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可情這幾日睡得不太踏實,大約是因為那晚通宵唱歌的緣故,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如今張小蝶不在身邊,沒人看著她,她便懶得去看病,自己給自己開點藥,請了幾天假,吃了藥就悶頭大睡。

無邊的黑夜便朝著她壓過來。

孤寂空曠的閣樓裏,她看到一個約摸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兒坐在長椅上玩耍,時而畫畫,時而仰頭望向窗外。不遠處,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女人一臉陰鬱地望著小女孩兒,一言不發。

恰當此時,屋外響起了陣陣敲門聲,小女孩兒想要去開門,卻被女人一把拉扯住,死死捂著她的口鼻,不讓她發出聲音。

女人的手捂得越來越緊,鍾可情覺得自己好像就變成了那個小女孩兒似的,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感同身受。

腦袋越來越暈沉,意識越來越模糊。

鍾可情記得,她看見窗外漫天的火光,她看見熊熊燃燒地火焰撲麵而來。她拚命掙紮著想要逃出去,而那個女人卻瘋狂地將她摁在地板上,讓她動彈不得。

滾滾濃煙嗆入鼻腔,黑暗鋪天蓋地而來……

“咳咳咳……”

睡夢中,鍾可情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屋門被扭開,杜鵑一邊搖著她的身體一邊輕聲喊著:“子墨小姐,快醒醒,咳得這麽厲害,先吃了藥再睡吧——”

鍾可情一向淺眠,被她這麽一搖,背脊猛然一震,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杜鵑正一臉焦急地望著她:“二小姐,你一定是做噩夢了吧?”

二小姐?

杜鵑這樣稱呼她,無非是她已經認可了季子姍在季家的位置。

鍾可情的眉頭不由皺了皺,隨即緩緩出聲道:“我沒事。”

杜鵑遞了要過來,小聲道:“二小姐,我剛剛聽你咳得嚴重,特意去最近的醫療站買了些止咳藥和消炎藥,你吃了藥再睡吧。”

鍾可情淡淡掃了一眼藥盒,藥盒上沾了些許水珠,而此刻窗外正雷聲大作,足可見杜鵑確實是冒著大雨出去幫她買了藥。

“不用。”鍾可情緩緩搖頭,“兩個小時前,我已經吃了藥。”

杜鵑確實是一個用心的丫頭,可她畢竟是江美琴母女安排過來的人,鍾可情信不過。

“哦。”杜鵑輕聲應承,聲音裏可以隱約聽出幾分落寞。她拉過鍾可情的手,摸了摸她的衣袖,皺眉道:“小姐,你出了一身汗呢,身上也在發熱,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這三更半夜的去醫院?當然不行。

萬一吵醒了季子姍和季老太太,又要被人說身子太嬌貴。

鍾可情望了一眼杜鵑,隨即緩緩笑道:“我沒什麽事,隻是被子蓋得太厚了,出了點汗而已。”

“我去擰條濕毛巾過來,替你擦擦身子。”杜鵑說著,已經轉身出了房門。

鍾可情望著她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這麽盡心盡力地照顧她,究竟是真的對她好,還是別有所圖呢?

杜鵑手腳麻利地打了一盆涼水過來,摻了些熱水,擰了一條嶄新的毛巾,沾了些許濕氣,上前幫鍾可情擦著手臂。

鍾可情雖然不喜歡旁人碰她,但杜鵑的力道掌握的很好,既不會讓人覺得癢,又不會下手太重,往返擦拭著,有幾分按摩的味道。

杜鵑握著鍾可情的手,幫她擦拭到掌心的時候,忍不住驚歎道:“小姐的手真美,大概是遺傳。”

“恩?”鍾可情眉頭一皺。

杜鵑笑道:“早前聽一起共事的張媽說,季夫人也有一雙很漂亮的手,當初季氏還在化妝品行業跌摸滾打的時候,季夫人還為季家當了一次手模,親自上陣拍廣告。後來,我有幸親眼見到季夫人,才知這些都是真的……”

杜鵑捂了捂嘴,像是實在忍不住,不小心說出來的。

鍾可情眉頭一抬,杜鵑立馬被她看得心頭一驚,垂下頭去,趕忙道歉:“剛剛我說的,小姐千萬別放在心上,老夫人吩咐了不讓提,是我多嘴……”

鍾可情讓張小蝶查過杜鵑的來曆,她知道杜鵑先前是在季夫人身邊伺候著的,時不時提前季夫人,倒也在情理之中。

鍾可情淡然一笑,道:“沒關係,你多說些,我愛聽。”

杜鵑見她沒有生氣,麵上的驚懼漸漸消失,想了想,方問道:“小姐現在還恨夫人麽?其實當初夫人也是受了刺激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都過去十年了,小姐何必一直放在心上。何況,現在夫人的情況並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