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你們就是這樣做工作的?
這個晚上,流冷汗的不止城管局局長殷開山一人。信訪辦主任郎可鞠也是滿頭滿臉的大汗,站在柳市長麵前,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郎可鞠原本不知道柳市長接見蔣樺樹的事情,是殷開山告訴他的。
這兩位是牌友,平日裏關係不錯。殷開山在醫院門口碰了一鼻子灰,並沒有依照柳市長的吩咐,回去墊高枕頭好好想一想,而是心急火燎的給郎可鞠打了一個電話,將這個事情跟他說了。殷開山也不清楚蔣樺樹找市長告狀的內幕,一時三刻,更加沒有想到信訪辦工作上頭去。他打電話給郎可鞠,隻是想探聽一點消息。畢竟郎可鞠是在市政府大院上班的,或許對這位新市長的脾性,了解得更多一點。
今晚上是真不走運,抓幾個叫花子,居然也會搞出偌大的事情來。他手下的城管隊員野蠻執法,當眾毆打市民,無巧不巧的被柳市長碰到了,逮了現行,叫殷開山如何不膽戰心驚?
城管隊員野蠻執法,是城市行政執法的痼疾。全國各地大致相同,壓根就見不到幾個文明執法的城管隊員。這裏頭有許多客觀的原因,細論起來,也不能全然責怪殷開山。有時候不搞點蠻辦法,你就休想搞好這個市容管理。
譬如今晚的聯合執法行動,也是為了潛州市的臉麵嘛。不然的話,洪水過後,市麵上到處都是行乞的小孩,成何體統,若是叫市裏乃至省裏的領導們看見,一樣的批得他殷開山屁滾尿流!
夾在中間難做人啊。
若是前任陳市長在的時候,就算今晚這個事情叫陳市長撞見,殷開山也並不緊張。陳市長為人是比較厚道的,最多是批評他幾句,就此了事。
但這不是換了市長麽?誰知道這個叫柳俊的年輕衙內,會不會趁機發飆,揪住這個事情不放,給他上綱上線,摘掉他殷開山的頂戴花翎,換一個親信心腹上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領導們大都是如此行事的。
殷開山知道這個事情緩不得,真要拖到明天上午再向柳俊去匯報,隻怕晚了。
誰知郎可鞠聽了他說的情況,腦門上的冷汗“唰”就冒了出來。壞事了!這個被打的年輕人,一定曾經去過市政府,找過信訪辦,也一定被他們信訪辦的人趕了出去。
殷開山怕柳俊拿此事做文章。郎可鞠何嚐不是如此?誰說信訪辦是市委市政府共同管理的,郎可鞠的人事檔案,歸屬在市委辦公室那邊,但柳俊真要對他出手,也不算越權。
當下顧不得與殷開山多說,三言兩語的掛了電話,拔腿就往市長辦公室跑。
郎可鞠趕到市長辦公室的時候,蔣樺樹正在吃麵條。是於懷信打電話從附近的小吃店叫過來的。時間比較晚了,不好去打擾機關小食堂的工作人員。
柳市長坐在辦公桌後抽煙,雙眉緊鎖。
“郎主任,這個小蔣,蔣樺樹,他到過信訪辦嗎?”
“這個,市長,我不大清楚,我沒有見過他……”
郎可鞠實話實說。
柳俊剛剛上任,市委市政府大院的工作人員,誰也不了解柳市長的脾性,隻能憑著一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以及柳俊在玉蘭市與長河區的所作所為來分析。這樣分析得來的結果,當然是很不靠譜的。郎可鞠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無論柳俊問什麽。都是實話實說。
最起碼,不會給領導留下“奸猾”的印象。
至於好印象,此時休要提起。
“但是蔣樺樹說,他來過市政府,去過信訪辦,工作人員壓根就不理他,把他趕了出去,叫他去找白湖縣的領導。”
柳俊緩緩說道,語氣並不淩厲,臉色依舊平靜,但那股撲麵而來的威壓,令得郎可鞠氣都喘不過來。到了這個層麵的領導,大都是這個樣子的,輕易不會發火。然而那並不表示,領導沒有生氣。
“市長,對不起,我檢討,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對下屬工作人員的教育不到位……”
郎可鞠和殷開山一樣,開口就做檢討。
柳俊擺了擺手,說道:“這不是一句檢討就可以蒙混過關的。信訪辦的職責是什麽?是接待人民來訪,協調、調查處理人民群眾反映的問題。他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年輕人,嚴格來說還是一個未成年人,一個小孩,從白湖縣孤身來到市裏反映問題,你們就這麽將人家推出去,連他的材料都不肯收。那麽,請問郎主任,設立信訪辦的意義何在?這個部門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
郎可鞠汗如雨下。
市長的語氣不徐不疾,可是言辭很厲害。聽聽,“蒙混過關”!大凡領導用到了這樣的定語,那就是表示心中已然極度不滿了。
“郎主任,你知道蔣樺樹要反映的是什麽問題嗎?是人民關天的大事!他父親,因為抗洪搶險病倒了,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沒有任何政府的工作人員去看望過,更沒有得到任何救助!現在已經病得不行了。像這樣的事情,難道還不值得你們信訪辦的老爺們動一動慈悲心腸?”
“市長,我工作不到位,我失職!請市長處分我!”
郎可鞠低聲說道。
柳俊淡然道:“這個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好了。但是,郎可鞠同誌,你作為信訪辦的主任,必須做出深刻檢討,書麵的!我希望三天之內,看到你們信訪辦的整頓計劃。請你記住,信訪辦公室,代表的是潛州市委和市人民政府,你們對待群眾的態度,就代表著市委市政府的態度。不能因為個別人員的不負責任,給整個潛州市委市政府臉上抹黑!”
郎可鞠四十幾歲,也要算是工作多年的老幹部。被柳俊這樣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如此訓斥,心裏的鬱悶可想而知。隻是事已至此,郎可鞠除了諾諾連聲,更沒有別的好辦法來應對。
“你先回去吧,好好想一想!”
“是,市長!”
郎可鞠一刻也不敢多呆,朝柳俊鞠躬為禮,狼狽不已地出門而去。在樓梯的拐角口,迎麵碰上了氣喘噓噓的市民政局長謝正丹。謝正丹是一個大胖子,和郎可鞠一樣,年過四十。平日裏走動得快速一點都喘不過起來,如今一路小跑,肥臉上更是汗冒如淋,拿著一張紙巾,不住擦拭。
郎可鞠與謝正丹也是老熟人了,大家在一個城市裏攪合了幾十年,誰跟誰不熟?隻是這個時候,郎可鞠哪有心思與他寒暄,匆匆一點頭,從謝正丹肥碩的身軀邊擠了過去。
“老郎!”
謝正丹叫住了他。
郎可鞠不得不停住腳步,扭頭望向謝正丹,皮笑肉不笑地叫了一聲“老謝”。
“老郎,發生什麽事了,柳市長這麽急著召見?”
郎可鞠的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快意,臉上自然絲毫也不帶出來,很鄭重地說道:“老謝,麻煩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這一句,郎可鞠不再停留,匆匆下樓而去。
謝正丹就怔在那裏,半天回不過神來。原本於懷信此時打電話給他,說柳市長召見,謝正丹就已經膽戰心驚了。用大拇指也想得到,柳市長此時召見,絕不是要表揚他。謝正丹完全想不出來,自己有哪一點值得市長連夜召見來表揚他的。
不過批評的話,也不至於啊。民政局又不是什麽要緊部門,也管不到什麽要緊大事,新市長到任之後,謝正丹益發的小心謹慎,老老實實做好本職工作,似乎也沒出什麽紕漏嘛。市長犯得著連夜叫他過來批評?有時候這個批評和表揚一樣,也是需要麵子的。
等閑之輩,可還夠不上市長去批評他!
除非是柳市長的親信,才能獲得這個殊榮。
那麽,是要商討工作了。洪水過後,國家民政部和省民政廳。都下撥了一定的救濟款,柳市長一上任,就對此事表示了關注,做了具體的安排。謝正丹自問也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了市政府的文件。
謝正丹多少還有一點興奮。
柳市長重視民政工作,是好事嘛。不管怎麽說,他老謝能在新市長麵前多露兩回臉。身在官場,能夠經常出現在領導麵前,也是很了不得的大好事。最起碼這表示了一種機會,假如能夠好好把握,不愁不獲得領導的歡心。
但是郎可鞠一句話,將謝局長的良好心情破壞得幹幹淨淨。
在召見他之前,柳市長先召見了信訪辦的主任,可見真的是出了麻煩事。
信訪辦那邊,就沒好事!
謝正丹站在樓梯口喘了幾口氣,用濕漉漉的紙巾再擦了一把汗,鎮定心神,疾步走到了柳市長的辦公室前。
“謝局長,你好!”
於懷信招呼道。謝正丹曾經向柳俊匯報過工作,於懷信記得他。對官員們過目不忘,亦是做秘書的基本功。何況謝正丹體型肥碩,與鳳凰影視的林總不相伯仲,也讓於懷信印象深刻。
“你好你好,於處!”
謝正丹慌忙與於懷信緊緊握手。
“謝局,請吧,市長正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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