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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夏多回過神來的時候,恰好聽到羅驛笑著對夏灣說:“……不信的話,我們可以打個賭。”

夏灣眸光一轉落在夏多身上,看得夏多莫名其妙。

商清華大笑:“這個賭一定要打,我押羅驛這邊!”

其他人也紛紛湊趣,有的要押羅驛,有的要押夏灣,唯獨喬贇低頭喝酒不吭聲。萬小酌推他:“喬小二你也押啊,快快快。”說話間藍灰色的票子就都被拍在了果盤和酒瓶之間。

喬贇悶悶地說:“押錯了呢?”

萬小酌說:“怎麽可能!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嗎?成天在一起的嘛。”

喬贇還想說什麽,一抬眼卻見羅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抿嘴,掏出錢包,把裏麵的現金都拿了出來:“那我也押夏大哥這邊吧。”

王盛吹了個口哨:“喬小二闊氣嗬!跟了!”他也把錢包清空了。

羅驛還是那副溫和淡定的模樣,微笑著說:“賭錢就沒意思了——在座的誰也不在乎這個啊,不如……”他對夏灣說:“不如就讓夏公子來決定賭注,如何?”

夏灣輕笑:“有意思。”

夏多更加迷茫了,不知道在自己走神的時候錯過了什麽話題,想向三劍客詢問,可那三個不講義氣的光是衝著他擠眉弄眼。夏多實在研讀不出王盛那眼皮抽搐的表情是想說明什麽,難道是在表演摸了電門嗎?

夏灣空著的那隻手溫柔地摸了摸夏多的頭,說:“那這樣吧,輸的人就負責這幾天大家的消費、娛樂。另外,你我之間麽,誰輸了就替對方做一件事。”

羅驛托了托眼鏡,說:“加上限製條件,這件事不能是違反我國現行法律或普遍認同的社會準則的,而且完成的時間就在今年以內。”說完又用玩笑的口氣說:“不然夏公子要是心血**讓我叫你一輩子的父親大人,那我可沒法跟老爺子交待啊。”

眾人都被逗笑了。

夏灣輕笑:“這種不自信的話,可不太像是你會說的。”

羅驛微笑:“雖然我對自己的專業很有信心,但是也難免會有出錯的時候啊。”

夏多好奇地問:“哥,你們到底要打什麽賭?”

夏灣說:“賭你有沒有……”

話還沒說完就被羅驛打斷了:“等等,正確的表述是這樣的——夏多,請你誠實地回答,你是不是正在深深地愛慕著某個人?”

羅驛把每個字說得都很清晰,語速緩慢。等夏多聽明白他的問題後,轟!火山爆發!臉一下就紅了。

“噗!”王盛一口酒噴了出來,怪叫起來,“不是吧!夏小多你真談戀愛啦?”

萬小酌大叫:“這不可能!不可能!我們成天在一起玩,從來就沒見過你跟哪個小姑娘眉來眼去啊!”

喬贇嗬嗬笑了兩聲,猛地灌下半杯殘酒,嗆得自己彎腰咳嗽。不過在一片喧嘩中,無人注意到他的表現,隻有羅驛若有所思。

夏多臉上還在發燒,不高興地說:“關你們屁事啊!”

商清華湊過來勒著他的脖子揉腦袋:“哎喲喲,咱們多多都到了動春心的年紀啦!快告訴哥,內小尖果盤兒亮不亮?”

夏多拚命掙紮出來,低著頭耙著頭發,嘟噥:“煩死了,你跟我哥都什麽毛病,男人的頭能隨便碰嗎?”沒人看到他剛才還火燒雲似的小臉此刻卻白裏掛著寒霜。

商清華噴笑:“男人?你毛長全了沒呢就男人?哎,我說多多,你該不會已經——”眼睛不懷好意地往人下三路瞄。

夏灣踢了他一腳:“邊兒去!我家孩子才幾歲!”

商清華摸著下巴說:“都十五了!想當年,我十五歲的時候……”

夏灣不客氣地吐槽:“你十五歲的時候還吃奶呢。”

商清華一生下來就沒了媽,小時候身體又弱,所以一直喝奶補充營養。要說這也沒什麽,可壞就壞在他爺爺太心疼孫子,覺得寶貝孫子吃不著親媽的奶水太可憐,所以,別人家給孩子補鈣喝的是特供牛奶,他們家請的是奶媽。

這事是商大少爺不可言說的黑曆史,敢戳他軟肋的除了夏灣,其他人是要統統被轟成渣的。

看商清華萎了,夏灣衝著夏多一挑下巴:“行啊夏多,不在我眼皮底下你膽兒就肥了,趕緊給我老實招了。”

夏多臉色已恢複正常,漫不經心地抓了把瓜子嗑:“招什麽啊,八字還沒一撇呢,我也就是暗戀。你別問了啊,你弟弟我臉皮兒薄,你再問我覺得不好意思可就要拿磚頭拍自己了。”說著狠狠瞪了羅驛幾眼。

羅驛笑得清清淺淺,光從表情上實在難以看出他在想什麽。夏多覺得他的眼鏡片在霓虹光下一閃一閃的,說不出的險惡。

夏灣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追問弟弟的情史,況且小破孩能有什麽了不得的情啊愛啊的,也就是在荷爾蒙的刺激下產生點錯覺唄。就算現在愛得非卿不娶,沒準兒下個學期那位卿就換人了呢。於是夏灣暫且放過夏多,衝著羅驛一舉杯,心照不宣。

商清華問:“不過這也太神了吧,羅驛,你怎麽看出來咱家小多多動了春心的?”

羅驛笑道:“夏多從一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咱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走神,而且走神的時候眼神飄忽、麵帶微笑、雙頰暈紅,一副很幸福很甜蜜的樣子。這明顯就是在熱戀中的人的症狀嘛。你們隻是沒留神,要是你們看見了,也都會想到的。其實我也就是賭一把,開個玩笑,就算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商清華盯著夏多的臉,“多多,小多多,再走神一個給哥瞧瞧。”

夏多差點把果盤砸他臉上。

商清華又問:“那你剛才的問話怎麽那麽奇怪,直接問小多多是不是談戀愛就行了嘛。”

羅驛笑道:“你也聽見了,夏多自己說的,他隻是暗戀。暗戀可不算是談戀愛啊,談戀愛那是要兩情相悅。我那麽問隻是出於謹慎,反正不管他是暗戀還是明戀,他的回答都會是肯定。”

商清華說:“狡猾。不過,我喜歡!哈哈,來,幹一杯!”

夏多私下裏向夏灣打聽羅驛的事,夏灣告訴他,羅驛是港大醫學院畢業的,現在在北京某著名精神科類醫院工作。

其實像夏灣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難免會有些傲氣,對圈子外的多多少少有些輕視的意味——我知道的內-幕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聽說,我見過的高端人物你可能隻會在電視新聞裏看到,我接觸到的世界可能你連想像都想像不出來,我輕而易舉就能做的事你或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辦不成……一個人如果是生長在這種環境裏,又怎麽會不帶上一種優越感呢?

更何況圈子外的人會出於各種目的或心態,把對他們的討好、奉承變得理所當然,有意無意地把他們捧得更高。

可是,羅驛雖然不是圈子裏的人,但卻奇怪地與圈子內的很多人關係不錯。這種關係不錯還不是利益相關、表麵應酬的那種,就像商清華這樣心高氣傲、目下無塵的主兒,都跟羅驛很談得來。

這種現象讓夏灣覺得很有趣。

這次夏灣要去蘇聯,名義上是商清華挑頭,實際上誰都知道商清華跟夏灣的關係是不分彼此。

在蘇聯解體前後的這幾年,國內政治、經濟都十分混亂,在中蘇邊貿中,蘇聯對中國商品的渴求程度達到了十分驚人的程度,中國也因此產生大批倒爺借由這個機會發了大財。因為此時的蘇聯基本處於無政府狀態,就連飛機坦克機密圖紙都有人敢倒出來換錢,在墨北經曆過的那個世界裏,就有人用罐頭換回了飛機。

這次來雲邊,大家都知道是為了什麽,羅驛也從沒掩飾過他的目的——就是想在這筆生意裏摻上一腳,借借夏公子、商大少的勢。其他人都這麽想,但是誰都沒抱太大希望,夏灣想帶誰玩不想帶誰玩,那不是別人能揣測的。

本來夏灣還在好奇羅驛會用什麽方法說服自己,沒想到居然是一個意想不到的賭約,更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還輸了。

願賭服輸,況且羅驛此人又聰明又風趣,做人做事體貼周到有分寸,實在是讓夏灣沒有理由拒絕他。

在雲邊玩了幾天,理了一下關係網,夏灣就帶著人去老毛子的地盤上折騰了。除了跟他來的那些朋友,帶順手捎帶上了李唯、三劍客,當然重點是把弟弟也給打包帶上了。

夏家跟夏丞玉的關係有點微妙,除了夏多之外,夏丞玉基本上不太願意見家裏任何人。這幾年春節的時候夏多會回北京住幾天,但夏丞玉是不回去的,所以夏多每次不等過上元節就會回雲邊來陪姑姑,跟家裏人相處的時間很有限。

夏灣和夏多感情很好,從小就是把弟弟當成小寵物來養的。當初長輩們把夏多給派到雲邊來,夏灣傷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一個月瘦了十斤,一直琢磨著要怎麽把弟弟給弄回身邊,可惜被老爸給鎮壓了沒成功。後來他發現弟弟好像挺適應在雲邊的生活,甚至樂不思蜀了,夏哥哥就更傷心了。

這次說什麽他也得把弟弟隨身攜帶著,好好搓磨幾天,以解思念之苦。

夏多也愛玩,這倒是沒啥不樂意的,他興致勃勃地整理行李,身邊圍一圈看戲的。夏灣是覺得弟弟做什麽他都感興趣、都想看、都想伸把手……搗亂。周清華和羅驛純粹是閑得無聊,在旁邊下著圍棋順便分神插嘴閑聊。王盛和萬小酌是想問出來夏多暗戀的人到底是誰,可是連夏灣都問不出來的事,他倆也沒轍。反倒是喬贇對這件事出奇地回避,弄得王盛都起了疑心:“喬小二,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喬贇麵無表情:“我要知道了會不跟你們說嗎?”

萬小酌單純地相信了:“那倒是。”

王盛說:“你這是疑問句還是反問句?”

喬贇:“……”

夏多把一本精巧的相簿放到包裏,他無論走到哪兒都習慣帶著家人的照片。夏灣順手拿出來翻看,恰好翻到一張墨北的,隨口問道:“這就是你那個古裏古怪的小朋友?”

夏多伸脖子看了一眼,照片是在衛嶼軒家的書房拍的,那天墨北坐在窗邊的落地木台上看書,腿上蓋著一條地中海藍色白蓮花圖案的羊毛毯,他大半個身體都沐浴在陽光裏,顯得那麽柔和那麽好看……

“又發什麽呆呢?”夏灣刮了一下夏多的鼻子。

夏多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看著墨北的照片又出神了,忙裝作低頭疊衣服,掩飾著不受控製燃燒起來的熱度,說:“嗯,是北北。他可沒有古裏古怪。”

夏灣繼續往後翻著,不在意地說:“你不是說他又是跳級又是輟學的麽,正常的小孩哪有他這樣的。”

夏多有點不高興:“那是因為世俗平庸的學校不適合他這樣的天才。”

商清華喲了一聲,笑道:“地球這麽大還裝不下他了呢。”

夏多嚴肅地說:“天才在他們活著的時候,往往會受到誤解和嘲笑,隻有當世界失去他們以後,才後知後覺地獻上他們根本不屑一顧的尊崇。”

夏灣詫異地抬眼看看他,“你說真的啊?”

夏多揉揉鼻子,“開玩笑的。”

夏灣鬆了口氣:“差點以為你被洗腦了。”

羅驛卻笑了笑:“人們在說謊的時候,常常會有一些小動作,比如,用手遮住嘴,抓撓脖子,或是摸鼻子。”

夏多:“……”這個人真是太討厭了!

喬贇突然說:“夏多,這次去老毛子那邊玩,你不帶墨北去嗎?”

萬小酌最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立刻附和:“對啊,你不是有什麽事都惦記著他?”

夏多憂愁地歎了口氣,“北北他們家去北戴河了。”

喬贇說:“真不巧。”

夏多說:“是啊。不過沒關係,我多拍些照片回來給他看,以後有機會再一起去。”

夏灣真真正正詫異了:“多多,你跟墨北感情不錯啊?”

夏多調皮地一笑:“哥,你吃醋了?”

夏灣笑罵一句,把弟弟給按在懷裏一頓揉搓。

當夏多等人踏上俄羅斯的土地時,墨北正泡在海水裏苦大愁深地盯著教墨潔遊泳的那個小年輕,他總覺得自家玉貌娉婷的小姐姐像是在被人占便宜。夏天的海水啊陽光啊沙灘啊泳裝啊學遊泳啊,都隻差把“春情萌動”四個字明晃晃地掛出來了好麽!

墨潔在那個年輕人的托扶下不怎麽協調地拍著水,一下子用力過猛,水花濺了墨北一頭一臉。墨潔還攆他:“離我遠點,我一抬手就打著你了。”

墨北默默地抱著遊泳圈遊開,這個遊泳圈是孫麗華硬給他套上的,不論他重申了幾遍自己會遊泳都沒用。最要命的是,這隻遊泳圈是模仿鴨子的樣子做的,嬌嫩的小黃鴨!

墨北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要丟光了。

墨向陽和孫麗華都是旱鴨子,孫麗華也套著個遊泳圈在水裏撲騰,墨向陽嫌丟臉,隻好在淺水裏撿貝殼……

墨北遊過去叫:“爸爸,你幫我扶著遊泳圈唄,我要漂走啦。”

墨向陽過來抓住遊泳圈,按照墨北的意思往深處走一些,到他齊腰深的地方,這樣既能讓墨北腳不著地繼續撲騰,又不至於讓墨向陽站不穩。一個浪頭拍過來,父子倆都從嘴裏往外吐鹹水,哈哈大笑。

這次來北戴河旅遊,是孫麗華公司的福利。祁敬中這兩年發展得不錯,想要獎勵一下各位骨幹,於是策劃了這次以家庭為基本單位的度假。那個教墨潔遊泳的男孩子就是孫麗華一個同事的兒子。

祁敬中仍然沒有結婚,身邊陪伴的女士是他的生活秘書,當著大家的麵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地叫“祁總”。

墨北懷疑祁敬中對孫麗華還是賊心不死,不過祁敬中表現得坦**大方,他也沒什麽文章可做,隻能懷著陰暗的心理詛咒他吃海鮮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