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個吳氏啊!舅母是一肚子的話,那吳氏的增祖父和祖父都曾經是帝師,怎奈吳家人不知道怎麽回事,男子都短命,最多活不過四十歲,到了吳氏父親那一代隻留下一根獨苗,吳氏的父親生下來便是體弱多病,跟吳氏的母親成了親不過三載就去了,吳家他這一枝算是斷了。”方雨露就是奉命去舅舅家打聽她繼母的身世去了。
“那吳家孤兒寡母去了老家跟著族人一起生活,那吳氏後來倒也爭氣,不僅生的好,還很有才華,在十歲的時候進宮當了宮女,做到尚人的位置,掌管著宮中刺繡。一直到了二十五歲方才出宮,也就是去年。”
方老太太聽說她父親沒有了,隻有母親帶大,心中就軟了幾分,她自己本就是這樣的人,好在她的是男孩,還有族人的資助,才能勉強度日。
那吳氏的娘恐怕更不容易,要不然怎麽舍得自己女兒小小年紀去宮中受苦。
“難為你了,打聽的這麽詳細,等晚上你父親回來,再好好問問他。”方老太太悠悠的沉思。
再娶個媳婦雖然沒有娘家勢力,可是宮裏麵出來的,顯然是個知進退,聰明的,見得又都是達官貴人,想來是不錯的,再說是段家給牽的線,到底也能維護幾分。
果然,用不了幾天,方雨露就聽潘嬤嬤說祖母找官媒給父親下聘去了。
因為兩人年紀都不小了,兩家商量盡快辦婚事,於是婚事就定在秋天九月初九。
雖然是繼室,但是還是主母,一切都照原樣來,納采,問名,納吉,三書六禮一樣不少。
方家家族不在京城,這些事情就請了方良慶的同僚夫人幫忙,說起這個夫人,夫人娘家姓梁,禮部尚書梁之莫之幺女,跟段氏不但是閨蜜,善舞,年輕時和段氏並稱京城雙姝,也都是遠嫁陶公主的陪讀。
後嫁給徐將軍,生一女,一子,女兒徐青青跟方雨露同歲,兒子徐明鏡差不多七八歲的樣子。
這個徐將軍跟方家不僅是同鄉,還有同學之誼,兩人一同趕考,方良慶成了文狀元,徐將軍成了武探花。
兩家關係如此親密,請她來當主事的人,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過了三月就是清明,方家要去京城的普陀寺給去世的方老爺和段氏上墳,雖然已經墳已經遷回老家,但是牌位被方家供奉在京城的普陀寺。
這天,凡是在普陀寺供奉牌位的人家,都會頂著小語,帶著家人前來拜祭。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天一亮,方家的馬車就往城外普陀寺走去。
馬車上,方雨露想著吳氏是不是也會來普陀寺,拜祭她的父親,昨天舅母遞了信兒來說吳氏的娘是要來的,如果她有心肯定也能跟來。
“是不是在想吳氏的事情?”方老夫人拍拍方雨露的手:“不用擔心,她家境雖不好,但出身名門,不會對原配的孩子怎麽樣的,再說還有我這把老骨頭那。”
方雨露燦爛一笑:“祖母放心,不求她對我們太好,隻有心裏沒有齷齪的心思,保我和弟弟平安即可,我也會對她敬重有加,不會讓祖母和父親為難的。”
真是懂事的孩子,段氏把孩子教的很好,希望那個吳氏能看到孩子的好,方老夫人輕輕歎口氣。
方諾磊在方雨露懷中已經睡著,天真無邪的臉,還不清楚母親這個稱呼意味著什麽,既然是舅母幫忙挑選的,但願不會壞到那裏!
方雨露低頭輕輕摸了一下他的睡顏,隻見他十分不舒服的,微微的皺了一下眉,方雨露輕輕的笑了。
馬車顛簸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來到普陀寺,山下的馬車已經排列成行了。
普陀寺在半山腰,從山下步行也要半個時辰,附近的村民早已抬起了竹竿轎子在那裏等待了,看到馬車來到,就有轎夫前來詢問。
方雨露興致正好不願意乘轎,方雨雪和方雨霜表示也想走走,隻剩下方老太太帶著方諾磊乘坐竹轎上山。
約好在寺中等待,方老太太先行一步。
方雨露帶著方雨雪和方雨霜,各自帶著帷帽,丫鬟婆子緊隨其後,邊走邊欣賞山中的景色。
普陀寺香火鼎盛,老遠就能聽到沉厚的鍾聲,越靠近山頂,空氣中就有一縷檀香,夾雜著山中野花的香氣,清明的小雨一下,竟有種說不出的清雅。
山路的周圍有小販,販賣一些草藥,花朵,和香包。
春意不時的給方雨露講解這些草藥的藥性,和使用方法,香包也很香,裏麵的香草也很獨特,沒有官家姑娘濃濃的胭脂味,倒有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
香草買了幾個放蚊蟲的香包,給方雨露掛上,突然聽到那邊嘰嘰喳喳的笑鬧聲。
夏蓮見方雨露好奇,忙問那小販:“小哥,你知道那邊是什麽嗎?”
那小販笑眯眯的道:“姑娘一看是才來京城的吧!那邊是棵姻緣樹,是求姻緣的,姑娘可以去求個好姻緣,靈得很。”
夏蓮笑笑道聲謝,方雨露有重孝在身是不會去求姻緣的,隻能等兩年後了。
方雨露他們依舊沿著山路,慢慢而上。
不多時便來到了山頂,到了偏殿,尋到方老夫人,隻見她正和一位穿著素淨,收拾的幹淨利落,整齊大方的婦人在說話。
旁邊站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那女子梳著斜月挽髻,頭帶銀簪,身穿藍底素花的對襟長襖,下麵長長的淡藍長裙,外加一個深藍斜襟馬甲,馬甲的袖口和領空鑲著白色兔毛,素淨淡雅,挺直的站在那裏,像一株傲立的白梅。
再看此女子,麵如圓月,淡眉素顏,圓圓的鼻頭下麵有雙不薄不厚的嘴唇,隻是這雙眼睛細長,深幽,微微眯著像是能看透人的靈魂。
方雨露一愣,再望去,那雙眼睛淡淡的,波瀾不驚,剛才的一瞥像是看花了眼一般。
方雨露見有外人,眼觀鼻,鼻觀心,慢步走向方老夫人:“給祖母請安。”
方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寵溺的笑道:“吳妹妹,這便是我那薄命的兒媳留下的女兒,閨名雨露。”
原來這便是那吳氏的母親,雖然祖母稱她為妹妹,可看上去她倒比祖母還蒼老幾分。
那這身邊站著的便是吳氏了。
吳夫人也拉著方雨露的手,左看右看:“是個規矩好的孩子,你看看你,孫子孫女雙全,孫子伶俐可愛,孫女乖巧懂事,隻可憐那兒媳是個沒福氣的。”
兩人對著歎口氣,方老夫人的眼睛不時的掃向站著的女人,吳夫人也知道她們的心思,可是自家姑娘也不是任由相看的,見方雨露她們都來了。
吳夫人起身告辭:“方姐姐,時辰不早了,你們還是去上柱香吧,老身這就要回去了。”
看來她們相處不錯,都姐姐妹妹的叫起來了,方雨霜再次看了吳氏一眼,隻見吳氏輕輕皺著眉,似是對母親的做法有些意見。
見吳夫人要走,便上去攙著,倆人相攜而去。
“祖母,那便是吳氏麽?”方雨露等她們都走遠了,小聲的問道。
方老夫人若有所思道:“是啊!那年輕女子便是吳氏,年老的是她母親,都是可憐人。”
“祖母,那吳氏外貌雖然平凡,但是氣度很好,不愧是宮裏出來的,往那一站就氣勢非凡。”方雨露由衷的讚歎。
方老夫人也讚同她的話,隻是身世到底單薄了些。
方雨露知道吳夫人和方老夫人一樣是年輕時便喪夫,可是不同的是,方老夫人比吳夫人幸運,留下一子,如今也是子孫滿堂,可那吳夫人便有些孤單了。
方老夫人多有戚戚然,苦命相連,心中無限感慨,好一會兒才說道:“走吧,去給你祖母和母親上香。”
上過香,方老夫人第一次來這裏,領著方雨露她們轉了轉,聽說這裏經講的不錯:“露兒,你領著她們去寺後麵的桃園子裏玩兒吧,祖母在這聽會經。”
方雨露心中也有些惆悵:“祖母,讓孫女陪你吧!”
方雨霜撇撇嘴巴:“祖母,那,孫女領著妹妹去看桃花了,但會兒就來找祖母。”
方老夫人點點頭,對方雨露說道:“露兒,你也去吧,不用在這兒陪祖母,講經枯燥的很,小姑娘家家的不會喜歡的。”
方雨露已經是活了兩世了,講經在枯燥,也能明白一些道理,她現在到想聽聽佛經,靜靜心,可確實不像年少時的樣子。
依稀記得前世活的張揚,雖然名聲不好,但大都是想幹什麽幹什麽,沒什麽估計,可到了現在不但要估計自己,還要為弟弟考慮一些,竟沒有前世過的快意。
重生一年了,命中注定要失去母親的庇佑,方雨露已經看開了,想到知覺道長所說的隨心所欲,這一年也沒有半分懈怠,也沒做到隨心所欲,總是前思後想,算計之後仍是算計。
方雨露心中惶惶然:“祖母,孫女心中想起母親,不太好受,就讓孫女陪著聽聽這佛經,靜靜心吧!”
方老太太深深歎了口氣,無奈道:“隨你吧!要是聽不下去,再出去玩兒也不遲,露兒,你要知道,祖母總想你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可總也不成,也罷,聽聽佛經悟悟禪也不是什麽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