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抹穀,煉獄戰場

伊藤知道野村中將說的是實情,九月下旬在南中國海空域,為了伏擊和截殺飛赴馬尼拉的唐秋離專機,一天之內,接連遭受到獨立師航空隊兩次毀滅性的打擊,派遣軍航空隊不單單是傷筋動骨那麽簡單,而是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可對付天上的飛機,除了飛機之外,還能有什麽更好的武器嗎?派遣軍的防空火力很薄弱,盡管他已經下達組織對空射擊的命令,幾乎所有一線部隊的輕重機槍,都對著天空噴吐子彈,可這樣做的結果,不但沒有收到任何效果,反而遭致獨立師航空隊戰鬥機的凶狠射殺。

平心而論,樂一琴機群,對有天然隱蔽處的璃保大峽穀防線的日軍,殺傷力並不大,一整天的轟炸,效果隻達到了野外陣地殺傷效果的五分之一,就是在曼德勒一線,因為日軍分散隱蔽,也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這讓樂一琴的內心,及其的不舒服。

盡管師長告訴他,你們南方飛行集團的密集轟炸,目的隻有兩個,一是阻止伊藤集結兵力,東向迎擊馮繼武兵團和馬朝陽兵團,二是造成我們在孟密一線的主力部隊,即將對璃保大峽穀日軍陣地,發動攻擊的假象,至於殺傷日軍多少有生力量,倒在其次。

話雖然如此,可樂一琴絕不是建立便宜不占的主兒,這一次,航空隊唱主角,不幹個露臉的活兒給陸軍瞧瞧,他都對不起手下的飛行員,和那些不要錢似的,扔下去的炸彈,可日軍躲在天然山洞或者是隱蔽部裏,炸彈無能為力。

正好,伊藤命令日軍組織對空射擊,給樂一琴找到了新目標,他馬上下達命令,“各戰鬥機群注意,立即停止自由獵殺,雙擊配合,專門打擊小鬼子的對空射擊火力組,記住,見一個滅一個,最好連小鬼子的輕重機槍都一起給他報銷了。”

十月十五日這一天,對於璃保至曼德勒一線的日軍來說,是個災難性的日子,並不是因為傷亡有多大,而是獨立師航空兵所展現出的龐大實力,讓從伊藤以下的所有日軍軍官和士兵,產生了本能的恐懼感,見過遮滿天空、肆無忌憚的往皇軍士兵頭頂扔炸彈的支那飛機嗎?

以前沒見過,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從璃保大峽穀防線,到緬甸中部重鎮曼德勒,三百多公裏的戰線上,到處都是滾滾濃煙和燃燒的烈火,地麵上,幾乎所有的公路和橋梁,都被炸成了一段段死蛇,地表建築物,成了一座座廢墟。

隻要是地麵上,哪怕是有一個皇軍士兵,或者是行使的車輛,都會招來獨立師幾架飛機的凶狠掃射,這一天,日軍的地麵活動全線受製,在被打掉了一千多組對空射擊火力點之後,伊藤明白了一個現實,地麵的輕重機槍對空射擊,無異於是給獨立師的戰鬥機,送去一堆堆的活靶子。

明白過來的伊藤,毫不拖泥帶水的下達命令,“全體部隊,立即隱蔽,停止一切活動,以保存實力為第一要務,”這樣的命令,對於大日本皇軍部隊來說,還是第一次,隻有帝國的戰鬥機,在敵人的頭頂天空中肆無忌憚的投彈、射擊,哪有被敵人的飛機,逼得不敢動彈的程度?

事實上,伊藤下達完這個命令之後,就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北守東攻的計劃,徹底破產了,就算唐秋離的部隊,不對璃保大峽穀防線進行攻擊,自己的部隊,繼續開往薩爾溫江一線,攻擊東向而來的獨立師部隊,那不是給天上的獨立師飛機,送去幾十萬活動目標嗎?

經過一路的狂轟濫炸,自己的部隊還有什麽戰鬥力,與兩個兵團的獨立師部隊作戰?放下電話,伊藤覺得嗓子眼兒發甜,強忍著咽下幾乎噴出的一口鮮血,眼前發黑,強挺著不讓自己倒下,現在,伊藤必須判斷出,唐秋離是否會真的對璃保大峽穀防線,發動攻擊?

轟炸持續了一整天,在“轟隆隆”的爆炸聲中,伊藤也是一天沒有出隱蔽部,幾乎熬幹了心血,在哪冥思苦想,唐秋離是否會動手?在那一天動手,攻擊的強度有多大?分析之後,伊藤發現,這三個問題,主動權都不在自己的手裏,也就是說,一切取決於唐秋離,皇軍隻能被動的等待,等待這個支那魔鬼凶狠淩厲的一擊。

無力,伊藤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傍晚的時候,獨立師航空兵的轟炸,逐漸停止下來,借著夜幕的掩護,在如同驚濤駭浪之中,顛簸小船的地堡裏、隱蔽部裏、防炮洞裏的日軍士兵,終於鬆了一口氣,紛紛鑽出來,呼吸一下飽含著硝煙味的空氣,該死的支那飛機,終於不能逞威風了。

可是,日軍士兵們又想錯了,不同意白天的大規模、無差別轟炸,樂一琴專門組織了夜間空襲戰鬥機群,兩架戰鬥機、一架轟炸機為一組,見到一點光亮,就可著勁兒的扔炸彈,於是,送到日軍晚餐桌上的,是一枚枚呼嘯而來的重磅航空炸彈,一發發大口徑的機槍子彈。

夜幕下的緬甸中部大地,到處都是爆炸而起的火光,“轟隆隆”的爆炸聲,在夜色之中回**,被炸得叫苦連天的日軍士兵,隻好匆忙抓起一團半生不熟的米飯,然後,屁滾尿流的鑽進隱蔽部、地堡、山洞裏,一邊無可奈何的吃著飯團子,一邊惡毒的咒罵給他們帶來厄運的支那飛機。

唐秋離看著夜色之中,不斷閃起的火光,聽著不間斷的爆炸聲,笑著對參謀長常風說道,“樂一琴打上癮了,連晚上都不讓伊藤消停,這樣下去,後勤部的張部長該罵娘了,樂一琴這個混小子,一天就消耗我幾萬枚航空炸彈,照這樣下去,獨立師非被他敗霍光了不可,給樂一琴打個電話,見好就收得了!”

常風回答道:“師長,天黑之前,樂指揮官把電話打到師指,南方飛行集團,利用實戰的機會,訓練新飛行員的夜航能力,人家可是打招呼在先啊,而且,理由充分,您這時候打電話過去,不是掃人家的興嗎?”

唐秋離笑著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這場戰鬥,自己可謂是占盡主動,什麽時候打,怎麽打,都由不得伊藤,隻要掌握好火候,就能達成戰役目的,如果,此時伊藤知道麵臨的危險,如自己希望的那樣,往馬來半島方向撤退,唐秋離絕對不會把伊藤所部日軍置於死地。

希望伊藤能配合一點兒,自己也省了力氣,估計,就算伊藤萌生退意,日本大本營也不會答應,樂一琴的航空兵,已經擊碎了伊藤避實擊虛、迎戰馮、馬兵團的企圖,如果他堅持一戰,那戰場隻能是在抹穀至孟密一線。

而抹穀,是自己留給伊藤的一塊帶毒的蛋糕,抹穀,會成為日軍總潰退的導火索,是否應該加大壓力?逼著伊藤去吃這塊蛋糕,唐秋離思考一下,喊道:“楊克天!”楊克天沒來,劉心蘭迅速的出現在唐秋離麵前。

唐秋離想起來了,劉心蘭是參謀處專門負責傳達自己的命令,送交重要電報的人,不知道楊克天這家夥,這樣的安排,是什麽意思,他看了劉心蘭一眼,劉心蘭臉色平靜,完全是一副下級在上級麵前的姿態,“記錄,東線集團之馮繼武兵團、馬朝陽兵團,加快推進速度,迅速掃清當麵之敵,從因多和孟貢兩個方向,擺出合圍曼德勒的態勢。”

劉心蘭清脆的複述一遍命令之後,敬禮、轉身離去,看著她曼妙的身影,唐秋離的內心,又是一陣恍惚,他有一種感覺,自己並不排斥劉心蘭在身邊,而且,她的身影和小玲的印象,逐漸重疊,有時候,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哪個是小玲,哪個是劉心蘭,這種感覺,讓他苦惱而自責。

曼德勒,日本東南亞派遣軍總司令部地下指揮所,伊藤還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連衛兵送來的,精心烹製、純日本風味的晚飯,都沒有動一口,他實在是沒有胃口,隱約感覺到爆炸產生的顫抖,更讓他心煩意亂,看來,唐秋離是下了狠心,要進攻璃保大峽穀防線了。

就連作戰部門送來的,今天轟炸的傷亡和損失情況報告,看完之後,伊藤也沒有高興的感覺,從情況報告來看,自己部隊的損失不大,與獨立師飛機轟炸的猛烈程度相比,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可就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規模空襲,打亂了自己的既定部署。

中南半島東部而來的獨立師部隊,不可阻擋的繼續往曼德勒方向推進,兩個師團的皇軍部隊,幾乎傷亡殆盡,他更清楚,這還是老天幫忙,下了幾星期的暴雨,阻擋了東麵而來的獨立師部隊的推進速度,否則,連兩個師團的部隊,都來不及部署到東線。

伊藤綜合分析了現在的局勢,已經萌生了退意,攻擊自己側翼和曼德勒的獨立師部隊,已經露出了鋒利的牙齒,再不撤退,東南亞派遣軍就有被合圍在緬甸中部的危險,可是,大本營能允許自己撤退嗎?

唐秋離這一手,把伊藤逼到了必須進行正麵決戰的地步,可這需要本錢,戰與撤,讓伊藤陷入極度的糾結和苦惱之中。