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可能?”

殷氏心下一沉,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六年前,這丫頭不過十歲,又是自閉症兼憂鬱症患者,有時候抬頭同外人說話都不敢,怎麽會記得她?況且,她現在的容貌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怎麽不可能呢?”鍾可情忽的麵色一變,很輕快地笑道,“我就是覺得阿姨很麵熟,從前去表姐家玩的時候,好像見過似的。我記得大表姐家,很早之前也是請過一個保姆的,那位阿姨做的銀耳蓮子湯很好吃,可情表姐經常帶給我吃呢。”

“表小姐一定看錯了,那人一定不是我。”殷氏的掌心冒著冷汗,原本微瘸的雙腿隱隱打著顫。

“哦?阿姨是本市人麽?”鍾可情鍥而不舍地追問。

殷氏額上豆大的汗珠冒出來,“不是,我是G市的,來這邊混口飯吃。”

“G市人,為什麽要跑到A市來工作呢?”鍾可情嘟著唇,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G市的環境比A市好很多,更適合老年人居住呢。阿姨家中可有子女?我要是你女兒,一定舍不得讓你這麽長途跋涉的苦日子……”

被堵在樓道裏的殷氏,三番四次想要繞開鍾可情,可偏偏鍾可情一路跟著,非要追根究底。她歎了口氣道:“沒有。可能是因為我這輩子惡事做多了,老天爺不肯賜給我一兒半女。”

鍾可情低聲嘀咕:說得也是,你這種人就算生出了子女,也未必能將他們教育好。老天爺有時候還是很開明的。

“阿姨能做過什麽惡事?殺人放火麽?”鍾可情開玩笑地問道,審判似的目光卻像生了根似的,落在殷氏身上,久久不能移開。

殷氏的麵容一瞬間變得猙獰無比,整容失敗的那張臉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一聲不吭地往前走。

鍾可情也不著急,淡然自若地跟著她下樓,看著她一瘸一拐地順著一節一節地階梯往下緩步移動。

“阿姨的腿腳似乎不方便,為什麽不走電梯呢?”鍾可情目光毒辣,字字切中要害。

一個六年前潛逃的嫌疑犯,怎麽能輕易露麵呢?電梯裏麵人那麽多,又有攝像頭全程監控,萬一被人舉報了,十年的公訴期還沒有過,殺人償命,她根本就不可能逃得掉!

“我……我害怕坐電梯。我恐高……”殷氏已經心慌不已。

“恐高的話,阿姨不是應該更害怕走樓梯麽?”鍾可情露出一臉強烈地求知欲。

殷氏確實更害怕走樓梯,她曾經抱著陸惜月,兩個人一起從二樓的圍欄上,重重摔下來。好長一段時間內,她都對樓梯有陰影,就連看見門口的台階都會心驚不已。

殷氏內心深處的恐懼,被鍾可情一眼窺破。

鍾可情故意盤根究底,猝然伸手將她拉住,蹲下身子來查看她的腿腳,一邊輕輕敲擊著她的膝蓋,一邊問道:“我看阿姨走路不太方便,阿姨的腿是怎麽受傷的?我在流光醫院認識一個骨科的醫生,說不定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幫您看看。”

“不,不需要。”殷氏倉皇掙脫她的束縛。

“我認識的醫生很專業的,先前國際上那個出名的足球選手,摔傷了腿骨,也是找他治好的,現在在球場上踢球,風姿不減,粉絲還越來越多了呢!”鍾可情笑嘻嘻道,“他們都說,他動過手術之後,走路姿勢更帥了呢!我看阿姨的腿傷得不是很嚴重,對症下藥,應該是能夠治好的。”

“不,不用,我沒錢動手術。”殷氏拚命找借口。

鍾可情笑道:“錢不是問題,我朋友不在乎這些。”

“太麻煩人家了,不必了。”殷氏看向鍾可情的目光躲躲閃閃,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咄咄逼人之勢。

鍾可情在心底冷笑不止。

鍾可欣找人請回來的這個“奶娘”,可真是讓她印象深刻。

從小到大,殷氏都護著鍾可欣,拿著鍾媽媽給的月錢,買回來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讓鍾可欣先挑選的。很多次,鍾可情回家之後都沒有飯吃。正因為如此,鍾可情才會跟謝舜名越走越近,直到最後兩個人都幹脆不回家吃飯了,每頓都在小餐館裏解決。

鍾可情那時候隻是一個孩子,沒辦法跟這個“奶娘”抗衡。鍾爸爸鍾媽媽離家的時候,總是會囑咐她,讓她聽“奶娘”的話,不能跟“奶娘”鬧矛盾。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鍾可情和姐姐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鍾可情瞪著殷氏的背影,越想越氣,高聲喊道:“阿姨走好,等有空了,我一定會去大表姐家看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