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可情幾乎是飛奔進洗手間的,對著水池不停地嘔吐,將她剛剛喝下的一大杯檸檬茶全都吐了出來,她的肚子還是很不舒服,但胃裏空空的,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腦海裏不停回**著謝舜名和關靜秋的對話,鍾可情覺得額頭發燙,燒得厲害。

她將水龍頭開到了最大,掬起一捧水,朝著自己臉上澆去。冰涼的**在她的臉頰之上凝結成柱,滴答答地滑入水池,還有不少水滴落在了她的衣服上,胸口濕淋淋的一片,她突然覺得痛快了許多!

水嘩啦啦地從她的指縫間流過,鍾可情對著鏡子,或許是因為眼睛沾了水的緣故,鏡子中季子墨的臉模糊起來,她仿佛透過一層層薄霧,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那個天真無憂,根本不需要天天想著複仇的鍾可情。

她撫著小腹,彎著身子,方一回頭,一雙黑亮的皮鞋便闖入了她的視線,擋住了她的去路。

“季子墨小姐,我們還真是有緣……”頭頂傳來一陣輕笑,謝舜名正一本正經地打量著她。

他目光澄澈,黑亮的眸子裏流轉著琉璃一般的光芒,盯得她心頭一慌。

鍾可情強自鎮定,道:“謝少,別來無恙。”

“恩,別來無恙。”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他卻下意識地摁住了那隻受傷的手臂。

“我和賀醫生來這裏吃飯。”他明明什麽都沒問,她卻下意識地解釋,就怕他再誤解,以為她跟蹤他。

謝舜名若有所思地點頭,眸光猝然眯成一線:“所以,你就順便偷聽了我們的對話——”

鍾可情目光一冷,心髒突突直跳,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知道她就坐在隔壁。像是被他這句話刺激的,鍾可情隻覺得小腹處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她的後背抵著水池,快要支撐不住。

謝舜名適時上前一步,伸出手來,在她的長發上輕柔撫了撫:“小丫頭,平日你裝裝小綿羊也就罷了,我不再去計較這些,我們之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兩清。”

兩清了?和解了?

可是鍾可情的心裏卻一點兒都不痛快,如果今後,她再也無法涉足他的生活圈子,那該是一件多麽令人絕望的事情。

“我知道。”鍾可情咬著牙,語氣淡淡地說。

謝舜名的那句話就好像落在了棉花上,沒激起鍾可情的半點情緒波動。不知道為什麽,他微微垂了垂眼簾,麵上有些落寞。其實他說這些話都是沒有必要的,不是嗎?季子墨平日怎樣做人怎樣做事,跟他這個不相關的人有關係麽?

“實習的事情已經搞定了,你隨時可以過來。”謝舜名盯著她身後的鏡子發呆,竟沒有察覺到她越來越慘白的臉色。

“哦。”小腹的陣痛越來越強烈,刺骨的感覺從腳底一點點往頭頂鑽,那種痛楚沒過了她心上的痛,以至於她根本無法用心去琢磨謝舜名的話。

還是這樣地漫不經心,謝舜名的心底沒由來的一陣煩躁。單獨找院長喝茶,跟院長簽一堆的協議,賣身給流光醫院N年,然後才能把她順帶安排進心內科,她以為他閑著沒事幹麽?

鍾可情隻希望眼前的人快點走,因為她痛得就快暈倒過去了。

她那雙青橙般通透的眸子直直地望著他,讓他覺得氣氛詭異。

“我隻是為了拿回照片,你別多想。”他非常刻意地解釋,可對方仍舊是心不在焉地點頭。

“謝少,我想你不需要跟我說這麽多,你快走吧,賀遲不希望看到我們兩個單獨呆在一起。”鍾可情的麵色已經由白轉青,不顧一切地趕人。

謝舜名的心底有那麽一點點的壓抑,眉頭一擰,抬步就走。

他才走不到兩步,身後便響起“噗通”一聲,鍾可情的身子一個不穩,栽在了水池旁邊。

又是欲擒故縱麽?

謝舜名轉身走過去,伸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季小姐,你這招早過時了,別玩了。”

鍾可情雙眸緊閉,麵色暗沉的嚇人,額頭上滿是水珠,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自來水,額角兩側的長發濕淋淋地貼在臉頰邊上,整個人顯得格外憔悴。

她呼吸微弱,沒有半點反應。

她不是在裝!

謝舜名意識到的時候,心下猛然一驚,伸手就去摸她的脈象。謝舜名專修的是心內科,學得是中醫,她的反常,明明應該一眼就能看出,偏偏他一開始的時候根本沒去關注那些。

賀遲在座位上等了好久,都不見鍾可情回來,心裏頭煩躁難安,腳下重重一踹,一側的座椅被踹倒,剛巧撞翻了隔壁桌的屏風。

“什麽人?!”低頭啜泣的關靜秋忽得回頭,恰巧對上賀遲的視線。她整個人都被震懾住,怔怔張開口道:“賀醫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賀遲目光如炬,盯著關靜秋半響,餘光恰巧掃到了她對麵位置上的另一雙筷子。

“嫂子和誰一起來吃飯的?”

關靜秋咬牙望著對麵空****地位置,對著賀遲露出小女人的一麵,哭訴道:“舜名約我出來吃分手飯……”

賀遲眉頭一皺。他們兩個一起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怎麽一回國就說要分手?

關靜秋看上去麵容憔悴,眼角隱隱有著一圈一圈的黑暈,“其實說到底,我們也沒在一起過,算不上分手。一直都隻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關靜秋越是這樣說,就越像一朵惹人憐愛的白蓮花。她越是為謝舜名找借口,就顯得他錯得越多。

賀遲心底沒由來地一陣憤怒:“他丟下你,一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