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獸潮（七）
“少宗主，看來你確是已然走火入魔。”李師叔搖頭歎息一聲，便要出劍設法擒下他。
“李師叔，請等等。”謝修凡飛掠上前，麵色嚴肅道，“三師兄，我有事與你相商，你不妨先聽聽我的意見。葉師兄這件事，稍後再處理如何？”
“你的意見？”君非奕麵色淡漠。
“三師兄，請給我一個機會。”謝修凡麵色誠懇。
“……好。”君非奕遲疑片刻，終於應下。
李師叔歎了口氣，擔憂道：“謝師侄，你若有辦法那自是最好。可少宗主既已走火入魔，難保他不會出手傷你……”
“李師叔請放心，我行得正坐得端，既不曾作惡，他自不會殺我。”謝修凡坦然答道。
李師叔仍有些狐疑，擔心君非奕暴起傷人，可見謝修凡胸有成竹，又執意如此，隻好讓他們自去覓地商談。
葉無青神態鎮定，沒有露出任何異常，見謝君二人相攜而去，他也隻是微微一笑。
在這處營地中，因來了不少增援的弟子，每間房都是住了數人，此刻已經沒有空房間了。謝修凡隻好與君非奕離開營地，穿過防線來到一處荒野之外。
隻見此地青山綠水，秀麗無比，謝修凡與君非奕在河邊站定。
“三師兄，你應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吧？冒著違反宗規的風險，當眾逼葉無青露出馬腳，值得嗎？”謝修凡目光直視著君非奕的眼睛，“你在妖聖森林中追殺他失敗，所以才出此下策，是嗎？”
“不錯。”君非奕難得地神情柔和幾分，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移開視線，看向那絹絹河流。
“他現在是什麽修為？”
“築基圓滿。”
“你進入築基中期才兩年多，如此快便再次進階，莫非是當時受時勢所逼？”
“不錯。”
“我想，在當時，你就已經有些走火入魔了吧？三師兄，不用不承認，我知道你此刻自認為很清醒，但事實便正是如此。”謝修凡停頓片刻，又問道，“三師兄，你覺得，我會害你嗎？”
君非奕轉目看向他，良久，搖了搖頭：“你對我並無惡意。”
“三師兄，要對付那葉無青，我倒是有些把握。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好好修煉，將正氣融入劍氣中，那正氣應為你所用，而非你反受其控製。”
君非奕皺眉道：“說。”
“這段時間，你先不要再理葉無青。”謝修凡微微一笑，“等他結丹以後，多半就會動手了，到時，隻需等他自投羅網即可。”
君非奕麵色一凜，追問：“你清楚他的計劃？”
“我不清楚。不過，他死前既為高階魔修，若是與本宗有仇，斷不可能費盡心機潛伏在此。所以，可以肯定，他所圖謀的必然是本宗的某樣奇寶。而他既已取走熔岩之地中的某件東西，卻仍然潛伏在此沒有離開，可見熔岩之地並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所圖謀的必然另有他物。三師兄，對於宗門中的天材地寶，你比我更加清楚，你覺得會是什麽？”
君非奕一時陷入沉思，良久，忽然道：“庚金劍界。熔岩之地對應火係，他那五行劍氣中，火係最強，金係次之，其他三係最弱，原來如此。”
謝修凡一怔，也是恍然大悟：“所以說，他潛伏在本宗，正是為了修煉那五行劍氣。而若想要修成其中的金行，便必須要獲得那庚金劍界。那麽，我們到時隻需利用庚金劍界，布下重重埋伏即可，相信到那時，眾位師叔師伯們自會明白他的真麵目。”
君非奕默然點了點頭。
“所以，三師兄，下次做出這種衝動之事前，一定要先向我打個招呼。若是你當真僥幸殺死了他，也不過是兩敗俱傷，得不償失。”
“我……”
“我當然知道，換作以往，你不會如此衝動。所以，你現在可明白了，你確確實實是走火入魔了？”
君非奕緊皺眉頭，沉默不語，臉色變幻不定。
謝修凡麵露笑意，暗暗鬆了口氣，既然君非奕開始反思，這便說明他有望回到正途。謝修凡在河邊坐了下來，抬頭看向蔚藍的天空，靜候君非奕想明白。
片刻之後，君非奕盤坐下來，開始嚐試收束體內正氣。
然而，嚐試了六七次，卻均以失敗而告終。
君非奕眉頭緊皺，忽然站起身來，來回踱步，他顯得有些焦躁，氣息浮動不定。
謝修凡勸慰道：“既暫時無法控製，三師兄你也不必著急，這反而會使你走火入魔越來越深，還是循序漸進慢慢來為好，我們先回營地吧。下次你再有任何打算，可一定要先與我商量，我們再商討出最好的應對方案。”
君非奕看了他一眼，良久，開口道：“你不必如此對我。”
“三師兄，你……”謝修凡心中有些惱火，末了卻又搖搖頭歎道，“罷了，你既然走火入魔，我不與你計較，回營地吧。我既然決定與你在一起，自然會誠心以待，此時此刻，更沒有棄你而去的道理。”
聽到後一句話，君非奕本正要邁步前進，忽然足下一頓，眼神變得十分複雜。他的氣息更是猛然間上下浮動不定，竟仿佛隨時會爆發出來一樣。
“三師兄？”謝修凡留意到此，走過來往他脈上一按，隻覺他氣息混亂之極。時而劍氣居上，時而正氣居上，二者竟仿佛在激烈地“爭吵”。
謝修凡不覺心中一沉，連忙道：“三師兄，順其自然，不要反抗。”
“你……真想永遠與我在一起？”
謝修凡笑了笑，道：“世事易變，我不敢保證。但至少，能在一起的時候，我一定會做到。之前，我在妖聖森林之外等你時，我也仔細考慮過，三師兄你對我而言也很重要，我不會輕易放棄你。”
君非奕皺眉不語，根據他的想法，他不應當勉強謝修凡，給他帶來任何麻煩。而此刻聽謝修凡所言，應當也還沒有真正喜歡上他，隻是試圖去接受他，更偏向於將他視作好友，那麽，他更是不宜去勉強。
可是，不知為何，他竟是想就這樣順勢應下。明明謝修凡對他的感情已有進展，他隻需再等等，必可等到謝修凡的真心。他雖然不會強取豪奪，可卻也不會輕易放棄，即使會引來謝修凡的厭惡或反感，也定要嚐試一二方能無怨無悔——這才是真正的他。
這個瞬間，君非奕忽然隻覺如同雲開見日，他終於清楚明白地認識到，自己確確實實是受到了正氣的反噬，以至於性格大變。他隻知依原則行事，卻失去了自己的本我。
先前，他得謝修凡提醒，明白自己對於葉無青那件事，不應如此衝動決絕。可他卻也沒有感受太深，畢竟，他所選擇的那個策略倒也是可行的，隻要葉無青果真露出馬腳，他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淪為了正氣的奴隸，本心已經迷失。
君非奕忽然閉上眼睛，周身混亂的氣息在這個瞬間霍然平息下來。而那正氣則自動退了下去，不再將他本身劍氣完全壓製。
謝修凡見狀，鬆了口氣，麵露笑意。果真不愧是三師兄，上天注定的天之驕子。
二人回到營地，李師叔得知君非奕竟已走出走火入魔，再無任何不妥，心裏也放心了。不過，在此之前，為避免君非奕與葉無青再生衝突，趁著君謝二人離開，李師叔便將葉無青派了出去，讓他短時間內不必再回營地，或是前往其他各處營地，盡量避著君非奕。
因此，二人回到營地後也沒再遇著葉無青。
這處營地中房間不多，人滿為患。不過，李師叔還是盡量騰出了間房，供他們二人單獨居住。
他們將這段時間的收獲，主要是些妖獸材料，將其中不需要的交了上去，換得了不少宗門貢獻與靈石。謝修凡見隻差少部份，便可還上所欠貢獻，當即不久離開了營地，隨同他人繼續剿殺妖獸。
而君非奕由於需要穩固境界，解決走火入魔所留下的後患，便暫時留在了營地中。
不知不覺，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謝修凡又得了不少貢獻，當即將欠下的那二千貢獻還給君非奕。至於所欠靈石，他暫時還無法還上。
此時，君非奕與那位聖木族前輩約好的日期，終於將至。
這段時間以來，謝承天一直留在畫卷中，並沒有出來過。他雖是築基後期修士，戰力也不差，但不能久戰，否則便會導致傷勢急劇惡化，直至無法承受。因此，他也無意參戰，以免為他人帶來麻煩，隻留在畫卷中。
君謝二人來到防線外的無人僻靜之處，讓謝承天從畫卷裏出來，三人隨後一同出發，前往那處約定之地。
等他們抵達之時，聖木族那兩位妖聖，早已經候在那裏了。
“你便是青蔓所相中之人？修為不高，人也普通。不過，倒也不奇怪，青蔓性格原是如此，懶散隨性，根本不會去千挑萬選。”說話的，是先前君非奕見過的那位粉衣妖聖辛辰，這位妖聖眉眼俊俏，身著粉衣，整個人看上去竟如同桃樹般，極可能他的本體便正是桃樹。
謝承天不知如何作答，隻好笑了笑。
“辛辰，既是青蔓的伴侶，不可無禮。唔，我聽說你受天雷之力所傷，且容我看看。”另外那外白衣妖聖皺眉道，這白衣妖聖叫做釉蘭，隻見他麵容俊朗，氣質溫和，但又並不給人親近之感。
辛辰妖聖搖了搖頭，退到了一邊：“好，你先替他驅除天雷之力，其他事情稍後再提。”
他年紀輩份不及釉蘭，所以在一些決策之上，他會尊重釉蘭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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