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帽簷之下
爆炸似的聲響在地洞中回**,精鐵製作的黑色匣子就那樣應聲湮滅,一塊古老的純黑的鏡麵出現在地洞上空,悠然打著旋兒。在洞內顆顆夜明珠的照耀之下反射出幽幽的光澤,鏡麵翻轉之際映照出洞內眾人的清晰模樣,恍然如新。
在看到純黑鏡麵的那一刹那,馬娉婷整個人都僵直在當場,想要往前邁出的腳步無論如何都再無法挪動,纖細的身體骨狠狠打起顫兒來。
魂遊古蜀時,占星一族有著絕美年輕的容顏和佝僂蒼老身軀的聖姥泛著古怪卻又驕傲的笑容對她說的那番話,刹那間穿過了千年的時光,在腦中顯現,“此鏡名無,卻可由無生有,本是一塊巨大的天外隕鐵經打磨而成。這洞中之洞,洞中奇異之景致,無一不由隕鐵所生。
接近此鏡之人,眼可見圖景,為未來之事,占星一族之虎翼也。其神通之大,唯占星聖女得控。然所得必有所失,見未來事,以運命相抵。”
“原來星葶聖女一直想毀滅的,竟然就是這占星一族的預言之鏡麽?”耳邊那另她心髒緊縮的餘音繚繞,馬娉婷盯向半空中的那麵帶著奇異花紋的黑色鏡子,喃喃自語。
帝鴻懿軒剛剛衝向黑袍老者的方向,爆炸聲的間隙中恍惚聽見馬娉婷的低語,微微皺眉回頭看她一眼,正想問些什麽,那黑色的鏡麵此刻卻緩緩從半空悠然飄下,落到虔誠而又瘋狂地跪在他麵前的黑袍老者額頭之上。
隻是短暫的幾秒鍾。泛著令人不安與詭異的黑色鏡麵陡然泛起一陣幽幽光澤,和黑袍老者那張被巨大帽簷遮蓋住的容貌交相輝映,一些模糊而又混亂的畫麵陡然在鏡麵中顯現出來。
馬娉婷遠遠望著,以她和那鏡麵所隔的距離。分明是根本看不清其中圖畫的,然而,那鏡中種種,卻無法阻止地飛快地竄入她腦中——很淩亂的畫麵,很多人倒下,很濃稠的血腥味道,可怖的異種……還有……還有黑袍老者那猖狂的笑著的容顏,褪下巨大連衣帽的他的臉,被血液濺得有些斑駁,陌生的可怖。卻又熟悉地讓馬娉婷顫抖。
這難道就是他們一行人所必須通向的未來麽?被腦中所見的景象刺激的難過的蹙起眉頭。馬娉婷緊緊咬住下唇。盯向跪在黑色鏡麵前不動分毫的黑袍老者,她決不能讓那些畫麵成為現實!
這樣想著,抑製心中的不安於顫抖。她鼓足勁兒朝黑袍老者奔去,然而,就在下一秒,先前,因為銀白狐獸陡然出現而震懾無作為的數十隻非人非獸的異種,再次蠢蠢欲動。
血色於暗綠的瞳眸更加深沉幽暗,身體像是瞬間被充滿了氣一樣,每一條獸皮都被陡然鼓脹而起的筋絡撐得幾欲爆裂,身體中似乎貯蓄起可怖的毀滅力量,每一隻每一隻可怖的被組合地奇醜無比的異種對著馬娉婷一行人展開了一麵倒的屠殺。
即使是原本操控這些異種的溫邑都沒能幸免。他拿起竹哨拚命地拚命地吹著,可那些異種卻儼然統一失去了聽覺,伸出巨大的獸掌,一把把溫邑抓在手中,捏下去,馬娉婷眼見著溫邑整張臉瞬間憋紅。
而傅昀和衛一的處境也不甚樂觀,即使拚命抵擋著、在異種龐大的身軀縫隙間躲藏著,卻還是會被巨大的獸手和獸足拍到、踩到,鮮血直接從髒腑迫到喉頭,自口中噴濺而出。
鮮血的氣息愈發濃重,那些怪物卻仿佛因為血液的味道得到了更多的力量,行動由緩慢變得快捷,巨大的獸眼之中的隱隱透露出無比殘暴的氣息。
從原本還能躲閃的帝鴻懿軒和螟幾人逐漸緩慢的動作,和不時也會被巨獸獸掌打中噴血的情形來看,繼續這樣下去,到最後就真的全軍覆沒了。
馬娉婷憑借著自己嬌小身軀和銀白狐獸的保護尚未受傷的,卻一刻也不能停止擔憂與驚懼,難道剛剛她腦中從那黑色鏡麵之中傳來的景象都要變成現實麽?不,她不相信,她一定要做些什麽。
下定決心,馬娉婷抬頭看向為了保護自己,而與怪物們頻頻發生摩擦,身體已然受傷的銀白狐獸,“白澤神獸,雖然我不是你等待的那個人,雖然星葶聖女已經離開,但現在的情況,我沒有別的辦法,還請你助我一臂之力!”
銀白狐獸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馬娉婷,可是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馬娉婷多想,不再想著尋求幫助,她轉身就朝黑袍老者所在的地方繼續奔跑而去。
小心翼翼地在怪獸的身體縫隙間穿梭,險險幾下就被一掌拍到在地上,在離黑袍老者還有三米遠的時候,馬娉婷身後一隻巨大的怪獸陡然轉過神來,朝她抬起厚重的獸足,一大片陰影刹那間將馬娉婷嬌小的身姿給完全遮蓋。
眼見著是鮮血淋漓的下場,尚自躲避著怪獸的帝鴻懿軒看見這一幕卻陡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吼,“丫頭!”暫時掙脫了由帝煦的靈魂掌控身體的狀況,發瘋似的,朝馬娉婷衝過來。
然而,帝鴻懿軒速度再怎樣快,也快不過那隻離馬娉婷隻有半米之隔的巨獸的大腳,眼看著,馬娉婷就要被巨獸踩扁之際,一道銀光閃過,那巨獸的獸足踩到馬娉婷的一瞬間,銀白色巨獸的背脊卻生生替馬娉婷擋下了這一擊。
接著,原本已經是傷痕累累的銀色狐獸轟然倒下,“白澤神獸!”就在閉眼等待死亡的那一刹那,陡然被一陣溫暖的毛皮所包裹住的馬娉婷瞬間睜開了眼睛,看見的便是銀色狐獸倒在自己麵前的畫麵,心中深痛,馬娉婷幾乎是尖叫出聲。
“嗚嗚……”銀白狐獸癱軟著巨大的身軀,明黃色的透亮眼睛半闔起來,無精打采地看向馬娉婷,嘴中低低呼喊著,腦袋卻拚命將馬娉婷往黑袍老者身邊頂去。
“可是……可是你……”馬娉婷聽懂了它的意思,眼中含著淚,搖著頭撫摸銀白狐獸的皮毛,“你放心,我一定會阻止這一切的!不僅僅是因為我應承過星葶聖女,更是為了不再有無辜的生命為了這過去的、本該永遠掩埋在地下的、成為曆史的一切而犧牲。”
話罷,馬娉婷抬眼深深看了衝向自己的帝鴻懿軒一眼,嘴唇翕合,然後便再不留戀地跑向黑袍老者和那麵黑色石鏡。
遠遠看著馬娉婷的帝鴻懿軒猛然間就讀懂了她說的那幾個字,“對不起,可是,我好喜歡你!”
並不十分清楚馬娉婷到底想做些什麽,然而,帝鴻懿軒心中卻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似乎自己再不做些什麽,就有什麽東西會從生命中剝離而去。“丫頭!”帝鴻懿軒再次吼叫出聲。
這激烈的呼喚之中,馬娉婷已然來到黑袍老者身後,握住了那根由星葶聖女一把插入他胸口的占星權杖。
“撲哧”一聲,也不知馬娉婷哪裏來的力道,貫穿了黑袍老者身軀的權杖瞬間被她一把拔出,然後瞬間舉起,想那塊漂浮在黑袍老者額頭之上的黑色鏡麵狠狠砸去。
在杖端和鏡麵緊密接觸的那一刹那,“哐當”地沉悶一聲響起,然而黑色鏡麵居然隻是震顫了幾下,連一絲一毫的裂紋都不曾出現。
馬娉婷怔怔看著沒有絲毫變化的黑色鏡麵,心中陡然湧現出一股難言的絕望,難道,這石鏡竟然是無法被碎裂的麽?不可置信的,她再次揮舞起翡翠權杖,拚命敲擊著那塊黑色鏡麵,結果卻依然如初。
“怎麽會這樣!”喃喃自語,馬娉婷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黑袍老者詭異的笑容陡然在她身前響起,披著巨大黑色鬥篷的他站起身來,轉了個麵,麵對馬娉婷,語氣中充斥著暗色的氣息,“怎麽樣,小丫頭片子?到現在你以為你還能贏得了我?用有了占星一族這麵預言之鏡,這世上再沒有我白莫做不到的事情。
你和你帶來的這些螻蟻,還是盡情品嚐挫敗與痛苦、被踐踏成血泥的命運吧!占星聖女,還有那個老不死的聖姥,千年前,無論我怎樣求和,就是不肯說出這寶貝的下落,可是既然被
我白莫相中了,又怎麽可能走空!
終於,就算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白莫還是得到了……現在,這個世界都是我的了……這個無比精彩的,比起千年前的古蜀國要強大一萬倍的國家,都將是我白莫的囊中之物!”
“你竟敢……你竟敢……”黑袍老者話音未落,被怪獸襲擊,受傷頗重的傅昀趴伏在地上喘息著,蒼老斷續的聲音中的氣怒卻是噴薄而出,“你這個死老頭子……竟然敢……背叛我!”
傅昀的話此刻停在黑袍老者耳中簡直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桀桀桀桀一陣可怖笑音,黑袍老者扭頭麵向傅昀,“傅上將,該說你是愚蠢還是天真?我這個不知道騙了你多少回的人你還敢相信,以為真的能夠利用我?到頭來,反被我當做踏板而上的人就是你啊!哈哈哈哈哈!”
“你……你說什麽?”傅昀急怒攻心,眼睛陡然暴紅。
“竟然還不明白?”黑袍老者桀桀桀桀出聲,“那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話間,那從來不曾在眾人麵前脫落下來的巨大連衣帽陡然被他自己伸出的枯幹手掌一把掀下。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都怔愣住,眼中盡是不可置信,隻除了看見那帽下真顏,麵露悲哀的馬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