樣,這絕對無可饒恕。墨諶隻是第一個跳出來的,我若不殺他,日後更多人欺壓過來,我一院奴仆都死無葬身之地!”
突然,墨諶因從墨恒先前微微鬆開的手掌中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終於微微清醒了些,本能地知道是墨雲書在救他,終於看到希望,不由渾身抽搐而顫抖,剛才的惶恐絕望全都化作最深刻的恨毒,涕泗橫流著張大了口,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嘶啞淒切地喊著:“父親……救我……”
墨恒聽得額頭青筋一跳,怒極反笑:“除非我死,否則誰能救你!”
手掌驀地再次握緊,隻聽“哢吧”一聲脆響!
墨諶陡然伸長了脖子張大了嘴巴,聲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瞪著死魚眼一樣的雙目,四肢突然急劇抽搐。他最後的殘留意識中也滿是不敢相信,以父親的通天之能,怎麽沒能從墨恒手中救下他?父親不是寵愛了他十四年麽?他死不瞑目。
墨恒仍是盯著遠在天師閣樓中的墨雲書,他已經殺了墨諶,但目光中仍充斥著一種異樣的“質問”,這種“質問”有太多太複雜的情愫,甚至帶著至今沒有發泄的決絕和危險。
墨雲書臉色鐵青,卻什麽都沒說,隻因他現在“真正明白”了墨恒隱忍的情愫和顫抖。
敢愛敢恨,可生可死!
墨雲書腦中閃現這八個字來,本能般明白墨恒本性的“癡情”和對他這個父親的“孽-情之深”,他甚至知道,自己剛才若是阻攔,墨恒與他之間必會產生難以挽回的裂痕。他便因此一頓,墨恒也在他一頓之間,徹底滅絕了墨諶的生機。
藍夫人哭聲噎住,瞪大了眼睛,呆滯地看向墨恒手中的墨諶,墨諶雙目圓睜卻無神,脖子像軟麵條一般誇張地歪在一邊……她突然猙獰嘶吼,渾身紅光大盛,隕石一樣撞向墨恒。
墨恒雙眼通紅地望著墨雲書,將墨諶隨手扔掉,眼中沒有機會爆發出來的情愫變成倔強的傷感。隨即回頭,惡狠狠地看向撞來的藍夫人,聲音有股讓人心寒的“嫉恨”:“我最想殺的,不是那群庶出跳蚤,而是你們這群以色事人的爛貨!”
袍袖狠狠一甩,藍夫人攔腰折斷,倒飛而去時已經肺腑破碎而亡。這是斬草除根,不留貽害!
跟隨藍夫人而來的諸人,誰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駭得紛紛撲倒,瑟瑟發抖。
墨雲書這才在遠處怒哼一聲,袍袖一揚,寒聲喝道:“孽子混賬!”
墨恒頭頂突然憑空顯出一截袍袖虛影,大如山嶽,遮天蔽日,無可逃脫,兜頭便向他罩來。
墨恒仰頭看著,一動不動,沒有絲毫防備,沒有任何抵抗,仿佛墨雲書無論對他是殺是剮,他都甘願承受,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再也掩飾不了的、情愫未能爆發,哀莫大於心死的壓抑。
心裏則暗暗鬆了口氣:“把這個藏得最深最礙眼的殺了,是殺人儆猴,其他跳蚤必定嚇得肝膽俱裂,以後我外出,留在墨府中的仆從再無性命之憂,更可借此拖延時間。天行派必然不會輕易罷休,隻需再拖延拖延,很快就會有麻煩不斷,到時什麽婚事都是笑話。就不知虎叔現在是否得知了我的‘婚事’,不知他會氣怒成什麽模樣,下次見他,需得好好為他泄泄火氣……”
墨雲書的乾坤袖秘法,神乎其神,玄妙精深,轉瞬之間,隔空將墨恒捉走,留下一地狼藉。
……
墨諶和藍夫人之死,像是駭人的瘟疫一樣,以無可比擬的速度漫延到整個墨府的所有角落。
墨問閑本來正躺在**,衝著來看望他的幾人恨恨不休。他無端被墨恒抽飛三裏外,牙齒都掉了好幾顆,臉龐現在還是腫的,麵子簡直丟到姥姥家了。他見識淺薄,不知墨恒是化神境界,隻當墨恒又得父親賜予什麽厲害法寶,才拿來害他。
突然聽聞墨諶和藍夫人都被墨恒殺死,墨問閑首先是不信,隨後確認,臉色煞白,通體冰寒,呆呆地躺了半晌,急忙將床邊幾人趕出去,又吩咐仆從閉門謝客,誰都不見,要閉關療傷。
其他本來各懷心思的庶子庶女們也嚇得不輕,尤其先前見到墨恒卻轉過頭去視而不見的幾個,無不暗自惴惴,都心有靈犀地閉門謝客,唯恐墨恒下一個找上他們,將他們也給生生掐死,睡覺時都警醒地摸摸脖子。
隻有少數對墨恒以禮相待,慶幸自己從來都沒有囂張的機會,所以沒有得罪過墨恒的人,才略感心安,想著自己現在去拍墨恒的馬屁已經絕無可能,不如去結交墨言。
想那墨言,當年受了大難,兩腿殘疾,隻能天天用泥沙水作畫來聊度殘生,突然得墨恒相救,當即就牢牢抱緊了墨恒的大腿,真真是個目光遠大的。
……
墨恒暗中以須彌寶鏡護住自己,隨時做好出其不意地破空逃脫的準備,隻覺自己眼前一晃,落入一個不知東西南北,四麵八方都是虛無的地方,知道這是墨雲書的乾坤袖,也不驚慌。轉眼之間又天地旋轉,眼前一亮,被放出了乾坤袖,還是毫無抵抗的模樣,撲通一聲掉落到地上。
“孽子!”
墨雲書麵如寒霜,站在他身前,雙眸深沉地俯視著他。
墨恒不動,頓了頓才緩緩站起身,站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直,抬頭深深地看著墨雲書。
墨雲書濃眉如劍,剛毅的五官因寒怒而更加棱角分明,身上的威壓極其濃烈,迫得人喘不開氣來,他緩緩踱步上前,渾厚而低沉地斥著:“囂張狂妄,恃寵而驕,為父今日再要容你,日後你……”
沒等他說完,墨恒本就濕紅的雙眼忽然簌簌流淚。墨恒哭得很有技巧,什麽聲音都沒有,就這麽麵無表情,挺拔倔強地沉默站著,一直深深地看著墨雲書,幻想著是在幻境中撞到虎玄青“**”,於是隱約有些咬牙切齒,更加符合現在的“意境”。
墨雲書被他哭得話語一頓,心頭猛跳,威嚴的麵龐卻更加黑了些,依然沒有其它懲罰,早將藍夫人母子拋到腦後,兀自寒著臉,皺緊濃眉,向墨恒沉聲喝道:“還不跪下!”
墨恒倔強不跪,眼淚卻流得更厲害,刷刷的像兩條小河。
墨雲書道行精深,卻從未有心跳如此厲害的時候,再看墨恒哭個不停,不由額頭青筋直跳。
墨恒見好就收,不再哭了,沒等墨雲書再說什麽,突然向前一撲,兩條臂膀像兩條精鋼鎖鏈似的狠狠地抱緊墨雲書精壯的體魄,像是恨不得將他勒成兩斷;雙手也死死抓住墨恒脊背的肌肉,更張口隔著衣服,用力地咬住墨雲書結實寬厚的肩膀,當真的恨不得咬掉一塊肉下來。
墨雲書渾身微微一僵,又極快地放鬆下來,任由墨恒狠狠地抱著他。
他身為四國天師,有著逼近返虛境界的超凡道行,威嚴氣度幾乎不亞於仙派掌門,修行如此年月,還是頭一回被咬,還是被他動情已深的嫡子投懷送抱地咬,胸中震個不停,口幹舌燥到極點,再也不說話了,眼眸深沉得厲害。
他看著墨恒的脖頸和耳垂,英俊的臉上浮現出濃重的情-欲,沉聲緩緩地低問著:“恒兒,你可知你在做什麽?”分明是他動情難耐,偏要將罪名安在墨恒身上。
墨恒揣摩著墨雲書此時的心境,自然不會火上澆油,心裏思緒連飛間,忍住心裏的反胃,剛要說出令墨雲書更加“震精”的話來結束這場“溫情”,突聽一個不明意味的醇厚聲音傳來。
“浩然門虎玄青來訪,墨恒公子可在?”
坦**沉穩的男子聲音瞬間彌漫整個墨府,讓人聽得心安。
墨恒暗自一個激靈,悄悄抹了把汗:還好不用我說那句話收場,虎叔你來得太及時了!
墨雲書卻是老臉猛地鐵青!簡直像是高-潮前夕被掐斷了命-根,一刹那間將虎玄青厭憎得深入骨髓,簡直恨不得立即飛出去,抱起乾坤玲瓏塔把虎玄青砸個稀巴爛!
察覺墨恒要鬆開他,墨雲書驀地伸手,剛強的臂膀霸道地抱住墨恒,不讓墨恒離開,抬頭寒著臉望向墨府門外,冷冷淡淡地道:“虎道友來得正巧,我兒墨恒明日成婚,你正好留下來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